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锋刃相接2
“沈妄。”听见这个名字，沈贤突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又是沈妄。”
沈瑜也笑了起来，轻声道：“是啊，就是沈妄，就是那个不止被你抢走了身份，连名字也要抢走的沈妄。”
“闭嘴！”沈贤瞪大了双眼，血冰在冒着凌厉的蓝光，他咆哮道：“这本就是我的名字！抢走我东西的是他！世子的位置也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沈瑜静静看着他，轻挑了一下眉头，淡淡道：“嗯，王爷的位置，也本应该就是我爹的。”
沈贤突然怔住了，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了。
沈瑜苦笑了下，道：“既然你要谈，那我就陪着你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拉出来谈个清楚。
沈渊的事我先不计较，你的事，我应该从哪里开始算呢？太久远的就暂且不提了，要不，就从几个月前的刺杀开始算吧？”
说到刺杀，沈瑜的眼神又变得淡漠了几分，而看着沈贤紧张的样子，他更加觉得可笑了，哂笑着问他道：“表哥，那一场刺杀，究竟是谁在刺杀谁呢？”
沈贤彻底呆住了，“你……”
沈瑜望着他，嗤道：“那次刺杀是你专门为我设计的吧？你跟我说背叛？你怎么好意思的？”
见他措手不及，沈瑜继续讲述：“刺杀暴露，出现内鬼，误判消息，还故意给我错误的情报，埋伏了暗杀者围攻我，最后让其他人无法来接应我。
表哥，为了让我死在太子府上，你可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但你没想到的是，我命大，没死成啊。”
真相被戳破，沈贤的面具轻轻动了一下，似乎终于不用再戴着这层面具来伪装自己了，他反而轻松地笑出了声，不吝赞赏道：“沈瑜，原来最狡猾的人是你才对。”
沈瑜轻笑道：“彼此彼此。”
一切的疑惑好像都有了可以解释的根源，原来根本不是背叛，而是欺骗，从头到尾，他和沈瑜都在一局欺骗之中相互博弈、伪装、较量。
沈贤道：“屠神门呢？跟着我一起去朝都，就是为了联络屠神门的人？”
沈瑜抬眼：“还有别的理由吗？”
沈贤冷笑：“呵，别的理由，不是说因为不想和我分开吗？”
沈瑜牵起一丝戏谑笑意，拉长声音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世子殿下竟然如此单纯，骗人玩儿的话你也信。”
沈贤神色一僵，道：“那刺杀赵璟呢，也是你故意失手的？”
沈瑜不可否认道：“留着他能分散你的注意力，还能给你添堵，又为何不这么做呢？”
事实证明，当初没杀赵璟是一件大好事，赵璟的确吸引了沈贤的大部分注意力，沈瑜这才得以和孟锦舒、沈琳、祝相羽联络起来。
话已至此，沈贤也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在对方面前的一举一动，都早就有所洞察。
可鞭子呢？被打之后的索吻呢？在船上的眼泪呢？
至少有一个是真的吧？
沈贤不死心，心里好像有点什么东西想要被急切证明，问：“沈莺莺的鞭子呢？”
沈瑜轻笑道：“提起这个，我倒会以为，你真要让那最后一鞭落下来。”
他微微仰起头，垂眼看着沈贤呆滞的眼神，道：“我的世子表哥，只要那一鞭子落下来，我就应该永远消失了，你现在是不是非常后悔啊？”
沈莺莺打他的时候，本来不用挨那么多下的，可他来了，他站在外面看着，一是的的确确想让沈瑜因刺杀失败而受点惩罚，二是想再试探一下沈瑜的武功。
冷月是他安插在沈莺莺身边的人，她鞭法很好，根本不存在什么学艺不精，那一鞭子是受了他的指使才会打偏的，这表示，他再一次打消了对沈瑜的顾虑。
但后来在四照山上，他又开始怀疑了。
而这时候，沈瑜刚刚接手屠神门，还没坐稳门主的位置，或许是被他知道了什么风吹草动，竟然让他买通了巫松阑，打算借屠神门的手来个一箭双雕。
当时沈瑜体内的炎骨还有残余，内力也没有完全恢复，正是除掉他和赵璟的好时机。
但他没想到巫松阑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一心扑在钱上，不敢动赵璟，计划失败，他便将目标再次投向沈瑜，企图将人皮灯笼嫁祸出去。
正巧叶无声此时在拿人，而关于赵璟的舆论又只高不低，只要在太子殿搜出点关于人皮灯笼制作的证据，就算是太子，也定然扛不住那些流言蜚语。
再从赵韫那里一添油加醋，赵璟这傀儡太子就再也当不下去了。
不用再过多解释，沈瑜脸上已经把他知道的一切全都表述了出来，简单道：
“为什么在四照山的时候，不直接出来给我一刀？
为什么不让那一鞭子直接把我给打成个残废？
为什么不在怀疑我和屠神门有关系的时候，就直接动手把我杀死？”
他说得很轻很淡，与平常没什么不同，但落到沈贤耳中，就全是戏谑，沈瑜相当满意他这副模样，道：“沈贤，你好信任我啊。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这些话像是一根根冰刺似的穿透了沈贤的内心，他心里有一个建立已久的泥塑一瞬间轰然倒塌，那泥塑融化掉了，连同束缚着他的铁链也一并融化殆尽，反而从中蜕变出一副坚实的躯体，睁开眼告诉他：
“身份对调了，你豢养的宠物现在是你的主人了。”
沈贤陷入了一场疯魔的自我怀疑之中，他不愿承认自己沦为了沈瑜掌中的玩物，“不可能！谁会喜欢你这种卑贱的人？！”
沈瑜苦笑，“嗯，是啊。”
近十年的陪伴，普通人难免都会有些感情的，但他不一样。
这世上根本没有人会让他沈贤——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自降身份去怜爱，鞭子也好，刺杀也好，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他根本不会眨一下眼睛。
事已至此，沈瑜已经没那么多耐心和他再演来演去了，抬手，唤了一只鹰下来，看着护卫司道：“不想被它咬伤的，可要跑快一点啊。”
一时间，护卫司众人全都四下逃散，仅有少数几个还在沈贤身后，与孔雀等人厮杀。
“看啊，”沈瑜摆摆手，雪目鹰就向那些人飞了过去，毫不留情地啄食起来，沈瑜望着它的翅膀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多漂亮。”
“沈瑜！”沈贤知道，现在已经没办法再拿护卫司来逼迫他了。
毕竟那些情谊也全都是假装出来的！
“都是做戏罢了！沈瑜，除了我，还有谁会心疼你？还有谁会关心你、可怜你？”
沈贤彻底疯魔了，他像是被夺了舍一样的，急切走到沈瑜面前，想要在他眼中再找寻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在那次强吻中没有找到，在后来的几次重逢也没有找到，但他仍然觉得，也许这一次就能找到呢？也许还能有一个……转还的机会。
可是……没有！
从沈瑜的眼中，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够容纳他的地方！
一定是这张假脸的问题！
只要把这张脸撕开，沈瑜就会变成以前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了！
长鞭挥舞，血冰再次奔向了沈瑜，这次是直逼他的面门！
沈瑜大手一挥，捞起之前被磨破的面具，再次按上了他的鞭子，这一次，他的破绽太多了，沈瑜轻松就近了他的身，而他的鞭子是远距离武器，根本挡不住沈瑜出剑的速度，没几招，沈贤就被逼得跌坐在地上。
他身上被软剑割破了好几道伤口，有几处很深，已经能够见到骨头了，但凭借沈瑜的剑法，如果真的想割他一块骨头，不是一件难事。
他狞笑起来，眼睛里生出一点微亮：“沈瑜，为什么不下死手？”
沈瑜道：“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祝相羽的下落而已。还有，现在杀了你的话，对赵璟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沈渊和赵韫之间的关系虽然不算好，但赵韫还不知道赵璟的打算，如果提前暴露，赵韫恐怕会起杀心，为了保证他的安全，绝对不能让沈贤来搅事。
沈瑜继续道：“可怜？沈贤，你以为你的世子之位是怎么来的？那不过是我好心，施舍给你的。”
沈瑜觉得可笑：“就算面具可以撇干净，但人皮灯笼这个案子只要一查出来，沈渊落马，你又能逃得到哪里去？”
沈贤脸色白了白，道：“你没有证据。你现在敢在这里和我叫板，无非是想提前击溃我的防范心罢了，如果真有什么证据，还用得着装可怜吗？”
他又试图占据主导地位，道：“骗我很好玩是吗？沈瑜，你说赵璟知不知道你装傻充愣的模样？”
沈瑜垂眼，冷幽幽看着他：“是吗？这些罪状，够你掉几回脑袋了？”
沈贤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厉起来，而不等他再说什么，沈瑜已经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出来，甩到了他的脸上，纸张飘飘扬扬落下，沈瑜居高临下道：
“沈贤，我警告你，别惹我。不然我保不准，你这条命还能不能留到陪沈渊一起穿囚衣的时候。”
沈贤捡起一张纸来，瞳孔骤然紧缩，连手指都在颤抖。上面竟赫然写着自己和沈渊这些年所做的一切！
“骗你，简直好玩极了。”
沈瑜嘴角轻轻上扬，俯身看着他的眼睛，手指轻轻扣住他的面具，缓声道：“沈贤，你真的以为，是你在驯养小白兔吗？”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小白兔也在驯养你呢？
面具被摘了下来，沈贤的脸已经变得毫无血色，他嘴角翕动着，将那纸张揉得稀碎，眼底充血，发狠道：“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的？”
沈瑜神情冷淡地扫了他一眼，细长的手指将面具翻转个面，道：“我说过了，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也许在你的印象里是被沈妄扎针的时候，但对我来说，那是复仇的第一天。
忽然，不远处燃起了漫天红光，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沈贤望着那团红光，笑道：“薛忱已死，赵璟应该和他在一条船上，沈瑜，你不去救他吗？”
沈瑜的表情骤然凝固，“你做了什么？”
沈贤避之不答，嗤道：“你对赵璟肯定也只是玩玩而已吧？你投奔他，就是为了利用他当上屠神门门主？但他又能再多给你些什么呢？”
“权力、金钱、荣誉、地位。”
他的面容逐渐变得扭曲起来，声音在嗓子里颤动，像一只裹满了蛊惑味道的八爪鱼，向人蠕动着它狡猾的腕足。
他道：“沈瑜，这些东西，我也能给你啊，不仅如此，我还能给你关心、疼爱、照顾，沈瑜，回来我身边不好吗？一定要和我反着来吗？”
他沿用着他那套廉价的话术和伎俩，说：“沈瑜，你不是很缺爱吗？你不是离开我就活不下去的吗？只要你肯跟我认错，只要你乖乖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不追究这一切，继续爱你。”
“……”
火光冲天，沈瑜望着那刺目惊心的烈焰，无暇再顾及他说的这些话，将面具戴好之后，轻轻一脚将他撇开，冷淡地道了一句：“谁管你啊。”
然后迅速跑向了那团火光，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你的讨好对于这一世的我来说，早就已经不奏效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施舍，谁爱要给谁要吧。
而且，退一万步来讲。
沈贤，缺爱的人，又当真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