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没了就没了
另一边,闽都王世子府中。
沈贤刚从沈瑜的房间里出来,盯着他的睡颜缓缓关上了门。
赵璟派人送来的药被搁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里面除了各种各样的消炎止痛药还有活血化瘀、祛斑退烧这些种种,各种名贵的、疗效好的,杂七杂八的都有。
像是知道了沈瑜伤得非常重,还知道沈瑜身上是被烈性武器伤的一样,送的药都具有一定的镇静性,清爽性。
沈贤又一次看不懂赵璟了。
“殿下。”身边突然走出一女子缓缓道:“他没选奴婢。”
沈贤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眼中好不容易有了点清澈,却听她道:“他选了秦婉婉,就是那个长得不错的男人,而且......”
沈贤眼中又变得混沌起来,“而且什么?”
沈碧君有些忍不住想笑,“而且,他不到一刻钟。”
沈贤眉尖一抖,大概静默了两三秒钟,对她招了招手,“下去吧。”
沈碧君委身一礼:“是。”
沈贤摸着桌上的药发呆,派人拿去交给了沈琳,接着去找沈莺莺了。
沈莺莺正在擦拭着一把箭筒,同时桌子上还放着一把红色的弓,通体采用红木竹为主,镶嵌着一点象牙和牛角做装饰,上下两侧有羽翼一般的白色玉石,看起来张扬又精致。
“你又去看那家伙了?”
沈莺莺没什么好脸色,头也不抬地擦拭着箭筒,擦完箭筒又接着擦弓,似乎是想把这两样东西狠狠擦掉一层纤维。
沈贤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沈莺莺这才把目光投向他,哼道:“打一顿鞭子给两颗枣,你这个红脸唱得倒是可以。”
沈贤看起来依旧是一副温润的样子,笑眼微弯,道:“你太心急了,打两鞭子就够了,你打那么重做什么?这赵璟若是真有那么好刺杀,也不会让他活到现在了。”
沈莺莺讥讽地勾了勾唇:“你心疼了?”
沈贤目光暗了暗,睫毛轻垂下去,平淡道:“我只是不想失去这最后一丝希望而已。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沈莺莺扔下手中的弓箭,也走过来坐下,“锦衣卫那边已经怀疑到我们头上来了,这次可没办法再行刺。”
沈贤眸光冷了冷,抿唇不语。
沈莺莺冷笑道:“我就知道赵老四这家伙靠不住,现在好了,给出去的钱全都打水漂了。”
“叶无声也是,收了两千两也管不住他那张嘴,我看他心里早就倒戈了,说不定还把我们的情报卖给那毒虫去了,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刺计划。”
沈贤眉头紧蹙,眼底盘旋起丝丝浓雾,“也许吧。可能是我们给的不够多。”
沈莺莺怒道:“两千两还不多?!”
沈贤笑道:“你怎么保证,这两千两就都揣进他口袋里去了?”
沈莺莺眸光一滞,登时气得破口大骂:“你是说赵老四那家伙吞银子?!好啊!都给他三千两了竟还不知足!真够犯贱的!”
沈莺莺看向他,“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可告诉你,这儿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你要想我不发疯,就赶紧让我回闽都!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场该死的射箭大会结束,我要见到闽都王城!”
沈贤冷漠地瞥她一眼,“别这么心急,既然杀不死,就把他紧紧攥在手里,我们做不到的,就借他太子的身份去做。”
沈莺莺冷冷一笑,“你不是又要让沈瑜去陪酒吧?我看得出来,这位可不是那些老不死的色胚,他心里是住不进人的。”
沈贤垂眸,淡淡道:“住不住人倒是无妨,只要他色就行了。念之会帮我的。”
沈莺莺挑眉,“我以为你会舍不得他。”
沈贤默了默,喝尽了手心的茶,“一个沈瑜而已,没了就没了,又有何舍不得。”
又不是找不到替代品。
况且,他已经在赵璟身边待过一晚上了,有没有生出异心,还不一定呢。
沈莺莺抬眸觑他一眼,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事,嗤了一下道:“看来你和薛姝岚的事儿已经是水到渠成了。妹妹我就在这里提前祝哥哥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咯!”
沈贤漠然开口:“八字没个一撇,少来胡说八道。”然后起身往门外走了。
夜里,风很大,天上空洞洞的没有一束亮光,四周陷入无边的黑暗。
沈贤抬头,莫名看见了漫山的芝樱草,正无边无际的放肆盛开着。
粉白交错的草地上,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冲自己招手,稚嫩的笑容里洋溢着暖洋洋的光彩。
沈贤也随着她轻轻勾起了嘴角,伸出手去接触她。
可下一刻,她就消失了,眼前也并不再是什么光彩照人的康庄大道,有的只是血肉模糊的满地荆棘。
沈贤的嘴角耷拉下来,向着荆棘丛生的血路缓缓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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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太子殿。
税如潮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工作,又吞了好几杯酒水才壮着胆子迎上了大殿里板着一张脸的黑阎罗。
猫着腰,拧着笑,毕恭毕敬地递上茶道:“恭、恭迎指挥使大人来、来访。”
叶无声还是那身黑衣装扮,冷着脸将热茶“砰”一声放到了桌上,吓得税如潮浑身汗毛都抖了三抖。
叶无声道:“抬头。”
税如潮咽了口唾沫,乖顺地抬头。
叶无声道:“笑得真丑。”
税如潮连连点头:“......是、是。”
叶无声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突然道一句:“花如海的儿子?”
税如潮眼珠打了会儿架,继续弓着腰道:“那、那个……大人,您这样说话就有点折辱花公公了,奴才一个小仆从,哪儿敢碰瓷儿花公公那样的东厂督主啊?”
他那里不是早就没有了吗?哪里生得出来儿子?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搞不好两个人都要被杀头的!
叶无声突然轻笑起来,“花……公公?”
税如潮呆呆看着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上,轻轻牵起一丝弧度。
原来阎王爷笑起来,也能这么好看啊。
和他家殿下的旖旎多情不同,叶无声的笑里带着点痞气,有点像一只被主人宠坏了的黑猫,随性洒脱,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须臾,叶无声脸色又暗下来,伸手把弄起茶杯来,淡淡道:“你们家太子殿下呢?他不是说要请我过来看烟花吗?”
“我来了,他人呢?”
税如潮狠狠愣了一下。
太子殿下请的?
他主动请的?
他是真的狗啊……
税如潮心里发毛,把头埋得更低了,几乎有点哭腔道:“是、是啊,奴才也想知道他人在哪里啊。”
与其对他撒谎,不如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这便是他想了一个时辰的应对之法!
不然若是被这位阎王爷知道他骗人,下场只会更惨啊!
“砰——!”
茶杯被拍碎在桌子上,热乎的茶水顺着桌面蔓延下来,一点一点流到税如潮眼前。
有那么一个瞬间,税如潮觉得这茶水不是透明的,而是暗红色。
他都不敢去瞄叶无声现在的脸色应该有多黑,只知道他周边的气压都降低了不少,几乎是一瞬间,他带来的那些侍卫们全都跪下去了。
税如潮一个头两个大,忙也跟着跪下去了。
耳边传来叶无声低气压的话,好似在笑又好似在怒,冷得让人由外至内冻得彻底。
“可以,他还真敢走。”
有本事,他就不要这宅子了。
风高放火,月黑杀人,这把火,我是放还是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