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短兵相接
第一百三十五章短兵相接
张小蝶的身份得以确认,花家便忙起两件事来——
去官衙那补个婚书,族谱记名;
让两人去走亲访友,道明缘由,免得别人多说闲话。
忙完这些,再过两天就要过年了,花续也来了信说能在年三十回来团年,廖氏心中甚慰。
沈来宝和花铃怕盘子露了马脚,便常过来坐坐。如今沈念念已经不用掩饰她和小包子的感情了,廖氏还常笑孩子就是易亲近,总能玩在一块。
花铃今日带了三个孩子来,刚进门他们就去寻正在前院的小包子玩耍。她见母亲站在那笑看,走过去唤了声,又说道,“娘,孩子取名了么?”
花铃提了一句,廖氏才想起这事来,“我给忙忘了,晚上我找你爹商量去。”
沈来宝问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明日就能到了吧。”
花铃见丈夫突然这么问了一句,也心有所想。等两刻后从娘家出来,她看看后面,才道,“你怎么问起我哥哥的事来了?”
“担心。”沈来宝皱眉,“你哥哥不是简单人,而且他也是和盘子一起长大的,再有,你哥哥在朝廷多年,擅于察言观色,我总觉得不是很放心。”
他一说,花铃也觉得这是个大问题。但转念一想,又道,“哥哥哪怕认出来,也不会提的。”
戳穿盘子的身份的确可以邀功,但是那就要葬送他亲弟弟的性命,哪怕他能为花朗圆场,但是圣上也不会重任花朗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以皇帝多疑谨慎的性格,后者才是最有可能的。
“来宝哥哥,这次也跟以前一样,相信我兄长吧。”
沈来宝点头,又笑笑,不知道他那个岳父,会给小盘子取什么名字。想来,好像也只有花铃的名字取地在心些,她两个哥哥的,他早就想说了,花絮画廊,顺口,却没人听得懂,字面来看,好听好看,实则……是他的岳父大人犯懒了吧。
花铃见他想着想着无端笑笑,扯扯他的袖子,“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爹会给他的孙子取什么名字。”
花铃低眉一想,抿唇笑笑,“定是好听的,毕竟我们三兄妹的名字都好听。”
沈来宝本来还能忍笑,一听她颇为得意地说,便笑了起来。笑得花铃莫名,微恼,“比你的名字好听多啦。”
沈来宝早就不介意自己的名字了,从当年小花说不嫌弃他的名字开始,他就不讨厌了。现在她恼了,他还是继续笑。
花铃见他朗声笑着,也不由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她的傻相公。
“小花,趁着三个孩子都在隔壁玩,我们去游湖吧。”
花铃说道,“大冬天的游什么湖,冷死了。”
沈来宝执手说道,“我借披风给你,要不再借个怀抱给你。”
握着的手暖得很,他的话更暖,花铃抬眸看看他。孩子都三个了,他怎么还跟以前,到底是不是当爹了。罢了,反正呀,她也想去玩来着。
“嗯。”
还没进家门,两人又折身走了,说是要去游湖。跟在后面的阿五感叹,幸好当初跟了沈家少爷,还暗中学了怎么好好对喜欢的姑娘,要不然她也不会嫁给他,还生了那么多的孩子。跟对主子,幸福一辈子呀。
到了夜里,廖氏亲自哄睡了孩子,正好盘子也梳洗完了过来看他。廖氏便唤她到身边来坐下,握了她的手摸摸,叹道,“你受苦了,往后就好好待在家里,有什么吃不惯住不惯的,跟娘说。”
盘子面上没有罩着面纱,脸上还未完全长老的肉被热水一泡,有些泛红,看着更是可怕。她特意观察廖氏神色,不见害怕,又温声说着贴心的话,倒觉暖心,“知道了,娘。”
廖氏面色温和,又道,“年后你丈夫又要去边塞,趁着这几日好好跟他说说话吧。”她说着,这才想起来,从怀中拿出个香囊来,放她手上,“这是娘寻了老大夫问的药,你每晚往脸上抹一抹,至少能淡了这伤痕。大夫说了,新伤更易好,等肉长老了,就不好办了。”
盘子紧紧握在手上,点头,“谢谢娘。”
“一家人客气什么。”廖氏起身说道,“我也要回屋了,去找你爹商量商量孩子名字的事。”
盘子笑笑,目送她出去。等门关上,她才去看儿子。
睡梦中的小包子微微张嘴,呼呼酣睡。哪怕她坐在床边,压出力道来,他也没醒。若像以往,他早该蹦起来了。
盘子躺在儿子身边,轻抚他的小脸。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能有个安然之地长大。所以让他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必须要再安稳一些。
她轻轻合眼,唇角微微弯起——不急,快了。
外面寒风呼啸,将廖氏在房里积攒的暖意通通吹散了,刚进房间见丈夫在那看书,她立即搓手,“好冷,这天越来越冷了。”
她走到丈夫面前,将他怀里的小暖炉拿了来。花平生苦笑,“桌上还备着两个呢。”
“就喜欢你怀里的这个。”她笑笑,“在看书?是不是在找孩子的名字。”
“哪里,就是在看书。”
廖氏不乐意了,“不是让你想孙儿的名字吗?”
花平生见她不悦,笑道,“名字我早就想好了。”
廖氏眼一亮,“叫什么?”
花平生躺身回长椅,缓声,“花、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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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包子有名字了,大名花缘,小名圆圆,听过的人都说好极了,配着花朗和张小蝶的相遇重逢,更是让人觉得别出心裁。
唯有沈来宝听后,心里又咳咳咳地忍笑。花缘啊……他实在是有理由怀疑岳父大人是不是被岳母大人催多了,路过花园时,灵感便至。
不过这名字确实好听好记,小盘子也很开心,毕竟日后再也不会有人包子包子地喊他。可唯有那念念小表姐,还是喊他包子弟弟。
一家人还在大堂上说着家常,守门的下人小跑进来,说道,“大少爷回来了。”
廖氏正喜着,听见长子也回来了,更是欢喜。
花续从京师乘车,快马赶回,免得耽误工夫。在车上连呆两日,从车厢下来走进来,面上却无风尘疲惫,双眸夹着寒星,但风姿儒雅,连婢女都禁不住多往他脸上瞧。
花续进了大堂,见颇多人在,母亲正抱着个男童逗弄,略觉意外,跪膝问了安,就坐到一旁。此时母亲才放下那男童,刚看见他的脸,他就愣了愣。只因这孩子长得实在是太像花家人了,像他爹,像他,像他二弟。他皱眉问道,“这是我们花家族人的孩子么?怎么没听说过谁家生了这么大的孩子,也不曾见过。”
廖氏笑道,“这是你弟弟的孩子,你的侄子。来,圆圆,来见过你大伯。”
花缘大方走过去,朝他请安。听得花续有些晃神,廖氏就笑着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说到最后,又唤儿媳来,“小蝶,快来问好。”
盘子今日戴了面纱,薄薄一层,只露了眼睛。她慢慢走到花续面前,花续也往她看去,视线刚对上,便觉熟悉。
盘子见他微微顿住,这才想起她本该将面纱解了。花续为人君子,见自己的脸这般,也不会直视,有所避让。可如今只剩一双眼睛给他看,难保……
花续只是顿了片刻,就收回视线,也起身稍稍还礼,说道,“匆匆回京,没有带什么见面礼,弟妹见谅。下回归来,将东西补上。”
“大伯客气了。”盘子行了礼,就转身回去。离开之际,总觉……背后目光略有灼意。
这花续,果然不好应对。
只是半刻的事,也让沈来宝和花铃的心高悬了半刻。见花续面无波澜,心底却觉得不妥。
好歹……好歹该问两句这突然冒出来的弟妹一些事吧?什么都不问,难道是一眼就看穿了?
花续喝了一口茶,见那小孩还在往自己脸上瞧,稍稍探身,问道,“在看什么?”
花缘抱着球,笑道,“原来伯父跟爹爹长得这么像,那以后爹爹出远门了,我就跟着大伯好不好,给我解馋。”
在后面的花朗笑出声来,“儿子,解馋不是这么用的,你这是要吃了你伯父呢。”
花续微微一笑,看着那向来粗心的弟弟将孩子抱起,十分小心的模样,倒觉弟弟也终于长大了。目光回落之际,又扫在那叫张小蝶的姑娘脸上。轻轻一瞥,便不再多看。
盘子眉头轻垂,这花续……
用过晚饭,沈来宝和花铃也回去了,三个孩子不肯走,就留他们在这玩。盘子如今已经有了名分,便是花家少夫人,自然要替母亲送他们出去。
送走他们,盘子也转身回屋。途中寒气袭身,冷得很。怎么就忘了带她的小暖炉出来,要不抱个孩子出来当暖炉也好呀,毕竟俗语说孩子身上三把火。
她心中连连后悔,往手里呵呵气,耐着性子慢条斯理地回屋。要是以前,她都已经能回屋三四次了。
拐进主院,便是她最喜欢的长廊了。
花家这条长廊足有十丈长,底下平日有活水淌过,如今结了冰,面上可见交错的红色灯火,似银河被染红,嵌入地上。沿途还有假山小树,梅香飘来,似世外桃源。
心情愉悦的她慢慢走过,忽然听见迎面有脚步声。她抬眸看去,就见了那如冰寒冷的男子,同她丈夫生了有五分相似,可是性格却完全不同。
花续远远就看见有人,快到近处才现是那张小蝶。他没有停步,缓步走去,不过一丈,就听她说道,“这么晚了大伯还出门么?”
花续略微顿步,“嗯,去拜访好友。”
盘子笑笑点头,就打算过去。擦身之际,耳侧闻声,“十面埋伏的花家你待得习惯么?”
嗓音清冷,夹在寒风中,更如刀如剑。
盘子轻抬眼角,看着这面容俊冷的男子,说道,“十面埋伏……那花家大少爷要占一面么?”
花续没有偏身看她,现在的她没有戴面纱,面容已经被火烧伤,如果今日她以这张脸面对自己,他或许不会现。可是她疏忽了,无论一个人怎么变,眼睛是变不了的。
况且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是双很漂亮的眼睛,要想在看了那么多年后全忘了,也不可能。
“你若走了,就不是。”
“不走呢?”
花续冷声,“为何要害我家人?”
盘子蓦地笑笑,“比起害你家人来,我害自己的,难道不够多?更何况,花家人所过的日子,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反倒是我……”
她诧异花续竟然对她的“死而复生”毫不惊讶,也诧异他还能这样淡定地跟她说话。
花续这个人,日后定不会简单。
“潘孜。”花续终于是偏身,低眉看她,“如果你的身份暴丨露,我只会立刻推你进火坑。”
盘子点头,“我明白,你只有这么做,才能保住你的家人。真有那一日,我也不会等你推,自己会先跳进去。因为我喜欢你弟弟,更是为了我的儿子。”
花续知道她明白自己拿她没有办法,揭,花家会立刻有危险。不揭,或许能瞒一辈子。他不会拿家人冒险,他甚至稍作推敲,就知道潘相布局的那一步,到今日这一步。目的何在,生了什么,她的“复活”,又是谁在帮忙。
“好自为之。”
花续留了这句就不再说其他话,多说无用,他也不想跟她有过多牵连。如此日后才好在必要时“推”她入火坑,保住花家。
“花续。”盘子喊住他,转身说道,“我在他乡见过她,她过得很好,比以前开朗多了。”
花续微顿,知道她口中的“她”是指谁。他没有回话,重新提步离开。
不愧是潘家的人,将时机和他的弱点抓得正好。
明着是告诉他秦琴过得很好,可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威胁他呢?
——我知道秦琴的下落,你若敢动我,那秦琴的性命也不保。
是也好,不是也好,他既然决意要保护家人,就不会去亲自去揭她。
出了家门,没了四面围墙守护,寒风更烈。
他走着走着,忽然又想,以她这样聪慧的人,怎么会轻易露出破绽。难道……不以烧毁的脸和他正面对视,并非是她疏忽了?
花续抬了抬眼,看向满挂灯笼的悠长巷子。
——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