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颓唐

神济医院最近有些热闹。这种热闹不是说多了多少多少生意，而是各种各样麻烦式的热闹。所以——

紫问现在有些焦头烂额。

整个医院像被“绑架”般，不知从哪里钻逾而出的“狗仔” 成群地就围着医院四周吠吠，然后，也就一定会有无数个黑衣黑脸的人像护驾一样的围护在医院四周，来抵挡这些只有“职业道德”而没有“社会道德”却又畏惧“黑暗法则”的狗仔。以至于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这家医院便已经收到了无数“转院手续”。

她看着高术语的医疗文件，眉角，一根青筋不自禁抽搐。

更离谱的是，现在的她不仅要忍受来自“自然界”的狗仔的烦扰，还要备受各种“珍奇”对她人身安全上的骚扰。或个体或群体，或“主子”或充当传声筒的“马仔”，截止到现在，她已经不知道收到了这些人多少道的“御旨”。此外，还有无数“地下组织”混入这团热闹。

她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发胀的太阳穴，神经也不自禁地跳突着其短命本质的悲哀。

因为这些问题都是冲着她——昨天接手的伤者而来。

蓦地，她腾地从椅子上窜起，文件夹狠狠一摔，她骤然跑到白染染的病床前，手毫不松劲儿地掐着此刻正在以睡美人姿势躺在病床上的人儿嫩嫩细滑的脸蛋。

“何紫梦！从我第一次认识你我就说你是麻烦！大麻烦！你个臭丫再不起来收拾残局我可就要跟你翻脸了！”说完，紫问气势重重的往这间豪华间特护病房外冲去……

“啪——”的一声脆响。紫问碰巧的赶上了那一巴掌挥在脸上的一幕——当然，巴掌不是挥在她脸上。

那神造一般的脸，此刻双眼震慑着无比强盛的凌厉，司徒圣尹就这样以不容忽视之气势瞪视着眼前颓然倒地，背倚着墙壁颓废不起的男人。

“你个混蛋！我的紫梦就是让你这样保护的麽？！你死一万次不足惜！”

——当然，这是她紫问心底的配音而不是司徒圣尹的。

还没等紫问YY完，司徒圣尹又狠狠地朝地上的男人身上猛踢了一脚。

紫问不禁掩嘴偷笑。真是难得，在她心目中，司徒圣尹一向堪称“完美”，一向清冷着称的他，现在能看到他暴怒的样子，真是难得。

紫问的烦躁骤然间下降了几个层次。

游梦桓一下子便瘫倒在了地上，抱着被踢中的部位，喘不过气来。原本清俊的脸上，此刻 “颓废”写满了脸上，还有其他被“虐”的伤痕——不知道他被别人暴打了多少次。

紫问看着游梦桓，眉头也不自禁地微皱。

紫问走过去。

“你们闹够了没有！我让你们‘滚’出来，不是真让你们打架闹事，是让你们好好冷静的！”

紫问的手伸过去，想要扶起游梦桓。

游梦桓一个躲身，趴伏在地上，就是不愿起来。

啧，气性。紫问摇摇头。

或许你同样无辜，可是谁比谁更有资格谈论可悲和可怜，谁比谁更有资格逃避呢？我们同样不是命运下的牺牲品……

不过，你，确实在我心里，是个让人敬重的男子……

因为你——如此善良。

紫问扭转过脸去，不忍再看。

紫问看着司徒圣尹。

“你还真是永远那么强势。”紫问的话里分不出是激赏还是奚落。

司徒圣尹向紫问移动眼珠。

司徒圣尹那黑朦的眼珠里是一派烟重的郁色，此刻，一种若隐若顾惙怛伤悴的情态于内又增添了另一种沉醉不醒的迷态。他纤薄的唇微抿，依旧是那样沉默着它的心事。他就这样无形中带着一种或深或浅的无助的脆弱，无形中激起着他人母性的涟漪。

“你不是想真的逼死她吧。”紫问的话带着随性随意的轻然，然而，却尖嚣地显露着一股冷冷的力度刺穿过司徒圣尹的心。

司徒圣尹脚下一个错步。

然后定定地，司徒圣尹看着紫问。

“紫梦……怎么样了。”

话语里，依旧是一般的清冷，带着泠心的动听。

游梦桓不自禁地抖了抖脊背。

“呵呵呵……要不……您老——再闹一下？”紫问一低头，然后向司徒圣尹一瞥眼睛，满满地嘲弄。

“你不用拿话激我，我不需要用你来跟我说！”一般的轻风，却很凌厉。

“我一点也不想管你的事！但希望你不要自食其果！不！呵呵……难道你现在不就在自食其果？！”紫问的表情骤然间冰冷，再无显现一丝医生的亲和。

游梦桓终于有了反应，他惶然地抬起颓然的脸来，惶惶地看看紫问，看看司徒圣尹——

“你……你们……”

“游梦桓先生，恭喜你进入了这场悲剧当中。”紫问骤然间嬉笑着看着游梦桓，然而，冰冷的眼底里是无尽的读不懂的语言——没有笑意。

游梦桓的眼神骤然一沉，然后，像是一道闸门在里头“嘭噔”一声给紧紧地闭了上。游梦桓又垂低下了头来，眼睛看向别处。

“司徒圣尹，我们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们的心都在知晓着——你的一举一动！不要把别人都当傻瓜！所以！不要再想轻举妄动！如果‘他’有什么事情，紫梦不会原谅你的！”紫问指着那个依旧躺地的男人，对视着司徒圣尹道。

司徒圣尹依旧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微垂着额首，光亮的额发在脸上掩出一片阴影，黯然萧瑟的神色更牵动晨光。

这个人根本不是神，该是魔鬼，连外貌都是一种屠杀人心的利器。

紫问也静静地以对，看着司徒圣尹。

半饷，薄情的唇溢出——

“紫梦，怎么样了……”清冷下，任谁都有潸然泪下的冲动。

紫问不自禁地低垂下头，原本犀利的目光蓦然退场。

“我抢救了她一个晚上，她的命安然。但是……她的腿部在一开始我就发现了问题……经抢救手术后鉴定，她……会瘫痪。”

两声低低而薄凉的抽气声一道响起。

一个压抑，一个破灭。

压抑的是那依旧笔直站立如天神的人，破灭的是那地上颓唐入尘埃的人。

“不……不……紫梦……不！呜呜呜……”他骤然间抱头失声。

司徒圣尹又一个错步，顷刻间，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断裂。他蹒跚着倒退，最后，背依着惨白的墙面，仿若那个瘫痪的变成了他。

“你说的这个‘会’——是什么？”

总算还不错。司徒圣尹就是司徒圣尹，依旧是那个头脑若神的天道之子。

紫问的声音低沉，亦如她低垂下的头：“‘会’就是看以后……她恢复正常的几率是……30%！”

司徒圣尹骤然睁大着眼睛，看向天空，骤然间，他颤抖的手紧扣上脸，然后——向病房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