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善良不是滥好人
金莹莹脚步一顿，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
天色渐黑风渐大。
牛蹄踏在被踩硬的积雪上，发出规律的‘嚓嚓’声。
听着，却让人觉得心里愈发沉闷了。
药生尘抿了抿唇。
有时候，有些问题的答案，是不必非要说出来才能知道的。
答非所问是答案，沉默也是答案。
“你就……你就那么恨林巧娥吗？”
药生尘低声的问道。
他实在不明白，既然人已经救回来了。
金莹莹为何还会对林巧娥一家如此恨之入骨？
人总是会犯错的，只是林巧娥一家犯下的错，比较大而已。
但，还没有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不是吗？
“恨！我当然恨！”
金莹莹觉得药生尘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却偏偏问了一个这么愚蠢的问题？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头，抬头，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睛，道：
“我的确很厉害，但我终归没有三头六臂，没有影分身，没办法时时刻刻都守在圆圆的身边。
不然的话，圆圆也不会被人带走！
留着那林巧娥一家，万一日后，他们又来害圆圆怎么办？”
“他们应当是不敢再来了的……”
药生尘很没有底气的回答。
“呵……你拿什么肯定他们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你又拿什么保证！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因为圆圆不是你的家人，不是你的孙女！
若林巧娥残害的是你爹，你娘。
你又该当如何？
小药大夫，我知道你医者仁心，但你对林巧娥一家的仁。
是不该有的仁！是放任的仁！是助纣为虐的仁！”
“我不是这个意思！”
药生尘立刻道：
“我知道的，被人谋害自己至亲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但是……但是圆圆已经被救回来了，不是吗？”
在药生尘看来，只要人还活着，就好。
其他的，根本也不重要。
“是啊，救回来了。”
金莹莹冷笑一声，那笑意，却比此时此刻，如刀子般刮在脸上的北风还要冰还要冷：
“但是，如果没有我，如果不是我。
那那天晚上，没了性命的人，就是圆圆了！
那林巧娥一家就是杀人凶手！
就算圆圆没死，他们也是！
你在替林巧娥一家人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圆圆她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被那一家人如此对待呢！
一个受害者你不去同情，反倒同情起加害者来了。
怎的，难道你也是潜在的加害者，觉得林巧娥一家的做法没错了？！”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严重。
但看着金莹莹那双清澈的眼中，闪动着的隐隐泪光。
药生尘仿若被雷击中一般，站在原地，完全没了任何反应。
他一直以为，金莹莹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她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虽说投身到了这沈玉秋的身体里，也与沈玉秋的一家人相处和睦。
但到底不是亲生骨肉，感情应该也不会太深。
可是……
现下，看着金莹莹眼中的盈盈泪光，药生尘忽然发现，自己对于金莹莹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她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不滥情，也不随意表露在外而已。
“你……我……对不起……”
药生尘一时手足无措，愣了半天，才想起来去掏自己袖中的帕子。
然而，还没来得及递过去，金莹莹已经扭过头，继续牵着牛往前走了。
她头也不回的道：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没有动手。
不过，从这件事里，我也看得出，你和我，根本不是一路人。
从今往后，咱们还是各行其路吧。
不要再来插手我的事，我也绝不会再去叨扰你。”
最后的余音消散在了呼啸的北风里。
药生尘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
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被这铺天盖地的狂猛冷风给冻结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再次响起‘嚓嚓’的声音。
药生尘才猛然醒觉过来！
抬头一看，却并不是前方来人，声音应当是从后方传来的。
也不知是怕被人见到自己这副落魄模样还是怎的，药生尘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一个闪步，重新躲回了路旁的大树后面。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不远处村落里亮起的烛光，指引着归家人们的方向。
那赶车的人压根儿没有发现药生尘的存在，依旧赶着牛车，慢悠悠的往前走。
说来也是赶巧，这辆牛车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巧娥一家。
杨飞的媳妇赵红今日里也回娘家探亲，杨飞怕他老娘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便也一起带上，去老丈人家蹭饭了。
而赵红娘家离得近，来回往返加上吃顿饭，也花不了一天的时间。
只是路上有冰雪，有些滑，难走，这才回来的有些晚了。
借着远处投来的些微亮光，药生尘看到林巧娥正与赵红并排坐在牛车上。
为了躲避狂乱的冷风，两人都是朝后坐的。
而驾车的人则是杨飞。
他穿着厚厚的袄子，一只手缩在袖子里，一只手拿着牛鞭子，脑袋上还扣着一顶兽皮帽。
此时，正一边与板车上的两人说着话，一边不时的抽打着牛背。
看着方才他与金莹莹提起的一家人就在眼前，药生尘的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但看着这鲜活的一家人，药生尘刚刚被动摇的信念。
此时，又变得坚定起来。
大家都活着，难道不好吗？
非要打打杀杀，才能彻底将事情做个了结吗？
药生尘并不这么认为。
而且，经过金莹莹上一次对他们的教训，林巧娥一家，也应当会改过自新的。
也许只是因为痛失爱孙，一时糊涂，才做下那样的事情来的……
正这样想着，就听风里，隐隐约约的传出了女人的哽咽声。
也许是回娘家诉苦了一通，赵红的声音都变得嘶哑难辨。
她一边抽抽搭搭，一边问道：
“婆婆，现下，我的京儿还在祖坟外头，做那孤魂野鬼呢！
到处也找不到合适的女孩子家。
昨天晚上，我还梦到京儿向我托梦，说是他好冷、好饿、好害怕。
他一个人，没个伴儿，还被外头的那些野鬼欺负着呢！
婆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