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开战6

一场战争，往往在主力部队短兵相接之后，一般很快会分出胜负，所谓的决战就是如此。而同样是胜负，却是有大有小，比如参战十万人，歼敌五万人和参战十万歼敌十万那就不是一个等级的胜负之数了。所以一场战役为了扩大战果，主帅通常会命令追击突围的逃兵，如果有大股的敌方部队逃离，那就更得穷追不舍，以达到尽可能多的歼灭对方人口的目的。

而赵奢则反其道而行之，他不想这么干！在一番深思熟虑、权衡利弊、艰难取舍之后，他选择了更加稳妥且更有把握的方法，命令行动迅捷的机动部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山脚，形成坚固的包围圈，把北山之上还没有来得及突围出去的各个零散小股秦军全部留在北山之内，聚而歼之，务求肃清！

在追击还是巩固之中，赵奢选择了后者：北山之内的所有秦兵，再也不放走一个逃出生天！

即便是跟随人屠白起征战多年的胡阳，也没有想到赵奢会这么狠！胡阳一直趴在伏击之地直到深夜，还是没有等到哪怕是一个秦兵逃出来！这个时候，胡阳才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原由：他们可能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面对如此惨败，六万秦军可能都已丧师密林的悲惨结局，胡阳肝肠寸断！他虽不是秦人，但在秦国带兵征战多年，早已经胜似秦人了。而且此次出征，胡阳为了攻赵之战可以如臂使指，也同时为兄弟们打出一个光明前途，在相国魏冉的示意下，从军队中斡旋调配，把一批自己的嫡系生死军旅兄弟调拨到了他的麾下，可谋事在人，天意实难测！这次算是都折在这里了，自己的根基也没有了。

事已至此，胡阳自是完成不了相国的吩咐——在秦军中打造一批嫡系部队以供驱使的秘密使命了！既然回去以后也无法交代，既然不能把这些人带回秦国，胡阳决定和这些同袍们永远的躺在这片最后战斗过的土地上。

古时但凡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必有监军，即使胡阳作为相国魏冉的亲信之人，但制度使然也不能例外。魏冉的大管家——心腹昭雪就是此次胡阳奇袭阏与之战的监军。

胡阳找到监军昭雪，先是深深的一拜！昭雪自然是赶忙搀扶，因为即使是胡阳兵败，他的地位和其也相差甚远！在古时阶级森严的时代，这个很重要。

胡阳没有被扶起来，执意完成跪拜之礼，并诚恳说道：“还请昭监军让我完成这最后一拜！这一拜是我遥敬相国的，有罪之人，请相国宽恕！”

跪拜完毕，胡阳顺着昭雪的搀扶起身，满含愧疚地接着说道：“阳愧对相国的期望，把一班人都折损在了赵国，已经无脸回去了。还请昭监军回禀相国，阳跪谢相国多年来的知遇和提携之恩，今生无以报答！阳来生必定做牛做马报效于万一。”

动情之处，昭雪赶忙劝慰道：“自古兵家之事，诡异莫测，胜败之数哪是我等凡俗之人可以掌控的，将军不必太过介怀。以相国对将军的器重，必能不会怪罪！庙堂之上，必定也会从中斡旋，将军只要能继续待在军中，以将军之才以及在军中的人脉，他日是否能够东山再起尚未可知，到时候岂不是更能报效相国了，还请不要意气用事。”

胡阳苦笑，又深深的一拱手，说道：“阳多谢昭监军美意，然则即便是这样，面对秦国，想起战死的六万生死弟兄，阳若在残颜苟活，余生定不能安宁！实在是生不如死！阳... ...去意已决，就此拜别了。”

话说完，胡阳向着昭雪做了最后地一揖，然后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向着军队所在方向大步——决绝而去。

胡阳本是干练非常之人，既然已经决定就不再犹豫，败亦败矣，此时最大的急务就是趁着韩国尚未知晓军情，尚在首鼠两端的间隙，趁着赵军尚未追击之时——赶紧撤军。

胡阳下达了他这戎马一生的最后一道将令：乘着夜色，令副将王龁带领此次远征仅剩的不足四万人火速归秦。

在目送着副将王龁带领战友袍泽踏上归秦之路后，胡阳和仅剩的几十名不愿偷生的心腹亲卫，点燃了拆卸下来不能带走的攻城器械和马车物资。在熊熊战火地映照下，胡阳率领着几十名壮士向着苍茫北山发起了最后的冲锋！这种自杀式的进攻，虽悲壮萧瑟，让人不禁扼腕叹息，但胡阳却用这种近似愚蠢的行为完成了他——战友袍泽生死与共的铿锵誓言。

再看此战的大赢家赵奢这边。虽然此战是秦军遭遇的百年未有之惨败，但赵军这边也是惨胜！

赵奢，特别是赵国，往大里说甚至是东方六国，太需要一场对秦国的真正意义上的大胜了！所以现在的这个局面，赵奢很满足。

如果把秦国比喻成一只老虎，那秦军就是它的爪牙，秦军虽败，那只是老虎的爪牙受伤了而已。所以说，赵奢就是打死都不会再率领赵军冒着被伏击，甚至是被翻盘的危险追击秦军了。此时此刻，确保胜利的果实从鲜果变成牢不可摧的坚果刚果才是最大的战略，远远比歼灭秦军的些许兵力更加重要！

此战，赵奢带领的十万赵军虽则大部分存活了下来，但也几近被打残，北山战场到处都是奄奄一息的重伤兵士，即便是统帅上将军赵奢本人，亦身负重伤！好在这些伤痛都不致命，在他回邯郸城之后经过一番精心的调养看护，不久就痊愈了。

再看秦王派去攻打赵之盟邦魏国，用以战略策应胡阳攻赵的一支秦军。这支秦军在得到胡阳兵败的消息之后，震惊不已、盛怒非常，马上由助攻变成了主攻，把秦国在赵国的失败，把心中憋着的一口愤懑之气，一心要在赵国盟友魏国的地盘给找补回来。

面对找错了仇人而选对了泄愤对象的虎狼秦军，不难想象魏国的悲惨结局。就在魏国被这支秦军打的满地找牙，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赵惠文王及时派上将军廉颇前来救援。结果在几城，又表面上大败想要避得胜赵军锋芒而快速撤退的秦军！

一时间，赵国的国威，赵军的兵威，被这连续两场的胜利给推到了顶点。

得以生还回到秦国的副将王龁，因为并不是主帅，又有把剩下的四万秦军精锐安全带回的功劳，所以并没有被秦国庙堂过多责难。而承担主要败仗之责的统帅胡阳，虽然战场应变之能缺失、战术失当之责不可避免，但却因杀身成仁、以死报国恩的玉碎决绝之铁血之举，得到了上至秦国庙堂下至乡野平民的普遍谅解！就连痛失精锐而捶胸顿足的秦王，都不得不立刻颁下王昭：“既往不咎，迎回尸骸，以公卿之礼厚葬。”

这就是秦国，虽然秦法严苛，也阻止不了国人对英雄的崇拜，特别是敢于为国以死相报、杀身成仁的英雄壮举的推崇，因为这是他们的信仰！只要是能做到这点的秦人，即使是不能完成君王交予的使命，即使是战败失责，依然是人人崇敬的英雄！所谓人的能力有大小，但做事尽心尽力的态度却没有大小，连自己的小命都尽成力了，谁还能说他的做事态度有问题，还能否认他的伟大！

至此，阏与之战以及一系列的后续战争算是全部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