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盲人少女
芭蕉扇大妈显然舌战阅历相当丰富，当即起身，后撤一步，弓着身子，伸着手，小心翼翼地用芭蕉扇去推金毛大狗。
“去去去，赶紧带着你家狗下车，可别耽误了我们赶时间，车上这么多人呢，耽误大家这么长时间，你一小丫头片子也好意思？也不怪大妈说你，素质是真低。”
大妈嘴碎，满嘴仁义道德，“都什么年代了，该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宠物不能被带上公交车吧？”
一大爷附和，“嗐，也不知道这家长是怎么教的，就这素质，长大了也肯定对国家做不了什么大的贡献。”
一背着电脑包的鸭舌帽大哥不厌其烦地嘟哝一嘴，“本来上班就迟到了，还特么遇到这种事，真特么晦气！”
有人催促司机，“到底还走不走了，我还有重要的会议要参加呢，耽误了事，几个亿的项目，你们谁都承担不起！”
车厢内咋咋呼呼，停站的公交车后方不断传来刺耳的鸣笛催促声，以及看热闹的人们的窃窃私语和嘟嘟囔囔。
穿着紫色瘦身t恤和紧身牛仔裤的墨镜少女显得不知所措，脚步很乱，基本处于纠结和徘徊状态。
而在她身前的金毛大狗则哼哧哼哧地吐着舌头，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主人的裤脚，似乎还在皱着眉头，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似乎充斥着太多的委屈和担忧。
这时，牵着金毛大狗的墨镜少女做了个深呼吸，似乎做了某种决心，显得慌乱地把手塞进小巧且精致的白色挎包里，掏出什么证件。
她小心翼翼地嗫嚅道：
“不，不好意思，我，我是个盲人，饺，饺子是我的导盲犬，这是我的盲人证，还，还有饺子的导盲犬登记证、免疫证和导盲犬使用证，我，我......”
鼓足莫大勇气说出这些话的墨镜少女颤颤巍巍，显得格格不入，但又努力尝试去积极融入其中。
但芭蕉扇大妈仍有理有据，声音尖锐，火气一下子提了上来，指着金毛大狗理直气壮地询问少女，
“它是不是狗，啊？我就问你它是不是狗，你好歹给它戴个嘴套再出门，这么基本的常识都不懂，是盲人怎么了，是盲人我就不怕你家这么大个的狗咬住我这小身子板了？”
大妈继续用芭蕉扇推搡，差点就使出‘退退退’的超能力，驱赶道：
“去去去，赶紧下车，别耽误大家时间啊，真是的！”
有年纪大的奶奶善言善语道：“小姑娘，公交车真的不能带宠物上来，何况是这么大个的狗，万一它咬住人，麻烦的还是你，不是吗？要我说，也别听他们叨叨，赶紧下车，有想去的地儿啊，就打个车去，昂，别耽误了大家时间，不讨喜。”
鼓起莫大勇气才勇敢说出自己缺陷的少女感到无助，但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在大妈的推搡，和周围人的埋怨与嘟囔声中，默默牵动狗绳，用已经快要憋不住哭泣的颤抖嗓音，无助地小声喊道：
“饺子，乖宝宝，走，我们......下车。”
金毛大狗很听话，也不叫嚷，也不犹豫，小心翼翼地给少女传递着信号，缓缓在前面引导，很有耐心，不急不躁。
芭蕉扇大妈嚷着分享战果，“哼，是导盲犬就可以上公交车啊，咬到我怎么办？就算你医药费出的起，那我的精神损失费又怎么办？咬到身上不疼啊？
现在这小孩，素质真是越来越低了，真不知道家长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一代不如一代。
你起码给狗戴个嘴套也行啊。”
一旁也有大姐不嫌事儿大的撇嘴附和：“就是就是，明知道自个是盲人，还出来坐什么公交车？直接配个司机不行？退而求其次，雇个保姆也行啊。”
一人一句，好似针扎，墨镜少女虽有万般委屈和无奈，但也终究化作了忍气吞声，默默地，感受着金毛大狗传递来的讯号，攥着金属柱，小心翼翼地下着台阶。
有道是，闲言碎语凉人心，道德至高戳脊梁，人间最难平复事，一朝碎嘴满城开......
唉！
原本因为墨镜少女主动妥协而平息下来的事情，却又因为战胜后的大妈得理不饶人的几声理直气壮的嘟囔，而让林安再也抑制不住胸腔内愤愤不平的火焰。
他愤懑起身，几个健步冲到了公交车口，一把抓住无助少女的手腕。
少女娇躯浑然一抖，打了个激灵，吓得急忙往怀里收胳膊。
“撒，撒手，我，我是会叫的，我，我真的会叫！”
公交站牌背面，一个一眼就能辨别出是女人的男人打扮的女人，忽然睁开凌厉如剑的眼睛。
她二话不说就把手摸进口袋，像攥住了什么东西，只是她刚急匆匆迈了几步，正要杀气腾腾冲上公交车，下一秒却忽然又止住脚步，杀气锐减！
“喂，没常识的是你们吧，大妈！”
林安铿锵有力的嗓音如九月大雨时的滚滚闷雷，叱咤中又夹杂着愤愤不平的怒火，如雷声，震颤整个公交车厢！
惶惶不安中挣扎的盲人少女娇躯一颤，宛若大雨滂沱中羽翼被淋湿的孤鸟找到了挺拔的遮雨梧桐。
这一刻，少女终是再也绷不住了，不知是感动，还是受宠若惊。
被当众指责的芭蕉扇大妈一愣，脸色急转阴云密布，扯着嗓子吼叫，
“臭小子，你指什么指，当什么出头鸟啊，那大狗咬住人，你替她负责啊！”
“人家是导盲犬，国家早就明文规定，导盲犬可以上公交车，就算是地铁，飞机，只要人家有证，导盲犬就有资格进入这种公共交通场所！”林安有理有据怒怼。
周围的嘀咕声弱了些许，先前吵嚷着上班迟到的男士低头打开了百度，很快搜索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然后默默关上手机，视线挪到了窗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芭蕉扇大妈气势弱了几分，很快嗓门又高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挥扇，
“我就问你，万一这大狗咬到我了，怎么办！？”
“咬到你了吗？”
“万一呢！”大妈开始讲理式不讲理，“最起码得给狗戴个嘴套吧！”
林安撸起袖管，完全不用给对方面子，“我看您真是无知，狗吐舌头是因为人家在散热，您都知道天热扇扇子，何况狗天性如此？”
“你，你怎么骂人呢你！”大妈急了，面红耳赤，龇牙咧嘴。
“我懒得搭理你！”
林安抓住盲人少女的手，与气急败坏开始跳脚撒泼的大妈擦肩而过，牵引着踉踉跄跄的少女坐到了空位上。
“你坐，今天有我在这，我看谁还让你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