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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阮丞相家老五逃脱了

申周二人散开捕快,折腾了一圈之后,只了解到最近有马车拉了六车货进胡同,其中有一车是给私塾的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品,有豆油,有课纸等。

私塾先生是刚来没几天的,具体他也不清楚,送货来的车夫只说是一位交趾同乡捐赠的。

其他五车全是布料,说是南京来的交趾同乡便宜卖,不出半天就被胡同里的人抢光了,因为确实便宜,半价卖。

据说有的人家甚至借钱买布,可人家说,一户人家最多只能卖给三匹布。

交趾胡同没有更大的收获,申式南决定去拜访下冯阿敏,周历则决定去荣昌伯陈智家那边看看。

未时正,申式南带着阮归思来到昨天那家香粉店,远远就看见一辆马车在店前卸货,女掌柜背对他与马车旁的一位商人说话:“林掌柜,怎么这个月的货又是比往常迟了十来天?”

“芷兰小姐,我也是有苦难言啊,往年我的货走的是阮丞相家的路子,这不阮丞相家被诛三族了吗?重新打通关节费时又费钱啊。”被叫做林掌柜的商人解释道。

“不过,听说阮丞相家老五逃脱了。”林掌柜压低声音,补充道:“坐我本家的船到的泉州。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都快两年了。”

“申大人,芷兰姐,你们怎么都在这儿?”申式南正想与女掌柜打招呼,却被身后一声甜甜的叫喊抢先了。

申式南和女掌柜同时扭头,只见杜小柳挑着两坛酒来了。她换了一身衣服,马面裙偏短,都没到脚踝,大概裁剪短一点是为了方便走长路。

两人转头的时候,他慢半拍,隐约看到女掌柜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他微觉奇怪,却也没深思。

杜小柳虽然喊了两个人,眼睛却是看着他。他只好道:“我来取点东西。你呢?”

杜小柳放下酒担,道:“我是专程来感谢芷兰姐的。那天要不是她在窗口喊人救我,我可能……可能就没有后半辈子了。”

说完她一手提一坛酒递给女掌柜,正色道:“芷兰姐,谢谢你。我也没别的好东西,这是我自己泡的梅子酒,劲不大,比之前的柔和,你尝过就知道了。”

女掌柜稍作犹豫,便灿然笑道:“这么多人在,我也就不退让了。其实嗯,你吉人自有天相,我是愧领了这份情。”

见女掌柜收下,杜小柳十分开心。收起担子,对申式南道:“申大人,你的救命之恩,我明日到大理寺再行感谢。我先走了。”说完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唉唉,等下……”申式南连忙叫住她。

杜小柳转身奇道:“申大人,有什么事?”

申式南不好意思起来:“算了,没事了。我刚才有点着急了。”想了想又解释道:“我要去拜访一位大人,看到你的酒坛我才想起来,少了一份贽仪。本来想问你还有没有酒,可时间也来不及了。”

主要原因是,他突然醒悟,人家刚说要登门道谢,你这会儿就问人家有没有酒,给人一种挟恩图报的感觉,十分下乘。

可转念一想,我光明磊落,何必在乎那么多,所以还是解释了一番。事实如此,他是救了杜小柳,可从没想过要什么报答。

杜小柳读书不多,不晓得贽仪是什么意思,但她聪明,猜到了他应该是说缺一份上门的礼物。

“申大人,我家在附近有个仓库,走过去一盏茶的功夫。不过,纯酒好像只有一坛了。其他的酒都被泡成药酒了。”杜小柳的意思是,送礼一般送双不送单。

申式南本来是要拒绝的,一听药酒,又有兴趣了。常见的酒,送礼有什么新意?于是问道:“药酒?什么功效?”

“养神的,不过我还没尝过。是一位道长给的配方,他说叫打酒,男女都可以喝。”杜小柳道。

申式南顿时开心起来,笑道:“太好了,要的就是这种酒。快带我去,我一尝就知道配方对不对。配方对的话,以后你有多少,我买多少。”

“归思,你去把昨天存在店里的东西拿上。”申式南先对阮归思说,接着又对女掌柜道:“掌柜的,有劳你东西给他。”

一旁时不时帮着卸货的林老板刚好卸完货,走过来凑近申式南,满脸堆笑:“大人,小的叫林美元,福建布政司泉州府人氏,祖上略通医道。小的走南闯北跑生意,这打酒之名,在贵州布政司、云南布政司和三宣六慰都曾听闻过。不知小的能不能有幸也见识见识?如果可以,这打酒的生意,小人希望大人给个机会参与。”

提着两坛酒回店的女掌柜,听到林掌柜如此一说,不由也对所谓的打酒好奇起来,更好奇的是这位每次都出人意料的申大人。

“林掌柜见多识广,有个懂行的一起,再好不过。”申式南欣喜道:“走,一起去看看。说不定咱们可以合伙搞搞。对了,林掌柜怎么称呼?你叫我申式南就行,不用大人大人的叫。”

看着几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站在“芷兰香粉店”五字店招下的女掌柜若有所思,提前挂上了“本店盘点,临时打烊”的牌子。

申时正,申式南手提两坛打酒跟着管家进了冯府,阮归思则手提三包上等胭脂水粉悄悄溜走,按照申式南讲过的路径,直奔海棠花圃而去。

冯阿敏在阶前迎出。“你来得正好!走走走,正好有个诗会呢。”冯阿敏上前几步,不由分说,直接将申式南拽到一处偏厅。

管家回头发现少了一个人,微觉诧异,但也没太在意,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而已,人家也没穿小厮的衣服,说不定是尊客的家人呢。

偏厅房梁挑高,宽敞明亮,七八个人盘腿而坐,每人面前的案几摆满水果、糕点、茶酒。

“诸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国子学祭酒李大人的高足,商辂之后的解元,申式南。”冯阿敏将申式南按在西南角的一个位子上后,朗声道:“交趾监军凶杀案、二杨案和柳侯爷失踪案,眼下正是申贤弟在侦缉。”

申式南一一行礼,冯阿敏逐个介绍在座之人,分别是宣德朝礼部尚书之子黄文凯、黄儒凯两兄弟,吏部稽勋清吏司从五品主事陈藩,户部正六品主事陈布林,户部赃罚库丁字库从九品副使阮佛海,史官检讨、翰林院庶吉士杨克定,钦天监正八品五官保章正张天魁,巍宝山董处机道长。

从他们的神色反应看,在座之人显然早就清楚他的身份,甚至熟悉他的履历。

众人坐定,陈藩道:“宣德元年,先皇敕责山寿,‘妄执己见,再三陈奏,惟事招抚,以致养祸遗患’,后来方政等进讨黎贼,山寿又‘拥官军坐守义安,不往来策应,视其败衄’。由此可见,交趾之失,太监监军当属首恶。”

吏部稽勋清吏司掌勋级、名籍、丧养之事,可宫内的事也不归陈藩管,申式南猜想他这番话,应该是接着之前的话题说的。

“正月初一子时,下官就已推算出山寿命将不久。占卜结果除冯大人和申大人之外,在座诸位皆可为证。”张天魁说完,得意地捻着稀疏的胡须笑道。

钦天监五官保章正这一职是唐朝就已设立,太祖下令遵唐制,因此也设有这么一个专门观察星辰日月,测知天下凶吉祸福的官职。

冯阿敏左手拇指刮拉下巴,道:“此事元宵当日克定兄已说与我知。”

“使我大明数十万官吏军民仅八万六千人回来,马骐、山寿激变一方,祸国殃民,实在是死有余辜。”董处机道长拂尘一扬,道:“依贫道看来,杀了这些太监算得上是为民除害,不知申大人可有查到,是哪位侠客如此深明大义?若有机会得见,贫道哪怕不胜酒力,也定要敬他三杯。”

道长说完,拂尘插腰,双手举起酒杯虚左一晃,之后一口见底。他不是官场中人,说话随意得多。

申式南环顾一周,右手抬起酒杯轻晃一圈,问:“冯大人,这……确定是个诗会?”

“当然是诗会。家父曾与当朝阁老杨大人同朝为官,我兄弟二人多次受阁老诗文教导,便萌生邀约文坛才俊共品阁老诗作之念。前日有幸拜见阁老,阁老表示会莅临诗会……”黄文凯抢先说道。

“那……阁老他人呢?”申式南毫不客气打断他自吹自擂的话。

黄文凯脸一红,正待说话,黄儒凯已接过话头:“阁老先前已派人来告知,这次临时有事来不了,下次诗会他再来。”

“哦,如此说来,杨阁老知道诸位在这里先谈交趾民生再谈诗,对吗?”申式南作恍然大悟状,继续微笑着晃动酒杯,眼光一一扫过在场所有人。

“此事朝中多有议论,咱们品诗之际,闲谈几句,想来无可厚非。大人莫非是东厂之人,我等以诗言志也要抓走论罪?”坐在二黄中间的阮佛海淡淡一笑,随后做出一个我好怕怕的动作。

其余人等会心一笑,也跟着做了个好怕怕的动作。

“检校评事大人也曾是乡试解元,想不到居然是个怕事的懦弱之辈。”陈布林脸上写满鄙薄之意。

冯阿敏一看不对劲,忙过去拉起申式南,道:“我这衣服刚刚被酒打湿,诸位稍候,我去换一身再来。贤弟,来帮我参详一下穿什么颜色好看。”

申式南被他拉后院书房,冯阿敏这才开口道:“式南老弟,实不相瞒,我与谢栖桐是至交好友,年初收到他的来信。”

谢栖桐是申式南小舅,冯阿敏却称他老弟,这辈分似乎是没考虑过。

申式南郑重道:“冯叔叔,照拂之情,感激不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这诗会苗头不对。”

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已深知,这位冯叔叔性情疏狂,人缘极好,只要不是公务上的事,他都有点脱略行迹。

见冯阿敏皱眉不语,他只好又道:“冯叔叔,横看成岭侧成峰,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你是说,昨日今日的舆论风头……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浑水摸鱼?”毕竟是四品大员,敏感性还是有的。

申式南不答,却反问道:“黄家兄弟发起的诗会,怎么会放在你家?”

“老尚书去年致仕回乡,京中家产大多已变卖,他兄弟二人最近寄住在阮佛海家,找到我商量,我就说我家院子装得下。不过,茶酒糕点啥的,是阮佛海采办的。”冯阿敏到道。

“阮佛海一个从九品,出手倒是大方。对了,他是哪里人氏?”申式南又问。

“黄文凯说过他们是同乡。”

“江西?他口音有点奇怪,杨阁老、祭酒李大人以及黄家两兄弟都是江西人,你听着像么?”

“是不太一样,会不会是因为靠近湖广?那边苗民多。”

“冯叔叔,此事容后再议。你去陪他们吧,不用管我。我新收了一个书童,有点贪玩,我去花圃那边找找,稍后我自己走,你不用送。对了,那个道长有点邪门,你留心点。”

海棠花圃边,假山脚下的两块真石上,钱樟落果然等在这里,正和阮归思在谈天。钱樟落一身对襟琵琶袖短衫,下穿双襕裙。阮归思一见申式南来到,便折了一根树枝往花圃路口走去。

“你这书童挺机灵的。”钱樟落指指石头上的三包胭脂水粉,问:“你买这么多干嘛?”

“可以给你收买冯苞苞和丫鬟呀。”申式南笑道:“这家店的龙脑香、沉香和黄熟香都不错,是从占城、交趾那边来的。”

钱樟落听言脸上一红,羞道:“谁要收买她们。”随后问道:“你又不是生意人,怎么会懂这么多?你还去过占城?”

“我没去过,我爹爹去过。永乐二十年,他在郑和下西洋的宝船上做书算手。”申式南道。

钱樟落听得一脸神往,道:“一路上那些地方应该很美吧。嗯,书算手?那你爹爹的算术一定很厉害。”

“厉害吗?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他。”说着有点神伤。

钱樟落拉拉他的衣袖,柔声道:“为什么没见过爹爹?能跟我说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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