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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茱砂忆初见,舍命救墨

无为司内,茱砂轻轻的将昏迷过去的墨御酌放到了床榻上,接着,又为他盖上了厚厚的被褥。

她坐在墨御酌的榻前,静看着此时眼下的墨御酌,那张以往冷傲的脸上,此刻多了份担心和心疼。

慢慢的,她又将身子侧了过去,用帕子沾湿了一旁案上还冒着热气的水。随即,又将那打湿的脸帕拧干,方方正正的叠好,缓缓的为眼前的墨御酌擦拭着他眼角的那泪痕。

而看着眼下的墨御酌,让她不禁想起了他们初遇时的情形。

那是尚还在郁谷内。

深冬里的阴冷和荒芜总带给人们一种惆怅,孤独和悲情。而秃树下尽照撒着的暖阳,却是给这冷冽寒冬的唯一慰藉。

那时的墨御酌正靠在一秃树下,感受着头顶白驹带来的暖意,他的双目被一条白条蒙着,而身旁立着根粗糙的树枝“盲杖”,那模样让人看上去有一种懒散的感觉,而再思起来,却又总觉的带着一丝悲伤。而显然,他眼睛的药敷便也是从这时开始的。

“砸她!”

“快砸她!”

……

另一旁柴禾堆积的小垛前,几个顽劣的孩童正拿石子扔着眼前的一小女孩,“快打她,我娘说,就是她爹娘没有保护好先司君,才让先司君被人害死,现如今,她又克死了她爹娘!她就是个祸害!”

“就是!”

一领头的孩子说着,连带着身旁其他的孩子也附和着,“谷中的族人们都学医,偏偏就她死活不愿意学,自小五感缺失,整日拿个树枝下山偷学些假把式。听说她爹娘死的时候,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快打她!”

“打她!”

说着,那几个顽劣的皮孩子便又立马捡起身下的小石子朝那女孩砸去。

石子砸在女孩鲜红的棉服上,狠狠擦过她的手背上,而听着他们的话,眼前的女孩儿显然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她紧攥着拳头,一双透着愤怒的眼神立马冲上前去“教训”着那几个孩子。

然而敌众我寡,没几个相互推搡之后,小女孩便被推倒在了地上。

“怎么,你还不服气!要不是族长可怜你,你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就是!”

面对着眼前仍不停言来的挑衅,女孩的目光如炬,她紧紧的抓着身下的枯叶杂草,一双眼睛里尽显火气。

而这时,那另一旁的坐着晒太阳的墨御酌闻听只淡淡的开口道着:“…若是不想被继续欺负,就只能自己站起来还手,我这个目不能视的瞎子可帮不了你!”

听着由一旁传来的身在局外的这话,女孩的眉头紧的一皱,便一把抓起身下的枯叶往身前的那几个孩子扔去,紧接着,她又捡起一旁的树枝,果决的朝那几个男孩子打去。

“啊!”

“哎呦!”

女孩三两下,将手中的树枝狠狠的打在了那些男孩的脚踝手腕处,将他们教训的连连哀嚎,只好先跑为快。

“你,你,你给我等着!”

“给我等着!”

看着视线中愈跑愈远的那些皮孩子们,女孩又将目光移到另一旁秃树下仍懒洋洋坐着的墨御酌身上,而很快的,她又一副冷冷的样子转身离开了。

待天黑之后,伴着头上点点的星光,女孩静静的坐在那块于她来说像是个小床般的大石上,她的眼神投向眼前遥远天际的那轮弯月,样子显得清冷,孤寂。

“咚,咚,咚…!”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木棍点在地上和有些听起来缓慢的脚步声,而侧耳闻着渐近而来的这声音,女孩那清冷的眼睛眨了一下,随即又下了那大石,欲转身离开。

“想离开吗?”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女孩一下停住了脚步,而只是稍顿了一会儿,女孩便又一副显得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往一旁走着。

“我是说,离开这儿,郁谷!这个你不喜欢的地方!”

身后墨御酌又开口言出的这话,让女孩又停下顿了一下,但仍只字未言的又抬着眼神往前走去。

而闻着女孩离开的声音,墨御酌又往那方向侧身言去,“如果没有不喜欢,那么,也享受那些骂你的声音和始终融入不进去热闹吗?”

此时再听着身后又淡淡传来的这话,让女孩再一次停下了步子,她冷冷地站在原地,随后,只又冷冷的开口道着:“郁谷族人终身不得离谷!”

“所以,…能够让我帮,得以离谷的人,必须有足够的能力,要护得了我,信得过我,要耗得住时间,经的起磨难。…如果你可以,待事了罢,我可以放你离开,去任何一个你愿意去的地方!”

墨御酌淡淡的话立马接了上来,同时,他用他手里的盲杖点着脚下的路,渐往女孩走来。

而闻着墨御酌的话,女孩却没有言语,他看着眼前的墨御酌,依旧那副冷淡的样子。

而接着,听着耳边再未响起的声音,墨御酌便又浅浅言着:“你可以再想想,毕竟,我要的,是一个无坚不摧,甚至足以生死相托的伙伴。这是一场豪赌,所以,我不着急。”

墨御酌的话说着,随即又缓缓再往前两步,在手中的盲杖碰到那块大石前,他停了下来。

他往那块大石上放了两颗饴糖,紧接又缓缓言着:“糖的味道是甜的,像赏月时想起忘不掉的让你为之高兴的人或事那般,能让人开心,让人不自觉的想笑。受伤的感觉是痛的,如你所受伤的大小,就像那些让你难过却永远抹不掉的悲伤的事那般,很痛,很痛。让人不自觉想要落泪。”

墨御酌那低着脑袋稍显忧郁的话说着,随即又将目光对着眼上的那轮弯月的方向,继而再言着:

“我曾遇到过最美的人,拥有过最真挚可贵的情,就像…吃了世间最甜的糖那般。可厄难过后,又自觉再无那般甜味,是种即便你有着完整身躯却仍觉世间无趣,心中空落的落寞;是种能让你没了笑,没了泪,没了嘴巴,也无谓别人话的空乏。”

他那孤寂的话说着,随即又稍低下头,沉沉的声音道着:“倘若我的余下岁月尚还有一丝幸运,那便全数赠予你吧!至少,还能有分暖意。”

一下听着眼前墨御酌这番在她听来惊讶,甚至从未说闻的话,女孩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带着兴趣和好奇,她将眼神停在了墨御酌的身上。

而紧接着,墨御酌又一下回过神来,他垂下头,那副淡淡的语气言着:“今日说的多了!…就算不疼,伤口也记得擦药。”

他说着,随即又转过身去,而身后的那块大石上除了两颗留下的饴糖外,还有一小药瓶。

接着,正当墨御酌又缓缓往回走时,身后突然传来女孩冷冷的声音,“我不学医术,永远不学!”

听着女孩的这话,眼前的墨御酌停下了脚下的步子,他那双被蒙着的双眼下透着一丝平淡,随即又缓缓言着:“我可以学。”

他的这话刚罢,身后的女孩便又继言着,“我也不会学毒术!永远不会!”

闻着此言,墨御酌那张仍显平淡的脸上又缓缓继回着,“…那便由我来会。”

此时听着眼前墨御酌的话,女孩的脸上透着意外,她那冷冷的神情下问着,“为什么选我?”

听着这言,墨御酌的头稍往下侧着,随即又缓缓的道着:“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是孤独的人,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决心,希望以后,也会有相互成全的信任和帮助!”

此时回想着少年时的墨御酌同那个自己说的话,茱砂又将目光全然投在眼下昏迷的墨御酌身上,她那副沉默着的脸上此刻透着柔情,倒少了分儿时孤冷的影子。

“墨御酌,你曾说过,曾遇到过最美的人,拥有过最真挚可贵的情,倘若余下岁月还尚有一丝幸运,便全数赠予我。今日,我便将这幸运,全都还给你!”

茱砂的这话说着,随即取出一把匕首来,她将自己左手的衣袖缓缓掀开,用那匕首往自己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腕间不停留下的鲜红的血滴在眼下的器皿里,而那未有触感的双眉下只透着坚决。

接着,她盘腿同眼前的墨御酌相对而坐着,而看着面前昏迷仍未醒的墨御酌,她的眼神里透着一副柔意,随即又带着丝坚定的运转着身上的内力,再推手同墨御酌掌心相连的输送至他的体上。

虽没有痛觉,可体内大量内力被剥离,再转而化为道道输入没有内力的墨御酌体内以至不会霸道强劲的真气,这般的消耗,却也给她带来的明显的虚弱和不适,而这般的感受,真真切切。

随时内力的不断消耗,茱砂回想起此前曾回郁谷同族长见面时,族长说的那语重心长的话,“血契一术,一旦开始,便不得中断,不得解契。受契者若死,施契者亦亡,而反之,若施契者死,则不会牵连受契者。

…此术可尽将受契者一切伤痛转至施契者身上,但却也让施契者身心俱损,其中痛楚,非常人所能忍受。纵你母氏一脉天生五感缺三,注定了这般命运,可先君在时便已废除此契,莫说旁人,便是谷中族人和御酌都不知此契到底该如何生成,你又何必执着!”

面前年迈族长这一副沉沉的语气言着这话,随即又“唉…”的叹了一口气,看向眼下跪着的茱砂,一副显得低落的样子回想着继言:“当初,先司君于族内废除此契,留你父母在郁谷生活,而后不久,那别亭传来的噩耗,却也让你那双亲因自责同先君而去,没想到,你也…!”

“族长。”

那族长落寞的话正说着,眼下的茱砂便立即打断了他,随后她抬起头来带着分决绝的铿锵言着:“我不认这命运,…更不认由母氏传承下来的五感缺失,只为了更坦然接受替每代司君去死的宿命。双亲离开是为还先君恩情,茱砂今日求契,亦如此,但不愿他知,还请族长成全!”

茱砂的这话字字话话显得坚决而又凄凉,让身前的族长不禁感触。随即,他看着眼下低头请求的茱砂,又慢慢的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那张无奈而显心疼的脸上缓缓开口道着:“罢了。”

而听着身前族长的这言,茱砂那淡淡的神情下立马低下身来向他磕着头,那情形,又很是让人触动。

而此时回想着当日情景的茱砂,她那已经完成了的血契后,一张显得清瘦的脸上透着疲惫,而面色苍白。她额间冒着豆大的汗珠,而眼神却静静望着眼前的墨御酌,露着一丝笑意。

随即,她又将墨御酌放平躺了下来,慢慢的,给他重新盖上了被褥,而此时身旁案上器皿内的血却已空了。

随后,再看着眼下睡着的墨御酌,茱砂那副没了往日冷淡的神色下,她轻轻的,弯下腰来,往墨御酌那尚带着一抹鲜红色血迹的嘴唇上吻下。

而此时,她那双闭着的眼角下,一颗透明的,闪闪的泪珠落了下来,就落在,…墨御酌的脸上。

而他似有若无的意识下,眼皮仿佛浅浅的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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