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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开机关吊插锁

“我贪的,巧取豪夺来的,行了不?你的六千两,不也是我强夺来的么?”申式南虎着脸。

李满仓略有失望:你连个正式官职都没有,想贪也没有机会啊!

哪知申式南还真没说错,他的确贪了一万二千两银票和三个金锭。张家两兄弟的六千两银票和一千八百亩地契,以及蜀香茶坊打赌赢了贝毅的钱,既有豪夺,也有巧取。

然而,对于杨克定留给他的东西来说,这些钱都只是毛毛雨。

申式南在芷兰香粉店窗户上找到的竹筒,上面只写了七个字:禄米仓佗吕悔斋。

禄米仓京师人都知道,可这佗吕悔斋是什么意思?饶是申式南博览群书,聪慧过人,也参不透佗吕悔这三个字所指何意。

四月初,申式南偷闲寻到禄米仓后,在智化寺东北侧找到一个二进的院子,门头上刻着“佗吕悔斋”四个字。

智化寺原本是大太监王振修建的家庙,不久前才完工,被赐名报恩智化寺,故寺门刻有“敕建智化寺”五个字。

佗吕悔斋院门推不开,可以判定是从里面闩上了,敲门也没人应。情况不明,他不敢贸然闯进去。隐在暗处蹲守了两个时辰,未发现人进出,院内也无动静。

他不放心,一番乔装之后,找周围人打听。得知这佗吕悔斋在王振家庙动工后不久,换了主人,住进来一对老夫妇和一个不会说话的中年仆妇。

老夫妇男的耳聋,女的眼瞎。时不时地,会有两三个腰圆膀粗的女子来照顾老夫妇的生活。奇怪的是,那三个妇女每次来都是不到两个时辰就走,且每次都是坐马车来,又坐着马车走,从不与邻里打招呼。

偌大的一个二进宅子,只住了三个身体残缺的人,难怪邻里把好多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三月中旬,老夫妇被马车接走后,佗吕悔斋就再没人住。牙行也来了几次,也没找到主人。

找到佗吕悔斋的第二天哺食时分,申式南趁着街坊邻居大多在家吃饭,戴上面罩潜入院内。哪知正房大门并未上锁,轻轻一推就开。

正堂桌椅整齐,桌上放着一封信和一把钥匙。信封上写着“大理寺申启”五个字,显然有人早就料到他会找到这里。

他并未着急查看信件,而是逐一检查了各个房间,见无异状这才回到正房。

信封并未封口,抽出信笺两张。申式南先看落款,写信人正是杨克定,笔迹也与当初画押的一致。

前一张信笺写的是:赵佗归汉犹未足,吕后临朝鸡犬哭;四海郡县法一统,九州当灭南越武。落款处写着“克定出师未捷绝笔,惟盼惠直王师番番,定百越,安交趾”。

意思是赵佗归汉做得远远不够,因为他还用着南越武王的称号,吕雉后宫干政更是搞得鸡犬不宁,使得赵佗的南越与大汉产生对立。四海之内都应该是郡县,法令出自大一统,六合同风,九州共贯,怎么能纵容南越武王一而再再而三的割据一方呢,早就该灭了他。

可惜我杨克定出师未捷身先死,只能盼着惠直你率威武王师,克复交趾,使百越百姓安居乐业。

至此,申式南方始明白,杨克定为什么会将这座宅院取名佗吕悔斋。

后一张信笺却是白纸上画了一副江漕(江南运河的江苏段)地图,图上分别有注明苏州府吴江县,白蚬湖,周庄等地名。其中,白蚬湖有个地方被圈住。

地图左下角另有旁注:尖匙半入,可开地库,马山泉布,交趾助复。万山遗富,半藏蚬湖,云梦泽处,荣秀小筑。

马指马骐,山指山寿,泉布就是钱财之意。

郑玄在《周礼》的注疏中说,“其藏曰泉,其行曰布”,意思是钱存起来叫“泉”,流通起来叫“布”,于是“泉布”、“布泉”就成了钱财的称谓。

杨克定是在告诉申式南,马骐山寿的钱财,就藏在这里的地库,这笔财富,可以用来帮助交趾的克复。

说实话,他不太理解杨克定对交趾哪来的执念,竟然让一个人二十年来不求升官发财,只为克复交趾,甚至不惜为此殒命。这当中,一定还有自己对他不了解的地方。

申式南不想动这批钱财,可一来杨克定已经说明,这些钱财送给他了,二来这是一处空宅,如果他不管,这座宅子连带着地库的钱财,天知道会落入谁人手中。

一阵思索之后,他还是决定接受这笔意外之财。想通此节,他便拿起桌上的钥匙,找寻起地库入口。可找来找去,都不曾发现像是入口的地方。

申式南不由把玩起这把钥匙来,钥匙一端突如剑尖,长约半寸,另一端形似战国时期的刀币,放在手心,像一尊两只脚的方鼎。

宅子里所有房门都是士字型锁,表明原先的主人是官宦之家。普通百姓之家,用的是一字型锁。这把造型怪异的钥匙,别说打开士字锁,就是插都插不进去。

蓦地,他想起在温州府学协理过的墨盗案。案犯被捕之前,每次作案都会留下一个手工剪出的墨字。此人专挑江浙闽一带名声不佳的巨商富户作案,故被坊间传为“墨侠”,官府则称其“墨盗”。

在一次失手被捕后,他供称自己是墨家传人。失手的原因是,当晚潜入的富商银库挂了六个不同的机关锁,他技痒难耐,在开到第六个锁的时候被发觉,遭多人张网捕获。

“看到六把锁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圈套。摆明了告诉我,别想六,不然就溜不掉。”申式南记得当时那个人是这样说的。

“知道是圈套,你为什么还不走,非要一个个开锁?”当时的申式南问。

“你不懂!设套之人算准了我,他越是提醒我趁早溜,我就越是不信邪,偏不溜,非要打开他新设计的锁。何况前面那五个锁,不过是简单的三开机关吊插锁,这样,这样,就能打开。第六个圆锁才是他故意激我的。”那人说得浑不在意,一脸傲然,空手比划了几个开锁的转动手势。

临走之前,申式南对他说:“其实,你不是墨家弟子,设套之人才是墨家弟子,对吗?”

那人惊讶地上上下下看了他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第二天,狱卒报知,墨盗越狱逃走,不知所踪。

那是赴京师国子监之前,申式南在温州府协理的最后一个案子。回想到这,他心下暗道:莫非这钥匙能开的,也是那所谓的三开机关吊插锁?

于是再次找寻起来。从墨盗话中推测,第六个才是圆锁,说明三开机关吊插锁多半不是圆的。

终于,在西厢房的大红酸枝方形妆奁上,找到一个挂着的四四方方的铜疙瘩。仔细看,却是个镀铜铁疙瘩。

铁疙瘩不到四指宽,一指厚,放到掌心其长刚好与掌宽齐平。一面刻着喜鹊,一面刻着梅花。

铁疙瘩连着挂扣,分明是锁,可看上去却长得一点也不像锁,连锁孔都没有。挂扣的一端穿过整个锁盘,伸出一寸多长。

申式南试着抬起妆奁看看,竟然移不动。这不正常!不由心中一喜,再次发力,妆奁还是无法移动半分。

看样子,这铁疙瘩是机关吊插锁的可能性很大,至于是三开还是五开就更不清楚了。问题是怎么打开呢?

琢磨了半天,终于在锁盘连接弯曲挂扣的内侧,找到一个斜着的凸起点,手指按不到。思索片刻,想起杨克定留给他的提示,于是倒转钥匙,将尖头插入缝隙。

尖头刚插入缝隙一半,“嚓”的一声,挂扣弹起,机关销露出,但锁还是没开。又琢磨了一会儿,见到锁盘一侧下方有个像门轴一样的,从上方用力下扣,果然打开铁片,露出锁孔。

插入钥匙,一遍遍回想墨盗当时比划的开锁手势,试了半盏茶功夫,才找对方法。原来钥匙要先由左往右转个直角,然后钥匙下拉,再上推,锁就开了。果然是三开机关吊插锁!

拉动妆奁门,却是整个镜台退到一边,墙面缓缓露出一人高的门洞,隐约可见洞内向下的台阶。

申式南找来一个圆凳,顺着台阶滚下去,见没有什么机关,便吹亮火折子摸了进去,慢慢穿过甬道。

站在地库中间,申式南看呆了。三面墙整整齐齐堆满金银,中间两个圆盘摆满玛瑙美玉。美玉上有个打开的匣子,里面正是这座宅子的房契。

按杨克定的说法,这些金银不过是马骐山寿不义之财其中的一部分。他估算了一下,银锭约莫四十万两,金锭约一万两,玛瑙美玉约二百斤。

地库狭小的空间里,他来回踱步思考。他很清楚,一旦接受了这批金银,往后要走的路就注定不会有安宁。

虽然做官也一样凶险,但做官至少有章可循,而杨克定指给他的这条路,眼下却是看不清前方的。

最终,他拿上三个银锭和房契出了地库,将入口复原,挂上机关锁。

买下马场的钱,用的正是地库里的存银。原先的马场很小,不到两顷,主人做私茶易马生意的,不知怎的,被人告发到户部茶课司。

刚巧在路上遇到正在办案的胡观,见胡观威风凛凛“护送”王通等人从大通桥回府衙,便找到胡观,想让胡观给户部说说情。

此人早些时候与胡观家有生意往来,认出胡观后便想走走他的门路。事情被申式南得知,直接将他的马场和马匹全部盘下。

再后来,两顷的马场就变成了如今的三十六顷。原先马场的人全部留用。申式南又通过冯阿敏的关系,从太仆寺要了三个懂养马、驯马,又没有品阶的人。

给了两倍的月钱,并许诺干得好月钱还会加,家属在马场里帮工也有月钱,结果那三个人索性一家老小都住到了马场。

两个月不到,又给他们加了月钱。每个月还用马车轮番把那三家人送回城里,让他们走亲访友。

申式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的目的是,让太仆寺那些有品阶的小官眼红,然后水到渠成劝说一两个辞官来给他管马场。

眼下这事毫无进展,马场缺乏一个能力突出的人来管。他寻思着,手底下要想有人,恐怕得开个医馆,解决上一代的问题,再开设学堂,解决下一代的问题。

这千头万绪的,看来得赶快抽个时间去会会桃哥,问问己岩村的小伙伴如今都怎样了。可能得写封信去,愿意来帮他做事的,他出盘缠。

转念一想,来年春闱之后,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到哪去呢。按说,以小舅和岳父,以及王贤等人的关系,他在京师谋个差事不是问题。

可没来由的,他又想到了杨克定的话,以及地库里那些等着发挥作用的金银。

李满仓今天给大伙讲的是军马如何修马掌和钉马掌,亲自示范给马掌割旧蹄,亲自一锤一锤敲打马蹄铁。

申式南早就要求,凡是李满仓来授课,马场所有人都要好好听,好好学。比如今天,即便不负责钉马掌,也要熟悉别人是怎么做的。

之后,大伙各自骑马游玩了一阵就打道回府。申式南与阮归思回自家小院,李满仓回国子学号房。一番梳洗后,申式南准点赶往翠柳楼赴约。

远远的,他就看到贝毅和店里的一个伙计在迎接他。

“申兄,今日晚宴有个小惊喜哦!”一碰面,贝毅就热情地拉过申式南:“走,楼上雅间请!”

一进雅间,申式南就碰到三个熟人和三个陌生人。熟人分别是胡观、李满仓和潘德森。

八仙桌北面左位空着,右位坐着一个青壮男子,眉毛浓黑,笑意盈盈。胡观、李满仓和潘德森分坐两侧一二四席,三席和西南位副陪各坐了一个陌生人。

贝毅在前引领,众人见二人来到,胡李潘三人及副陪起身相迎,三席和青壮男子端坐未动。

“申兄来了?请上座,到这边来。贝毅,你给大伙介绍下!”青壮男子率先出声,笑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热情,又不失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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