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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向阳生长

“不,只要国存在,家就存在。”

于立忱看向小女孩,也在看向她为之奋斗的未来。

“你相信吗,有一天这片土地不再有战争,无数的人正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而在不久的未来,我们不再居无定所,不再提心吊胆。我们不再因害怕而软弱,而因害怕而变得更加强大。”

“我们始终向阳生长。”

小女孩没有迟疑,坚定的点了点头,问道:“我相信,那姐姐也是这样的人吗?”

于立忱收回自己的手,背脊不自觉的挺直:“是的,我也在为之而努力。”

“姐姐,你受伤了。”

小女孩瞪大眼睛,手指指着于立忱背后被血染红的玻璃,澄澈的眼泪从大大的眼眶里流出来,本就脏的脸看上去更加狼狈。

于立忱手指蜷曲又无力的伸直,她想守护一个小孩内心纯真的世界都做不到。

也是,目前这个世界仿佛不允许纯真这样的美好存在的。

“没事,等会处理一下就好了。”

于立忱带着小女孩朝着租界方向走,可能是因为最近太过焦虑,让她一向冷静的大脑都无法快速反应了。

眼泪因疼痛或者是自责而在眼眶里面打转。

她在街口买了酥饼之后,上了黄包车。

她只是想在租界内转一圈,没想到黄包车把她带到了租界外。她“恰好”睡着了,醒来时买来的酥饼还是滚烫的,这就导致她以为出去的地方并不远。刚好发生轰炸,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特别是后背扎着一块玻璃,疼到她几乎不能思考,只能依靠本能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天之内,巧合多了,那就不是巧合,最有可能的是人为的安排。

她慌张的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握住小女孩的手在发抖,前面就是租界门口了。

“可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吗?”

于立忱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表情。

女孩声音怯怯的:“我叫诺诺。”

“诺诺啊,真好听的名字。”

于立忱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诺诺感受到头顶那双手的停顿,很自然的抬眼,视线里的于立忱已经合上了眼睛,往下倒去。

“姐姐。”诺诺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

宪兵冷眼旁观,就像没有看见这两人一样。

小女孩无措的蹲在女人身边,将她头枕在自己腿上,避免玻璃更深的插入她的体内。

“救救我们吧!求求了。”

这样的人他们见多了。

每天都在死人,他们刚开始看到不远处战火纷飞,也会给他们这些可怜的人一点怜悯,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周围的人脸上游荡着麻木,对此无动于衷。

人群里一个女人想过去看看,忽然被粗糙的手掌握住手腕,往后面一扯。她向后一看,是一个大娘,大娘认真的说道:

“前几天一家人在路边救了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过几天就被抓进了巡捕房。”

大娘往于立枕和小女孩身上一指,“你知道这种倒在路边的人只有两种人吗?一种因为先前爆炸逃到这里来的,一种是被巡捕房抓捕的异常分子。”

这话一出,就算人群里有人有心想救人,也都走了。

况且,爆炸区在东区,这是西区。仅仅靠着一双腿走过来,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相信。瞧着浑身狼狈,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就这样走过来可能吗?所以究竟是何种可能,他们不敢细想。他们没有举报就是好的,还指望他们救人,他们已经足够心慈手软了。

“夫人。”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随后一道身影从旁边冲过去,直奔倒在地上的于立忱。

“唰。”

宪兵拦住了她,张婶通过枪支交叉的缝隙远远的看见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于立忱。

“S'il vous pla?t, sortez d'ici dès que possible, sinon nous vous arrêterons.(请尽快离开,不然我们将逮捕你)。”

“那是我们夫人,她受伤了,需要治疗。”

他们听不懂中文,张婶也听不懂法语,但是他们还是成功的争吵了起来。由于语言不通,场面更加失控。

“张婶,怎么了。”

郭艳吓得不轻,忽然就见到张婶不要命的一样从身边冲了出来。一出来就看见张婶和宪兵争吵,脸都吓白了。即使知道先生地位不寻常,但是她们这些下人哪敢给先生添麻烦。

宪兵长手掌一挥,张婶就被扣了起来。

“夫人受伤了,找先生。”见到郭艳跑了过来,张婶朝着另一个方向吼道。

郭艳假装没有看见张婶一样,确定宪兵没有看见自己之后,飞快朝着银行方向跑去。

如果听见张婶的话后她就行动,势必会引起宪兵的注意。这种情况之下,两个人都会被带走,到那个时候,真的没有人可以救夫人了。

“先生,夫人,夫人受伤了。”

郭艳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尽快完整的将话说了出来。

伯纳德戴着金属框的眼镜,低着头,背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金色的头发上,上帝恩赐的外貌儒雅高贵。闻言,他猛然抬起头,自镜片下折射出他凌冽的目光,握着钢笔的修长有劲的手青筋根根蹦出。

“带我去。”

长腿一迈,步伐匆匆,很快只剩下一个背影。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鼻尖是药水的味道,随着身体移动牵引到后背的伤,疼得她秀眉一皱。

“你醒了。”

伯纳德放下手里的碗急忙去扶于立忱,李芳刚送饭过来,他还没有吃几口。

于立忱垂着头,长长的睫毛覆在一双杏眼上,一副乖巧的模样。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越乖巧不言的时候,心里定然策划着什么事情。

在脑海里,飞快闪过的画面,是她和伯纳德相识以来的记忆。

记忆最后停留在了……

古朴的庭院外,高大碧绿的香樟树下,年轻儒雅的异国男子伸出他宽大的手掌,一双碧蓝的双眸望着她,深情款款:“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可以邀请你共舞一曲吗?”

视线里的手细的过分,于立忱捏了捏手心,声音不大:“我有事情对你说。”

她抬起头,很是自责,“我想,这件事跟你跟我都有关系,我回来正巧入了套。”

心底的阴谋论得到了证实,伯纳德愣在原地,嘴唇微张着。

“你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们是夫妻,你在外面做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你要我怎么办呢?如果你先告诉我……”

“你会因为发现这是阴谋而离开。”

于立忱咬唇,不言。

是的,他没有说错。如果她能早点猜到,那么她宁愿死在外面,也不会回来。

“……”

“我想,有人给我们下了一个套。”

这些人究竟是哪些人?为什么非带她出租界,这一点跟他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我上了黄包车之后晕了过去,然后把我拖到东区,掉包我手里的酥饼,我想这都是为了迷惑我对时间的概念。”

她忽然想起来,下车的时候那个车夫说的话,“夫人,您上车就睡着了,所以就自作主张将您带到这里了,也不知道您什么身份,那个守卫竟然放您出去了。”

如今想来,这些话简直漏洞百出,她竟然在感觉到不对劲的情况下,没有去细想。

而且这两天她确实很疲惫。

“把我带出租界,和把我带到东区,究竟有什么区别?所以带我去东区才是他们计划的重点,东区这个地点才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她细细回想,“”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知道今天东区会被轰炸,我死在轰炸里那固然很好。如果,我活着回来,可能就入了他们的另一个套。”

听到这,伯纳德正欲说话,于立忱摇了摇示意他别打断自己。

“这样看来,无论我是不是活着回来,对他们都没有影响。他们已经备好了所有的计划。”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伯纳德犹豫了一会,才缓缓开口,“如果你离开的话,那我就失去了待在这里的意义。”

仅仅这样一句话,于立忱便明白了一切。

他们想赶走伯纳德,接手伯纳德在这边的势力。可碍于伯纳德的家族地位,不敢轻易动手,只好把矛头对准她。只要她死了,伯纳德就会离开,忽略他俩的感受,可能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方案。

“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先是改变布防,后是对你下手,目的是栽赃陷害。只要坐实我的罪名,我就会被遣送回国。”

他双手紧握成拳,妻儿是他的逆鳞也是他的软肋。

什么罪名?

于立忱很快反应过来:“要做到这一点,那就不得不证实,我们身边有叛徒吗?”

“喊李芳她们谁都行,先去确认组织的安全。”

于立忱语气有些失控。

出现了叛徒,那组织的信息被泄露了多少。但凡她没有受伤,都想自己跑过去亲自核实了。

李芳姚苹都在病房外面守着。

姚苹看见先生端着饭盒站在门口,李芳跑过去接过饭盒,然后脸色沉重的朝她走来:“夫人醒了,我先回去为夫人准备饭菜。”

姚苹心里门清,这是出事了,依旧不动声色。

那个拿着报纸的男人,时不时往夫人的病房里看;那个瘸脚病人,路过病房的时候差点摔倒,姚苹好心的扶住他,半拖着把他带到离病房远一点的地方……

有人在监视他们,姚苹很快意识到这点。

伯纳德给她倒了一杯水:“已经让人去联系了。”

于立忱别回头,不看他。

良久的沉默之后,伯纳德握住于立忱的手:“跟我走,离开…”

语气急切,目光诚恳。

“不。”几乎没有犹豫,与此同时她抽出被握住的手,往后微微挪动。

她能感觉到绷带下的伤口裂开了,源源不断的流出血液。

但是她就像没有感觉到一样,因为一旦她表露出来,伯纳德会心疼,而她,会心软。

她尽量表露的云淡风轻,缓缓开口:“离开,带着小霜,现在不安全了,懂吗?我不想看着你们去死。”

没有她,就算有再多的阴谋诡计,伯纳德也不会有事。

他什么都好,就是不该遇见她。

已经错过的为何要把握,何不如让它就此错过?就像那支没有跳完的舞一样,缘分越残缺越美丽。

“你不是说过我们是夫妻。”伯纳德无措的伸出手,想以此获得心灵上的慰籍。

“你知道吗,在我们国家,有这样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所以,走吧,算我求你了。”

“你说,是我坚持自己的理想错了吗?还是你坚持留下来错了?是我们生活在两个对立的国家错了?”

“都没错,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是现在你能决定的,是带着小霜离开。”

“那你呢?”

“生是华夏人,死是华夏鬼,我不会离开。这里是我的血脉源生之地,但是你的根系,不在这里,你可以走。”

可是,他的家在这里啊!

“夫人,信。”

李芳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将饭盒递给先生,将信递给了于立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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