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家畜
清晨，红石小镇，在人满为患的仓库中。
金发青年提着一大桶清澈的水，正颤颤巍巍的走进仓库的大门，沉重的步伐，似乎是因为沉重的水桶，拉扯到了他的腰腹处的伤口。
在明媚的阳光下，可以清晰看到金发青年的面貌。
没错，他正是在中东人心目中，有着凶威赫赫的野兽巨人宿主——吉克·耶格尔。
在他的腰腹间，裹着一件非常厚实的白色衣服，衣服之下有着一道狰狞的伤口，因为手臂肌肉的扯动，似乎隐隐有血迹渗出来。
淡红色的血迹，分外扎眼。
腰腹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野兽巨人的石头砸伤，剧烈的疼痛感让他脑门上冷汗直流。
他眉头紧皱，咬着牙闭上了眼睛，颤抖的倒吸一口冷气。
痛！太痛了！
吉克内心有些后悔，为了混进溃兵中，他特意给自己加了一个逼真的伤口。
虽然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作为智慧巨人宿主也拥有强大的自愈恢复能力。
但是，这疼痛感也是出乎意料的真实！哪怕是作为智慧巨人宿主的他，也是能感觉到疼痛的！
手中提着的水桶，是在镇中心接的井水，也是吉克今天清晨的工作。
在这里的俘虏们，每天必须完成一定量的工作，不然是不会有饭吃的，这里没有战俘条例，中东人更不可能会优待俘虏。
中东人要在这些人成为路标单位之前，榨干他们最后一丝价值。
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在集体监管下，进行一些修缮壕沟之类的体力劳动。
像吉克这样能够独自出门，并且轻松的后勤工作，并不多见。
这类清闲又相对自由的工作，往往都交给那些勉强能干活的受伤俘虏，既能避免相对自由的俘虏逃跑，又能发挥出受伤俘虏一定的价值。
对缺乏人手的中东人来说，这明显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站在门口打哈欠的年轻士兵，看到颤颤巍巍的吉克，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对着他招了招手。
“那什么...格里沙·库沙瓦，过来让我看看！”
格里沙是吉克父亲的名字，库沙瓦是吉克老师的姓氏。
吉克向来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中东人在询问他的姓名时，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毫不犹豫编造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姓名。
年轻士兵掀起吉克腰间的衣服，一个无比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虽然已经基本结痂，但因为手臂肌肉的拉扯，黑乎乎的血痂上，渗出不少的小血珠。
猩红色的血液，在阳光下仿佛熠熠生辉。
“格里沙，你这个伤口看起来不太妙啊？要不一会儿再给你换个活吧，咱们这边不缺水了，你先把这些水送去隔壁那里，那边是一群艾尔迪亚小孩儿。”
吉克耳朵微微一动，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艾尔迪亚小孩儿？
他当即挺了挺胸膛，受宠若惊的表示：“谢谢长官，我提水没有问题的，这已经是非常轻松的工作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申请负责两边的饮水工作！”
年轻士兵顿时一笑，在他看来这个勤快嘴甜的青年，十分合他的脾气，要不是战争的原因，或许两人还能成为朋友。
看着他挺直的胸膛，士兵坏笑着拍了拍吉克的伤口：
“呦，这么厉害啊？一点也不疼吗？”
本就难以忍受的伤口，在吉克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又被士兵突然伸手碰了碰。
“啊！！”
吉克顿时感到腰上传来一阵撕裂感，半边身子一麻，仿佛有一快万年不化的寒冰，贴在了天灵盖上。
瞳孔深处猛然间金光乍现，细小的黄色闪电，在腰腹处的黑乎乎血痂下划过。
满脸冷汗的吉克赶忙弯着腰，用手捂住了紧闭的双眼，随着一个冷战，心底那一股蠢蠢欲动的变身冲动，被吉克重新压制了回去。
他抬起头，用一张痛不欲生的脸说道：
“没事，我没事，让我缓缓就好，缓缓就好！”
“哎呦，真是抱歉呢，这样吧，这两天所有的提水工作，就都交给你了，其他的工作我帮你推掉！”
年轻士兵有些抱歉的往后推了两步，十分好心的帮吉克安排好了新工作。
年轻士兵这一举动，不仅免除了吉克大部分时间的工作，还变相帮他接触了艾尔迪亚人，这简直就是吉克的神啊！！
“真的，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尊敬的长官！！”
因为剧痛伤口而脸色惨白的吉克，一边道谢，一边挪动步伐，向着关押着艾尔迪亚人的地方前进。
一路上，吉克激动又颤抖的双手，让水桶中本就不多的井水，洒出去了不少。
冰凉的井水，泼洒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溅起了点点泥斑。
原本想在半夜溜出去搜寻情报的吉克。
在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获得了近距离接触艾尔迪亚人，或者说是近距离接触无垢巨人候补生的机会。
“艾尔迪亚小孩？这就是昨天那些无垢巨人的来源？”
在吉克喃喃自语中，他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在得到门口守卫的仔细认真的盘问后，被放过去的吉克，提着水桶，推开了仓库的大门。
上百个蹲在角落里的艾尔迪亚小孩，听到门口的响声后齐齐抬头，暗淡无神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吉克，差点将这个无往不胜的野兽巨人吓了一大跳。
又是上百个无垢巨人！
一股惊悚感涌上吉克心头，好家伙，中东人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这么的艾尔迪亚人，甚至还都是艾尔迪亚小孩，他们都在那里搞来的？
再加上昨天出现的无垢巨人，他们难不成准备了上千只无垢巨人？！
吉克默默盘算了自己的战斗力，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如果真有上千只无垢巨人，那恐怕自己丢石头丢到手抽筋，都不一定能打完？
“喂？你进不进去啊，站在门口愣着干嘛？”
门口的士兵有些不耐烦的推了推吉克，将神情恍惚的他，带回了现实。
“抱歉抱歉，麻烦您了，长官！”
吉克赶忙点着头赔笑，提着水桶走进了仓库深处。
厚重的阳光，刺破了冷冷的黑暗，空气中的雾霭被风吹开，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像是夏日海滩上，被暴晒晒糊了的腥臭海草一般，一下子糊满了吉克的脸。
这些艾尔迪亚孩子，作为成本极高的战争兵器。
中东人生怕他们出现什么问题，所以从来不会安排他们进行俘虏一样的工作。
也不会出门放风，更不会有出门晒太阳的可能。
他们的吃喝拉撒，都在这一方天地之下，他们的白昼黑夜，都在这一方天地之下，他们的整个世界，也都在这一方天地之下！
他们被当做金贵的战争兵器，圈养在不见天空的房屋下。
就像是被圈养在低矮猪圈中的牲畜，哪怕终其一生，也无法见到外面的世界！
这是一份被囚禁的屈辱，是一时安宁的家畜，是永远没有自由的猪猡！
吉克皱着眉头，忍着眼前熏眼睛的臭味。
走在昏暗的穹顶之下，脚下是践踏着厚厚尘土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极度安静的环境内，清晰无比。
吉克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似乎将要冲出心中。
“一切的罪恶，从来都不是艾尔迪亚人，是尤弥尔之血的诅咒，是巨人化的诅咒，是隐藏在艾尔迪亚血统中的巨人之力！
消除这一切罪恶的方法，只有一个！也只可能是那一个方法！”
吉克看着麻木的艾尔迪亚孩子，心脏仿佛被一只狰狞的兽爪死死攥紧，窒息感，这是一种窒息感！
“踏踏踏...”
吉克走的很慢，孩子们簇拥着他，为他让出了一条路，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尽头，是一个简陋的水槽。
这是牲畜用于喝水的水槽，吉克愣住了，他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环顾四周，他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是牲畜用于喝水的水槽！
上面甚至还留着黑褐色的污垢，坑坑洼洼的石头上渗着不知名的液体，这是牲畜用来喝水的水槽啊！
麻木的艾尔迪亚小孩子，跟在他的后面。
无神的眼睛盯着吉克手中的水桶，他们很安静，他们没有吵闹，他们只是静静的等着吉克将水倒进水槽。
倒进那个角落中的水槽里。
升腾的尘土，在微弱的阳光下清晰可见，粒粒分明。
隐藏在阴影中，那一张张形形色色的脸庞，也在吉克眼中都呈现着麻木，无助和习以为常。
这片空气很安静，很安静，简直安静的要死！
为什么会这么安静！！
一股恼怒冲上吉克的心头，微微颤抖的手指，在不知不觉间松动了。
“哗啦.....”
水桶倾倒，清澈的水流划过地面，裹挟着尘土和外面带进来的泥浆，流淌在吉克的脚下，清澈冰凉的井水，变得浑浊滚烫。
安静，安静，很安静！
离着吉克脚边最近的一个艾尔迪亚孩子，沉默的跪了下去，舔舐着地面上肮脏浑浊的井水。
黑压压的一片，安静又不安静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吉克倒退了两步。
他靠在了那个水槽上，那是镇子中家畜常用的石质水槽，很简陋，很肮脏，很安静的摆放在角落里。
仿佛理所应当，仿佛出现的恰到好处。
吉克一边抚摸着腰腹处的伤口，一边静静的看着眼前肮脏又简陋的水槽。
“哈...”
他摇着头笑了，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悲哀，悲哀，真是悲哀！艾尔迪亚真是悲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