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战终

武安城下，胡阳亲自坐镇指挥。秦军不仅素善阵战，攻城也是好手，并且其攻城器械此番也是早有准备，拆卸之后分解运来，待熟练地机械兵组装好之后，巨大的投石车就可以向城头投送大块头的圆石和火油，强弓劲弩也是列国最强的，几人操作的巨大机弩其抛物线射程甚至可达千米。举凡列国，没有谁能在这样的一支强横军队的攻击下抗得住的，但是这次出现了例外。有几次眼看秦军已经攻上了城头，后续部队正在鱼贯涌入，但却总会被赵国守军反击得手，重新被赶下城头，赵军的强悍和顽强一时让胡阳目瞪口呆，也让众秦军将领暴跳如雷，一个个杀红了眼，亲自带兵往上冲。仅仅五天的时间，就阵亡了一个校尉，两个军侯，五个千夫长，其他的下级军官多不胜数。

这天胡阳正在和几个副将研究攻城方略，突然有一个精干黑瘦的黑衣人持专用密符求见。见到密符，胡阳一眼就认出是常驻赵都邯郸的赵国情报总站的特制信物——宣氏赵字令牌。胡阳拿出出征前宣太后亲手交到自己手中的密符，和此密符刚好合成一个完整的符节。

自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成功之后，赵国国力迅速提升，再加上赵惠文王多年来的苦心经营，赵国一举成为仅次于秦国的中原大国。以秦昭王嬴稷为首的秦廷很快就敏锐的意识到，将来的天下一统之争，必然会在秦赵两国之间展开。为了在与赵国的争霸中取得先机，早在“完璧归赵”的秦赵相互试探期，秦廷就不惜大力气在赵都邯郸建立了针对赵国王宫、重臣和名将的情报搜集机构，用以长期经营在赵的情报工作。此机构在邯郸设立总站，下辖多个分支遍布赵国全境，他们的公开身份有商人，随从，普通兵士甚至下级的军官。为了保密以及和秦廷屈指可数的几位重臣联系方便，特仿照虎符制度制作了特有的密符，情报站的负责人拿一半，需要他们递送情报的大臣拿另一半。到需要传递情报的时候，由某位大臣直接把密符交到探子的手里，或者由密探把密符交到大臣的手中，两相应对，以合为完整的密符为正确传递情报的标志。

而令牌的制作，以宣氏为最高级别，共制作六面令牌，分别是齐楚燕韩赵魏各一个，由列国总站侯正亲自持有，宣太后与其各执一半，对接时合二归一。

按照保密级别，胡阳打发走这几个还不够级知晓秘密的副将，单独召见了黑衣人。

转眼间夜色将至，连番的攻城恶战将士们也都是疲惫不堪，大秦的虎狼之军从来都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挫折，一时间士气低落，再这样攻下去也是徒添伤亡，胡阳于是下令收军休整一晚，等饱饭酣睡养足了气力之后，明日再全力攻城。

就在攻城部队拖着疲惫失落的身躯缓缓回营的时候，有一个矫健的身影快速的掠过人群策马疾驰中军大帐。此人腰挎铁剑、身穿长仅及腹的短小黑色甲衣，身背弓努矢箙，头戴单板长冠，一看就是秦军大夫类爵位的下级骑兵军吏装扮；他的身后是一个庶民装扮满脸惊恐的中年男子，被五花大绑在另一坐骑之上，而坐骑的缰绳被一个粗麻绳打上死结，绳子的另一头则死死地握在黑甲小吏的手中。

视线转到赵奢大军营寨。在犒军商贾陶有金离开的当天晚上，此时距离邯郸出兵已经二十七日的深夜。中军大帐，没有掌灯黑漆漆一片，赵奢端坐帅位，堂下左右整齐的戳着两列轻装兵士，虽然这二十多人一个个看起来风尘仆仆面容憔悴，但是眼神里却透出了坚毅和顽强。他们就是上将军赵奢二十多天前派出去的探马。

因为执行的是保密至极的任务，而且需要以韩国猎户或者是韩军探马身份作掩护，所以他们没有武器，没有身份，就连饭食也不能带赵军一贯的干肉、马奶酒这些，需要自己解决。因为他们一旦被秦军擒获，行军粮是很容易被看出来的，就会泄露了赵奢麻痹敌人的计策。

自从执行任务开始，这二十多个士兵日日夜夜几乎是不眠不休，实在是困极了也就天为被地为床的小憩一下，在他们的积极几乎是拼了命的做为之下，按时带来了赵奢急需的攻打阏与、武安方面的秦军军情。

尽管他们已经做到了小心小心再小心，可还是有一个士兵没有回来！深入秦军腹地，几乎是贴着军营刺探情报，不拼命又哪会有收获呢？！

赵奢让兵士们回去休息，他们不去；让他们坐下来等，他们说要站着等战友回来。因为他们实在是累坏了，如果坐下，恐怕会保持不了清醒的状态。

“都两个时辰了，不等了，不管出了什么事，以不变应万变。”赵奢感觉没有归来的兵士可能是永远回不来了！

“来人——掌灯！传令幕府聚将；令士兵整装待发：饭食半饱，战马全部出厩，自带干肉面饼马奶酒，一个时辰后全军出发。”

赵奢打发走传令兵后，突然站起身，向身旁站着的两列士兵拱手行礼道：“大家都辛苦了，我赵奢代表赵国在这里谢谢你们了！你们这就下去吃饭、休息，这次的行动就不要参加了。大战过后，如果我们能胜，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为你们记——首功！”

这二十多个士兵听到赵奢即将带兵出征，而对他们的安排则是——休息，没有一个人是愿意的！

他们齐刷刷地跪拜下来，大声请求道：“上将军，我等不累，也不休息！我等誓随将军出击秦军——杀敌报国！”

看到他们风尘仆仆面容憔悴，却难掩大义凛然，慷慨请战的壮哉模样，赵奢心中一阵感动：“诸位快快请起！本将特别能理解诸位的报国赤子之心！可是——可是——你们已经很累了，接下来必将是一番苦战，诸位还请...”

赵奢由于情绪激动，声音几度哽咽。赵奢再次劝慰兵士修整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们又请愿道：“上将军，为国尽忠，不计生死，还请——成全我等！”

话已至此，赵奢也无话可说！最关键时间紧迫，不能再为此等小事耽误光阴了。

“好...好吧！赵国有幸，能有诸位铁血男儿，我大赵必胜！不过，本将答应诸位随军出征，但你们必须是排在大军出征序列的最后，只此严令，不能更改。”

“诺！”众兵士得令退出中军大帐。

随着这二十多个兵士的离开，很快的凡是军侯以上的军吏都已经陆续来到了中军大帐。他们大多是被从睡梦中叫醒的，有的人起床气非常严重！军吏们深深的不明白——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都闲来无事，大半夜的为什么要折腾人？！

所谓“散漫易，整肃难”，众军吏一个个怨声载道满腹牢骚。不过军令当前，他们是见识过赵奢手段的，就是有再大的不愿意，也不敢用自己的脑袋挑战军法！所以来的倒是一个比一个快。其中手脚麻利的正好赶上这二十几个士兵走出大帐，他们毕竟是久经沙场的饱战之士，只是一眼就大概明白了几分含义。

众将列班之后，赵奢全副戎装，二话不说，直接下达作战命令。

“众将听令：粮草肉食全部下放，每一个士兵自带一月的吃食；所有骑兵一个时辰之后全部出发，绕过武安城，奇袭阏与要塞之地的攻城秦军；步兵丢掉所有辎重只带轻便兵器和吃食轻装紧随，在到达后直接进驻北山，全力肃清北山秦军，占领险要高地扎营，建造壁垒，砍伐树木堆积滚石擂木，并就近寻找水源。”

众将接令，一扫近一月的心中阴霾，瞬间人间清醒，眼前豁然一亮：原来他们的上将军并非是胆小怯战，而是早已对战场形势了然于胸！尽管急切间，一时让众军吏有点措手不及，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措手不及感觉很爽！这些天憋得都快长毛了的众军吏顿时精神大振。

在夜色的掩护下，赵奢大军准时出发。

就在赵奢大军即将开拔之际，又有紧急军情报来：埋伏在武安要塞城东的秦军伏兵，似乎是接到了新的命令，放弃伏击，正在整军开拔。

赵奢闻言大惊，暗自忖度道：“难道是我的意图被胡阳察觉了？就算是察觉，大军才刚刚出发，秦军的反应不应该这么快啊！又或者是那个没能按时回归的探马，已经被秦军擒获？也不应该啊，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在数千人中精心挑选的，都是酷刑加身也不改其色的壮士！况且他们都曾经是韩国人，大可以把自己说成是韩国上党守军的探马而蒙混过关，料想胡阳也不会怀疑的！”

想到这里，赵奢用手摸了摸额头的冷汗，情绪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反间计得手了！前番邯郸富商陶有金犒劳大军，据分析他的随从很有可能就是秦国的密探！如果所料不错，自己酒后的一番话肯定也是完整无缺的传到了胡阳的耳朵里，再加上那个被擒兵士完美的当了会韩国的细作，这两者一起，再加上这二十七天自己出邯郸城三十里扎营而精心布下的迷魂阵，胡阳大几率会得到如下结论：赵奢大军一定会等到自己粮草不济，人饿马瘦的时候再以逸待劳前来突袭；韩国细作化妆成庶民前来探查，说明上党守军已经知道了秦国大军进攻赵国阏与和武安要塞的事情，其庶民装扮也许是还不想明着招惹秦军，但是如果战事再拖延下去就很难说了，毕竟这些年秦国把韩国欺负的也是仇怨很深，即便是韩国庙堂吓破了胆，也难说这些手握众兵的地方大员们不会借机复仇！何况有确凿的情报显示，这个上党郡的郡守靳黈，向来以对秦主战的死硬分子身份闻名韩国朝野，这样的人在弱韩将领中已属凤毛麟角！韩国庙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把抵抗秦军的最前沿上党郡交到他的手里。所以此番秦军动作，应该是胡阳的军事战术调整，并不是对我大军开拔的反应。”

推断出了这一层，赵奢双眼放光，命令部队小心绕过武安秦军向阏与方向全速前进。赵奢料想，胡阳此刻定是急调武安城东伏兵去城西增援，想要一举拿下武安要塞，同时命令阏与秦军马上破城，好据险防守，和自己打持久战。

胡阳的心思几乎让赵奢都给料到了。在往赵奢扎营之处派出几路监视探马之后，胡阳紧急调动埋伏在武安城东的三万铁骑驰援城西。以这三万人马这些天休养生息以逸待劳之身攻打武安守军疲惫之师，想要一举攻克武安城，同时立下阏与要塞，再席卷两地的物资、人口、兵器、马匹，撤军归秦。临走再一把火烧了阏与和武安要塞，让赵国以后没有了这两处固守邯郸城的险地要塞，也算是不枉大军此行！

胡阳料想，赵国就是想重新修建两处要塞，必然花费巨额的人力、物力、财力和光阴，以此大功，秦国庙堂定然不会再怪罪自己——没有完成试探赵国新军战力并伺机歼灭赵国新军有生力量的任务！

胡阳料定，阏与、武安要塞一日必然可下，即使是赵奢有什么高明的计谋，也来不及施展了。大军最迟后日启程归秦，让赵奢老儿在邯郸西三十里待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