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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深宫内的对话

一盏茶的时间,林管事从陆和裕的书房中取来了药丸,交给郎中。

病床上的陆和裕双目紧闭,喃喃自语,手指轻微张合,仿佛做了个噩梦。看来这慢性毒药亦是影响了陆和裕的神经系统,使其产生了幻觉。

郎中将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摊在手掌中。药丸如黄豆大小,整体黝黑,散发些许臭味。郎中用力将药丸碾碎成小块,凑近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腥臭无比,多半是其中掺杂了某种未曾处理过的牲畜血液、脏器碎块。

“在下行医二十余载,见过诸多民间偏方、道门丹药,曾遇见过与这药丸类似的丹药,是那道门的道士将鹿血作为主药,混合些山间药材,矿石粉末,研磨而成。鹿血确实有壮阳之功效,却无令人重获生育之能的药效。因此在下可以肯定,这药丸并不能使陆家主有那再生之力。”

郎中如实说道,至于这药丸是否是那慢性毒药,仍是需要他回去慢慢试验一番。

知晓了事实,王氏心中最后一缕期盼烟消云散,目光凶狠,对着林管事吩咐道。

“派人看住那个贱婢,陆府的家规不能坏在她的身上。”

“是,夫人。”

“林管事,药丸一事皆是由你经手,马上带上几个府上护卫,去将那名道士抓来,暂时不要惊动官府。”王氏继续吩咐道,陆和裕与施家向来不对付,多次布局损害施哲的名声,而永嘉县县令又与施哲交好,一旦被韩令全获知此事,不就等于将这个天大的丑闻告知施哲,成为其抨击自家老爷的绝佳机会吗。

“是,夫人。”林管事点头回道。

“夫人,这药丸可容在下带回药铺,细细查验一番?”郎中等王氏说完,开口询问道。

“有劳先生了。”王氏行了个万福,亲自将郎中送出门去。

京都。

近日来京都热点话题再次被书生一案霸榜。刑部重新接管此事,且案件已到尾声,将在不日后公之于众。查案的大致过程在刑部官员的泄露下,不胫而走,几乎半个京都的官员、贵人提前得知了案件的真相。

原来是内务府造办处的女官与那书生是旧识,算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书生意外得知女官在宫中任职,便想通过这层关系,进宫谋取个职位。在书生的哄骗之下,女官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下来,甚至将太后寝宫内的那方珍贵的天蚕丝绣帕偷盗出宫,赠予书生。

然而太后寝宫的侍女似乎有所察觉,暗中调查绣帕丢失一事。女官得了风声,以家中亲人离世为由,向内务府造办处的总管太监请了个长假,实际上打算带着这几年的积蓄逃离京都,并且在离宫之后,前去寻找书生,要他与她一同离去。可书生哪里会再愿意回到那贫苦的家乡做个碌碌无为的教书匠,便拒绝了此事。

这女官对那书生可真是真爱啊,见书生拒绝,便决定与他住在一处,每日好言相劝,恳请书生与她离去。直至一个月后,女官的长假到期,若是再不离开京都,宫中便要派人前往她的家乡寻人。于是有一天,女官以要事相商为由,将书生约至城外破庙,索取那方昂贵的绣帕。

与此同时,女官花费重金,聘请两名强壮男子,藏伏在破庙中,只等书生拒绝归还手帕,两名男子便会现身,以绳索捆住书生。女官趁机搜寻绣帕踪迹,却未曾在书生身上寻到,气急败坏之下,命两名男子殴打书生,严刑逼供,可书生也是个贪财不要命的主,亦是不敢相信女官真会取他性命。

再三逼问无果之下,女官给两名男子付了剩下的赏金,让两人先行离去,而后以利刃割破书生喉咙,致其死亡,心中愤恨无处发泄,便割掉其命根子,防止日后书生被人认出,便划破其脸庞。

这便是书生一案的全部过程,据说那名女官已被逮捕入狱,画押认罪,正在刑部大牢之中,至于那两名男子帮凶,仍在搜查之中。因为此事牵连昭阳宫、内务府造办处,一众总管、女官亦是遭受牵连,就连太后身边的侍女,也被送入刑部,接受调查。京都之内更是有不少嘴巴不严之人,以造谣之罪被逮捕入狱,涉及皇家颜面,怕是下场不会太好。

纵观整个书生案件,从案发之初到即将结案,刑部官员最为可怜,上头没人支持,在皇宫与诸多大臣之间摇尾乞怜,受尽冷眼,苦苦寻求帮助。而那前往蜀川省处理瘟疫一事的刑部尚书大人,回京路上竟是染了瘟疫,无法医治而死,顿时令京都的官员们察觉到一丝诡异气息。

在整个事件之中,获益最大的乃是刑部侍郎李子昂,官升至刑部尚书,而诸多老牌的刑部官员因未能如期勘破此案而遭到朝廷的免职处理,李子昂十分顺利地在刑部培养起他的亲信势力,掌控这天下刑罚归属之地。李子昂是谁,当下可是皇帝的臂膀之一啊。

至于刑部给出的书生案真相,也就糊弄糊弄京都的百姓罢了,这场闹剧自始至终,皆是由皇宫中的那两位所谋划,既然汪永波不愿安安静静地辞官回乡养老,交出大权,那心急的皇帝陛下,只能下出这一手棋了。京都中立派的官员们心中感到一阵恶寒,昨日的刑部尚书未尝不能是明日的他们,看来得尽快选择队伍站立,否则战火燃起,最先倒霉的可是他们。

皇城,昭阳宫。

天下最尊贵的一对母子依靠在沙发之上,手捧朱漆描金龙凤纹手炉,京都的十二月份,比及往年,依然寒冷。

“皇儿,朝堂之上的气话,切莫不可当真。”太后闭目揉了揉眉宇一侧的太阳穴,近日来太后失眠不止,胃口不佳,脑袋亦是昏沉。

“母后,并非儿臣说气话,只是这晏宜年与一众大臣皆认为施哲尚且年幼,难以胜任新商路的主官一职。”见状,皇帝起身,走到太后身后,亲自为母后揉肩,这等母慈子孝的场景,可不多见。

“昔日施哲上奏,请朝廷在洛朝各地修建新商路,开通洛朝边境,允许异国商人往来,陛下可否还记得,为何答应了施哲的请求?”太后缓缓摆正身体,任由皇帝为其揉肩。

“儿臣记得施哲奏折之中提到,修建新商路一事无需朝廷出资,只需派遣工部路政司、户部各司官员前往永嘉,助其规划工程、计算钱粮支出即可。另外下旨命各地官员做好准备,在民间招揽修路工人,工钱全由施家支付。奏折中还曾提到,新商路修建完成后,并非免费使用,若是商队行走在商路之上,需收取一小部分的银两,作为过路费,亦是作为朝廷的收入。”

“且新商路也可作为官道,运送各地的奏章。其中诸多章程,儿臣并未细看,交由户部与工部的官员敲定剩余细节。既然施哲信誓旦旦地告知儿臣,此事无需朝廷出钱,儿臣便答应下来,如今国库空虚,赤烛虎视眈眈,正是需要银两的时候。”

太后睁开眼睛,点了点头,说道。

“母后亦是如此考虑。施哲请求朝廷开放边境商贸,是为他施家商行牟利,可细细一想,未尝不是为陛下解忧呢。洛朝走在新商路上的商队多了,朝廷的收益亦会随之增长,异国商人带来的可不只是商品,更是两国间的友谊。几十年来,东北林立诸国皆是保持中立姿态,不参与洛朝与赤烛两国之间的斗争,新商路一事,便是契机。”

“可是母后,施哲的奏折之中写到,要想新商路顺利开辟,必须推行科举一制,以此作为那些出资修路的商人的奖赏,给其后代入仕的机会,如今科举一事困难重重,新商路一事又遭大臣阻拦,怎能令儿臣不着急啊。”皇帝满脸为难,叹了口气。

“而且那施哲,已将修建新商路的完整章程送入宫中,户部与工部细细阅览后并无意见,丞相亦是如此,赞成新商路的开辟。永嘉的港口在年前便能完工,届时通往天津港的商船往来将再无阻拦,海上新商路已然建成,可这陆上却是遥遥无期。母后可知,如今的永嘉聚集诸多异国商人,皆是为了施家工厂的食盐、琉璃、烈酒等商品,而京都之内的大臣,还在为了施哲是否有那谋逆之心,互相争吵。难道真要等到赤烛军队兵临城下的那一日,再将那些个文官派去战场,挥舞笔墨杀敌吗?”

太后面容严肃,沉默不语,脑中梳理整个事件的脉络。

修建新商路将耗费大量银两,但是施哲承诺,不需要朝廷出资,由他牵头,带领地方富商土绅出钱修路,可这前提是朝廷推行科举制,并且打破商人后代不得入仕的政令。新商路修建后,使用权收归于朝廷,收益亦是如此,而朝廷要做的,就是开放边境,放任异国商人进入洛朝自由贸易,此举也会增加新商路的收益,充盈国库。

整个计划中,朝廷只管收钱,派遣官员从旁协助即可,并无损失。而施哲,借助永嘉港口与工厂的商品,收敛钱财。各地商人的后代可入仕为官,新商路方便了各地贸易往来,增长朝廷赋税。还有其他益处,如修路可为地方提供工作岗位,安抚民心;科举制可为朝廷招揽人才,为皇帝、太后所用,扼制朝中大臣;洛朝经济加速发展,亦是边境百万将士的坚实后盾。

短期看来,是个三赢的局面,更何况施哲还将永嘉港口的几成收益作为礼物,献给皇帝与太后娘娘,作为私人财物,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啊,谁能不动心。以此看来,唯一丢了利益的只有京都的大臣与一众地方官员,可这笔钱,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明日早会之上,皇儿与大臣再作商议,若是仍有阻力,母后自会出面,与尤丞相合力推动此事,新商路也好,科举也罢,洛朝确实需要有所改变了。”

片刻后,太后给出答复,皇帝心中一喜,笑着说道。

“多谢母后。”

“开辟新商路一事,还是交由翰林院士施哲全权负责,至于晏宜年,岁数已高,无力担任翰林院的要职,陛下寻个理由,让其告老还乡即可,切不可如那汪尚书,病死在归途之中。”太后淡淡吩咐道,抬起手拍了拍皇帝搭在其肩上的手,示意陛下可以歇息了。

皇帝心中一紧,脸色瞬间阴沉,而后迅速变换为笑脸,轻声回道。

“知道了,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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