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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溪流千年 第一卷第19章草中独屋

燕明宗共有四派,分别是药、器、术、兽,其中药独占鳌头,自成体系,占宗门半壁江山,先园是条分界线,西侧全是药派,而剩余三派平分东侧。

宗门有一位宗主,七位门主,共同商决门派大事,而四位门主以及宗主都来自药派,宗主名为崔清睿(五十二岁),七位门主分别是药派的富哲(三十二岁)、马岱然(五十三岁)、曲汉荣(四十四岁)以及女门主智伟慈(四十二岁),器派的虎新城(三十五岁)、术派的马关正(四十九岁)、兽派的女门主吴岚沐(三十二岁)。

今日,燕明宗议事厅内,曲汉荣门主怒气冲冲地拍桌而起,先说了缘由,有内门之人跑到了先园,把八百多只娇圈兔用一根绳串成烤串,还假作外门弟子大喊大叫,引得外门弟子们闯入了黑木林,致使外门伤情惨重。

曲汉荣难压火气,说话向来也直来直去,他瞪着兽派门主吴岚沐,说道:“外门可都等着要个说法,怎么办,你们说吧。”

吴岚沐熟悉曲汉荣的脾气,轻瞟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曲门主看着我的腿做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惦记呢?”她两条玉腿叠着,在袍下若隐若现,翘起的右脚勾着鞋子,轻轻晃动着。

“吴岚沐,你少在这装傻充愣!”曲汉荣吼道。

吴岚沐白了他一眼,转头不作回应,谁料宗主崔清睿也正瞧着自己,吴岚沐不淡定了,狐疑道:“宗主,你也看我做什么?”

崔清睿说道:“小吴,先园毕竟是你管辖范围,这事.....你真不知?”

“不知!”吴岚沐回道。

“那人可是个女的。”曲汉荣黑脸道。

吴岚沐抬着下巴指点了下门主智伟慈,说道:“她还是女的呢,怎么招,护短啊,嘶...什么意思,曲门主不会以为这事是我做的吧。”

“呵呵,有这个能力,还有这个癖好的,除了你,还有谁?那娇圈兔谁不知道,内门那些弟子,有哪个能在半盏茶的功夫里抓住所有兔子?”

马关正说道:“别说弟子了,半盏茶佛功夫,还要不伤害兔子,一般的长老也做不到。”

马岱然接话道:“只有水平一流的长老或者门主级别之人,才有这个实力,这光有实力其实还不行,还得对那兔子有足够的了解。”

吴岚沐呵了一声,说道:“你们兄弟两个一唱一和,不就是想说是我做的吗?”

曲汉荣拍桌道:“不是你是谁!”

“就是我干的又如何!”吴岚沐拍桌而起。

富哲开口了,说道:“诸位门主降降火气,听听宗主的意思吧。”

智伟慈也安抚道:“是啊是啊,未准就是哪个长老偷摸做的,咱们先不必动气,把人找出来,再做商议吧。”

曲汉荣坐了下去,恼道:“商议,商议个屁,一眼就能看到结果的题,成天跟些野畜禽兽混在一堆...”

宗主崔清睿厉声打断他道:“行了!你莫要再讲话了。”

吴岚沐坐下身子,恶狠狠地盯着曲汉荣。器派门主虎新城一直没有作声,反而瞧着桌上茶杯出神。

崔清睿唤了他一声,问道:“新城,可有想法?”

虎新城还没有回神,富哲推了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回头对崔清睿说道:“宗主,徒儿的弟子今早舞了一套身法,我正回味。”虎新城是崔清睿的第一个徒弟,只是后来从药派转入了器派,并逐步成长为门主。

崔清睿叹了口气,但没多说什么,他清楚自己这位徒弟一心皆在修行,宗门这些繁琐事是指望不上他的。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众弟子,皆是各位门主的徒弟,也是内门核处弟子,大多是一师一徒,也有例外。

富哲并未收徒,曲汉荣之徒是自己的儿子曲越至(十七岁),也是目前最新一批内门核处弟子里岁数最大的,智伟慈之徒是女孩如南(十二岁),马岱然的徒弟本就一个,是自己的孙子马开毓(十一岁),去年又收了一个,正是杨有食,如今已经十岁。

虎新城的徒弟是高洋(十三岁),马关正的徒弟,是自己的儿子马煜宏(十五岁),吴岚沐的弟子是小丫头风玥宜(九岁)。

宗主崔清睿看到这些年轻面孔后,脸上的忧郁一扫而光,喜笑颜开地说道:“这些后辈啊,比我们当年要强得多。”

马岱然接话道:“那是自然,当年咱们两个一起进的核处,还记得那回事吗?”

“哪一回?”

“你偷那谁衣服被打的…”

崔清睿立即咳一声,急道:“陈年之事何须再提,老马,咱们还是往前看吧。”

马岱然不怀好意地笑了,接着招呼弟子们过来,询问他们如今的修行成果。

十五岁的马煜宏境界最高,已是练气六段,而练气不同于凝气的七重阶,它是有九段境界,而马煜宏也一直故意不继续突破,这也是所有达到练气五段后的弟子常做之事,必须要在练气期不断锤炼体内灵气,使其达到至精至纯至刚,凭此才能更完美的筑基。而筑基的好坏,也影响到了未来修行之道的高低。

其次是十一岁的马开毓,年纪虽小却是练气五段,后辈里面的绝对佼佼者。

再者是十三岁的高洋,贫苦出身,也是唯一一个毫无背景,也没有奉上任何宝物,而被选中进核处的弟子,境界同为练气五段。

再者是十二岁的如南,练气四段,被师傅智伟慈寄予厚望。

而两个小丫头,九岁的风玥宜和十岁的杨有食,皆是练气一段。

马岱然常在人前夸赞杨有食的资质非凡,年纪虽小,竟熟知数千药草及功效,有制药之大才,仅一年功夫,便修行至练气期,值得肯定。

曲汉荣现在的神情和之前判若两人,他似是坐立难安,眼神躲闪恨不得钻地缝去,原来他那十七岁的儿子曲越至,岁数最大,修行资质却是最差,如今才练气三段,仅比两个小丫头强一点,这也是他在宗门中唯一抬不起头的一件事了。

吴岚沐火上浇油,抓着风玥宜的小手说道:“玥宜,你可得认真修行,你现在可是垫底啊,你离着前面的还差两段呢。”

曲汉荣气红了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曲越至也自觉羞愧,低着头站在最后,不发一言。

崔清睿说道:“孩子们,让你们来呢,是有任务相予,三百里外,有一山湖,湖上有一亭,名为‘相识’,你们带着各自师父给你们的好东西,待会儿出发,争取在后日赶至那里,与其他宗门的核心弟子们见见面吧,多说些话,多做些事,多交些朋友。”

这是此方大陆上所有宗门的都默认的一项特殊活动,新生代的核心弟子注定是未来各宗门的掌权人物,让他们提早认识一下是有必要的,而很多百年仇怨也常在新生代的会晤下翻章。

把弟子们打发走,门主们又开始为先园之事吵得面红耳赤了,曲汉荣在儿子身上丢了脸,总想在此找回场子,非要把吴岚沐架上审判桌不可。吴岚沐最后懒得搭理曲汉荣,只跟宗主打了个招呼,便甩手走出了门,富哲跟了出去,叫住了她。

“沐妹,你等等。”

“你别来找我,这燕明宗干脆叫药宗好了!你们好厉害,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

“沐妹,这件事…”

未等他说完,吴岚沐便打断他道:“我干的呀,除了我还有谁啊,女的、门主还要有变态嗜好,是啊,就是我啊,这是找我来议事吗?这是来审判我啊!”

“我绝非此意”富哲说道,“我知道你并非能做出此事之人,你成日与兽为伴,却待兽真心实意,此等善心怎会加害于外门弟子。”

“你这么会说,你刚刚怎么不说!就我一个跟四个吵来吵去,宗主不搭话,虎新城更不理会,马家两个老头一唱一和就差指着我鼻子骂了,你现在来摆好人模样了!”

“我……”富哲为难道:“你也知道,我…我说不上话,我会帮你澄清此事的,你不要管了,回去歇息吧。”

吴岚沐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走了,临了转身恼道:“撑不起来就别撑,我这里又不是没你的位置!”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黯然地走回议事厅,争吵声已经停了,马岱然摸着茶杯说道:“这妮子呀,呵…我早就说过,别让她上来,她那脾性能成事?瞧着吧,今天惹下这小祸,明天就是大难喽。”接着站起身,说道,“我家孩子还得修行呢,我就不参合了,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他一走,马关正也走了,虎新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智伟慈说道:“宗主,不如还按着那一套,多发放些好处,低调处理过去吧。”

崔清睿点了点头,智伟慈又说道:“但这之后……”

崔清睿眉头一皱,说道:“没有充足的证据,不能冒然怪罪于岚沐。”

曲汉然气道:“还要什么证据,宗主啊,除了她还能有谁啊。”

富哲这时说道:“宗主,我愿去彻查此事,三日之内,寻得真相。”

“不必了”未料崔清睿直接回绝,说道,“这件事,就照智门主所说来解决,你们都回去吧,富哲,你留下。”

其余门主皆起身离开,曲汉荣十分不满,驻足许久才离开,厅里只剩两人,富哲忍不住问道:“宗主,为什么不让我查?”

可崔清睿却问起了另一件事,说道:“一年了,可有消息?”

富哲一怔,警惕地看了看门外,回道:“没有,我也去动尘宗打探过了,没有他的消息。”

崔清睿手指点着桌面,脑海里回忆着一个个可能,疑惑道:“这家伙,会去哪呢?”

“我师父的脾性我最了解,他虽贪婪但分得清主次,不可能叛逃,应该是被囚禁或者暗杀了。”

崔清睿摇了下头,说道:“你师父白竹出身卑微,能当上门主,多是靠着自己的打拼和修行,要杀他、抓他没那么容易,至少,也该让我们察觉到才是。”

“的确,我师父可是金丹期,杀他至少也要金丹期,那种存在我们不可能察觉不到。”

白竹本是燕明宗门主,一年前外出,至今未归,他的徒弟富哲知道白竹是为何而去。许是年少时穷苦怕了,白竹对金银之物贪婪成性,多年里来利用岭后十四城和蛮人的矛盾,一次次协助蛮人入城,再假意出手相助,从而在城中大肆搜刮钱财,这条敛财之道让白竹富甲一方。

富哲是心正之人,虽从师于白竹,却绝不同流合污,曾多次阻止此事,六年前白竹东窗事发,被崔清睿喝令封足七年不许出宗门,一年前待到崔清睿出宗办事,白竹又偷溜出去,打算故技重施,结果消失了一整年,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没有人知道,白竹已死,而且是被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孙梓凯一拳轰死的,连渣都没有剩下。

沉默了片刻后,崔清睿说道:“不要追查先园的事了,免得对岚沐不利。”

“你也觉得是她?”

“说不准,但多半是她。”

“我不信。”

“由不得你不信。”崔清睿感知了下门外,确保五十丈内无人,“我为什么要把你和岚沐抬上来?”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富哲。

富哲低声道:“为了抗衡马家…”

嘘…崔清睿摇了下手,接着点了点桌面,说道:“站稳脚步吧小子,有的是人想让你们两个下去,你也该收徒了,不然,二十年后,燕明宗就真姓马了。”

富哲说道:“他们霸占着药派所有顶级资源,靠着宝药加持,培育出了一个个所谓的‘天才’,谁能比得上呢?倒不如宗主你亲自收徒,用宗门资源培育新人吧。”

“我若如此做,可就真撕破脸了,不好收拾啊,你多在底下探探,外门修处也不要放过,未准能碰见个天纵之才。”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哎…”

话说孙梓凯领着姜钰瑾进了修处室,按照流程,写了一张张单子,磨磨唧唧两个时辰,终于获得了一套衣服和一个牌子,这就算加入修处,成了正式的弟子了。

但修处的生存之道让二人始料未及,这里不养闲人,能提供给你的只是一个住处,吃喝以及生活和修行所需,竟全需自己去挣,如何挣?

有两条明路,一是接受修处的任务,极少数在宗门内完成,大多数都在宗门外,而且一旦外出,十之八九皆有生命危险,任务完成便获得相应的犒赏。二是担任宗门内的工作,每日完成既定的任务便能获得回报,例如打扫先园的弟子和看大门的弟子,皆是如此,而这样的活,稳定又安全,是修处弟子们挤破头都想抢到的。

回报和犒赏多是钱财,也有可能是物,靠此来置换生活所需,而外门弟子修行不似内门,内门一般是一个长老固定负责多位弟子,弟子专心修行,所需资源和修行之法皆得来容易,可外门弟子若要寻得长老指点,难上加难,不仅要讨好长老,还要准备随时被长老抛弃。

内门和外门弟子所需修行之法,皆在燕明宗西侧中心建筑“满谦楼”中,此楼共有十层,陈列数万修行之法,所有弟子皆要靠任务所得去换取选法机会,而内门弟子每年均有三次无偿选取的机会,但只限于七层及之下,上三层只有核心弟子可无偿翻阅,其余弟子也需要靠所得置换。

一个修处弟子领着二人走向了住处,一路上也并没有讲话,直至来到了一处偏远的临着先园中段的屋子,这屋子不小,推门进去是个四合院,院子很大,一应家具虽简朴,但俱全。

这四合院应该有人定时打扫,而它孤零零一个,西边紧靠着先园,东南北百丈之内全是杂草,北面更是山坡,房子处在坡底,这要是下了雨,泥流顺坡流下,后果不堪设想,孙梓凯特意转到了后面,果然,房子后面的墙沾满了泥,还有着不少裂缝。

他又感知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先园内,大量生机和能量暗藏凶意,心里知晓了个大概,领他们来的弟子,八成也在完成任务,这个艰巨的任务正是要把这个没人敢住的房子分派出去。这里离着最近的宗门建筑群可是有两百丈远,吃个饭都费劲。

那弟子表面装得淡定,说道:“和其他住处一样,都只给你们免费住一个月,一个月后,就得花钱了交租了,当然也可以向宗门买断,钱什么的都得自己去挣,别看这里偏,你们可得了便宜,别人都是给一张床了事,这里可是四合院,外面这些地方你们也可以随意处置,地方大,租金确实也贵,每个月一千五百文。”

孙梓凯心想着,一钱是一百五十文,十钱是一两银,这没人要的破院子居然每个月要一两,他差点叫出声来,一个守关人一年的酒钱,也不超过一钱啊。

“不要!”孙梓凯皱眉道。

弟子的眼神明显的慌了,急道:“价钱虽贵,但耐不住它大呀,还没有人打扰,长老们可说了,南北东三面五十丈内,随你们任意处置,这等好事,别人哪有啊。”

“晚上这里动静不小吧,下雨天房子漏雨吧,就算买了酒饭,也没人往这里送吧。”

“你……你怎么知道…哎好吧,走吧,带你们回去。”

“我要也行。”孙梓凯说道。

“真的?”弟子来了精神,但见着孙梓凯邪邪的嘴脸,也想明白了,问道:“说吧,什么条件,只要你住就行。”

“你先告诉我,这房子怎么回事,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别说谎,我早晚能打听到。”

弟子苦恼道:“这是当年兽派为了研究先园中的高阶兽而建的,后来归了现在的兽派门主吴岚沐,她当了门主后又不用住在这里,可她又不舍得拆,所以就下放了一个把它租卖出去的任务,靠着先园,晚上和魔鬼敲门一样,还这么偏远,谁人敢住,偏偏那位大人还卖的那么贵,不过任务完成后的奖励确实不错,咱们外门弟子要看一本满谦楼里的修行之法可是不容易,可这任务的报酬是给你无偿看两本的权利,所以…”

“我住了。”孙梓凯淡淡说道。

“真的,你什么条件,说吧!”

姜钰瑾拉了拉孙梓凯衣服说道,“你确定要住?这四周都无人啊。”

“四周无人才好啊,做起事来放心。”

“你要做什么?”姜钰瑾狐疑道。

那弟子坏笑地看着姜钰瑾,说道:“行啊你们两个小鬼,这么点年纪,真会玩啊。”

“你…你什么意思啊?”姜钰瑾听不明白。

弟子却催促孙梓凯说条件。

孙梓凯想了想,便说道:“我们身上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你给我们些钱,好让我们吃饭吧,这样就好。”

“就这样?”

“就这样。”孙梓凯淡然道。

“兄弟啊”那弟子双手抓着孙梓凯的肩膀,“我这辈子,都记住你了,兄弟啊,你一定要坚持住一个月,并要交上下一月的房租,不然我就算任务失败了。”

边说着,边掏出钱袋,掏出了两吊钱,放在孙梓凯手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走了,或者说跑了。

两人在门口站着,孙梓凯说道:“我是不是应该让他把咱下个月房租交了才对?”

姜钰瑾说道:“他说他记住你了,他都没问你名字。”

二人走入院中,关上了门,诺大的房子,空荡荡的院子,让孙梓凯有些不知所措,不多时他们又走了出来,顺着那条快埋没在杂草里的泥路,走向了外面,去买些酒饭。

路上,不少人在偷偷观摩着他们,因为那个弟子把房子卖出去的消息传开了,大家都在赌,这两人能在今晚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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