第104章 天下有雪

胡恋花轻柔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吕平的眼眸瞳仁深处，在胡恋花离去之后，吕平又旧话重提，说道：“小石贤弟如此重托于吕平，吕平定不负小石贤弟的重望，愚兄当尽力和吕大人联系，一有消息就通知小石。”

张小石心知，在和神腿门一战以后，自己在吕不韦眼中的分量又重了几分，不过，他对吕平这么急着想和吕不韦搭上关系倒是不太看好，吕不韦其人虽然张小石没有见过，但是在第四军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切磋过了几手，只不过吕不韦可能认为张小石不知道，毕竟当初吕不韦并没有直接联系第四军的人，而是通过了大秦五虎将之一的蒙骜蒙公，想把手伸进第四军中。

自从张小石的突然强势崛起之后，大秦对于第四军的力量是愈加的重视，尤其是张小石在第四军待的后三年，第四军已经成了大秦军方高层争夺的对象，不过对于张小石其人，谁也不敢乱动，不谈第四军被他牢牢的控制在手，仅是张小石在战场所表现出来的疯狂，就足以让人震撼，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大秦国会史无前例的派出两位上仙的原因，这张小石的实力，实在是太令人生畏了。

而张小石在第四军的日子里，仅仅是通过第四军里面的一些人就知道，这吕不韦的野心极大，大到有吞天的趋势，这也是张小石对吕不韦不太看好的原因，吕不韦的声势虽然浩大，但还不足以震动大秦帝国，尤其是他手中的军事力量，如果他有什么妄动，张小石敢肯定，他一定会遭到比嫪毐还要悲惨的结局，对于大秦帝君的赢政，张小石那是有相当深刻的认识。

这些认识，都是以张小石的鲜血为代价换来的。

不过，现在和吕平说这些显然也不是时候，吕平也需要在帝都有一个强势的人先罩着，否则他在帝都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熬过去的。

张小石懒懒一笑：“一切但凭吕大哥安排。”

张小石和吕平的关系，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辽城一样，只不过是对手变了，环境也不同了。

困难，也更加大了。

之后，吕平和张小石就在简单的秘室中用餐，还一边聊了一些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最后，吕平不好再打扰张小石，主动的提出让张小石继续修养的愿望，张小石“无奈之下”，只好先满足了吕平，拖着病怏怏的身躯，回到了属于他的磐石斋。

在磐石斋内，张小石也很期待和吕不韦的见面，毕竟对于吕不韦这一个道者的身份来说，张小石也是很有想法的，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马上阻止吕平继续和吕不韦联系的原因之一。

难道这吕不韦的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吗？会不会还有道门的身影在他的背后呢？

张小石虽然觉得不可能，因为道者在尘缘中是不能卷入太多的，而吕不韦现在明显是深入棋局，不可能拔身而退，所以，吕不韦今生都只能做一个不完全的道者，或者说，就是一个凡人，顶多就是一个功术不错的武者。

而在他身后也不应该有更多的道门牵扯其中，因为，那样做，定然会遭到天谴！

不过，也很难说，说不定就有道门的人，甘愿承受天谴的威力，也要试一试呢？

对于天谴，张小石的内心深处，也有一丝惶恐，这惶恐来的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但是它就是这样突然的产生了，一点也没有给人准备的时间，就好像是女子的第一次来潮一样，完全的手足无措。

张小石并不知道，这是逆血基的一个征兆，所有逆血基的道者，都对天谴有一个特殊的感应，他们，只有死在天谴之下，从未遭到人祸。

不过，现在的张小石，实力还不足以明白这一切，只是心中有些惴惴而已，就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在先前的时候，他才会误以为是自己可能会暴露在盖聂的面前，所以才会提前做出一切安排，以免不相关的人卷进了他和盖聂之间的因果之中。

现在，张小石道心的灵觉感应到，这其中和盖聂没有太多的直接关系，所以不由对自己放松了一些，准备借着这个难得的时机，解决斩却尘缘的事情。只有斩却尘缘，他才能突破灵虚后期达到辟谷境界，成为真正的道者，先前他在第四军的时候，由于实力飞涨太快，仅是筑基成功后半年，境界就鸷鸟飞天一般的直线上升，一直突破了辟谷期才稍微停了下来，所以他还没有斩却尘缘，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遇到盖聂的原因。

也是——天谴之一。

好在张小石终于挺了过来，现在终于有了斩却尘缘的好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xx

吕平虽然对于帝都的办事效率有所了解，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帝都办事的成规，以他在辽城的经验来看，仅需要三天，就可以解决张小石和吕大人见面的事情，不过，实际上他等了十二天，这就是帝都官僚的办事风格。

吕平，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啊。

临近冬天的日子，吕平终于得到了吕大人府上的回应，三日后，内城吕府会派出一位身份高级的舍人，前来和张小石接触。

（注：舍人，就是客卿，也可以称作幕僚，有些低级的舍人就是一般的打手，又叫食客。）

三日后，帝都乙酉年，青龙抬头之日，帝都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去年早了一些，它来的时候，也许是忘了带上自己心爱的风沙玩具，所以下雪的时候并不大，只是淅淅沥沥的一点白沙从天而降，但是，却不缺乏动态的美感。

空气中，缓缓的飘着闪闪发光砂糖似的雪颗粒，这雪颗粒虽然看起来有些圆，似乎会是有点重量之物，但是它就这样的在空中缓慢的飞舞着，并没有快速的掉下空中，好像这些小颗粒的中间是空心的一样，可以在空中飞自由的舞。飘在空气中的同时，它们还闪烁着太阳的清辉，如果你仔细的观察，就可以看到这些小颗粒在某个角度的时候，会发出惊人的光亮，有点静夜流星的架势，可惜是在白天，它的这一特点并没有让大多数人发现。

在雪颗粒飞舞的同时，还有一些其他形状的雪也出现在了人们的眼中，它们的形状有些不同一般，好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样，一些蒲公英的花絮飘飞出来，又像是无数细小而又不可名状的小生命一样，在苍茫的帝都上空震颤，跳动，沉浮，荡漾，它似乎很胆怯，干燥轻盈的身姿总是在空中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柔和飞舞，就是不肯降落到大地之上，只要有一点点的风，它就会借着风势御风起舞，飘飘若仙。

如果说雪颗粒是好动活泼的小男孩，那不言而喻，这绒毛般的细雪花就是腼腆羞涩的小女孩。

北国的大秦，很少会下出这种具有南国滋润美艳的小雪，朔方之雪六出飞花，通常，在大秦国下的雪，都是非常大的，而且是六角形状，就是大秦民众常说的六出，或是六瓣，而这一次，老天似乎是要给大秦帝都的民众一次惊喜，又或是他想作弄一下人间的万象，看看在大地上辛勤的大秦国民脸上，那错愕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一场雪，虽然极具南国绮丽无比的风采，但是，它所展现出来的神韵，却又是那样的高贵，雍容，典雅和大方，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方是，就是这样一场细腻的小雪，它给人的感觉却不是一种小家碧玉般的纯净的美感，而是壮阔，恢宏，大度，气势磅礴而又波浪壮阔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的啧啧称奇，感叹老天的伟大和神奇。

或者说，这一场雪，本身并不完全具有这样的特质，它能够表现出这样的精魄，和帝都静谧的黑土大地是分不开的，不是雪有这样的气质，而是帝都的黑土大地赋予了它这样的气质，帝都的大地好像是在久远的不知年的岁月中的沉睡中苏醒过来一样，有点微微的张开了他褶皱的眼皮，露出一丝朦胧的眼神打量着这人世间的一切。

只是一点点稀稀落落的小雪，却能扬扬洒洒的轻轻飘在帝都的上空，缓缓的沉落在古老沧桑的帝都大地，以及残破的并不高大和厚实的城墙之上。

远处山上的矮松是越发的青黑，树尖上顶着一顶一小髻的白花儿，好像是处子头上随风摇动的白发簪，还不时透出一股幽香。山尖莹白，有点似步入花甲老人两鬓的花白，遥远空阔的天际，也被镶上了一道白边。

山坡上，有的地方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被，有的地方微露着些许暗黄带青的草色，交错相间着一道白，一道青黄，似乎给远山穿上了一件带水纹的花衣。

帝都城内，从中可以看到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薄雪之下遮盖不住的冷绿野草。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沉稳，那样的静默，没有人对这雪说上一句话，哪怕这动人的雪都有些要哭泣的样子。

历经时间洗礼的帝都，依然静静的旁观着，不言不语。

总之，这一天，帝都下了一场很奇怪的雪。

嗯，很奇怪的雪！

据久远的野史杂记所载，这就是所谓的‘冰兰晶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