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半大小公鸡给谁补身子?
剿灭云龙寨后,审讯和甄别主要是罗在负责。陈咬金并无大恶,罗在饶了他一命。
云龙寨有少数几人知道七当家与良刀帮有关系,但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没深究。双方反而时有合作,比如,云龙寨的珠宝基本上是良刀帮给变卖成铜钱和银子的。
罗在得到线索后,他尊重江湖规矩,没有逼问陈咬金吐露良刀帮幕后之人,而是凭一己之力,查到了湾塘村发生的事情。
申式南对罗在大加赞赏,派花醉和裴寒协助他,以申式南的名义与真正的六爷坦诚对话,承诺一切照旧,官府不加干涉,不派暗桩。
良刀帮名义上的帮主六爷是陈咬金表弟王铁牛。话带出去后,真正六爷也就是武叶,果然应约而来。
出乎六爷意外的是,罗在代申式南出席的会面给了她很大的惊喜。
一是过去的一切概不追究;二是六爷必须约束帮众,任何人不得为非作歹;三是官府给良刀帮十个合法身份员额,军籍、民籍、匠籍任选;四是双方约定,在必要的时候,无条件为对方办三件事,前提是要办的事不违大义与人伦。
查抄赌坊之后,杨建翎的狗腿子交代了逼死邬家船队的事。申式南当时无人可用,向六爷提出了第一个要办的事——由良刀帮接手邬家船队。
赌坊那帮粗人不学无术,只看到邬家船队赚钱,就想夺过来。到手后却又不懂经营之道,做得半死不活。临安府查抄赌坊后,船队收归官府所有。
邬家船队交给良刀帮经营是一举多得。临安府得利得安定,良刀帮得从良且得利,民间商贸通达,人、货、钱流通起来,民生经济自然水涨船高。
双方很快立字为约,临安府估价将船队永久交割,按年收定额利,允许必要时打临安府旗号,临安府不参与经营,不派人监督。一句话,临安府只需每年等着收钱,其他概不用管。
这一泼天的富贵,六爷没理由拒绝。买船的钱不够?申式南大手一挥,半年内分三期给付。临安府乐得船只变成现银,人人多了一份常例钱,不但不扰民,还大利于民。
更大的惊喜在后面。六爷拿到船队后,申式南约她见了一面。
申式南给她指点了两条商路,一是临安府到广西府、广南府均有水路可通,且都是他的巡狩之地,二是通交趾的水路。
交趾水路从临安府蒙自县出发,进入交趾交州府,沿洮江而下,经多个府县后,到达富良江。
这条水路,是英国公张辅和总兵官沐晟当年攻克交趾的行军路线,史家有记载,当年参战的老卒也一一记在心里。
良刀帮只要把这两条商辂打通,那金银财宝岂不是滚滚而来?
此次会面之后,六爷对申式南心悦诚服。不过,临别之际,申式南提醒道:“整个云南布政司,没有人能动你,你可以堂堂正正做人,邬家船队不如就此改名武叶船队。”
武叶想了想,点头表示接受了。
“六爷的身份,依旧保留吧。越少人知晓越好。”申式南又道。
武叶在知府衙门待过,在地下世界混过,她明白申式南需要什么。很多消息,地下世界往往是最先知晓的。
护送谢清溪去往思南府,是申式南要六爷办的第二件事。申式南走之前,给钱樟落留下了一支蔷薇花发簪信物,有事戴上发簪,到城里的安沁堂药铺找掌柜的,凡事自会有人办妥。
安沁堂药铺是踏白军在申式南到临安府前,就已经盘下的。掌柜和大多数的伙计,换成了踏白军和关河书院的人。
武叶收到传信,巡抚大人的夫人要六爷办件事。既然是点明六爷,武叶就陪同名义上的六爷王铁牛见了钱樟落。
王铁牛自然一拍胸脯,说一定挑十位好手沿途护送谢清溪。
又交代了几句之后,钱樟落让薇儿拿出一个精美的匣子,道:“这是六百两银子,给十位兄弟的谢仪。”
王铁牛和武叶都惊呆了。走一趟思南府,满打满算一个月的脚程,来回两个月,所有花销加起来,一个人十两银子都能一天吃一顿肉。每人给六十两,这谢仪也太厚重了。
王铁牛斜瞟了一眼武叶,道:“这可使不得!申大人交办的事,是早前的约定,更是申大人对我的信任。能护送老夫人出行,是我等兄弟的荣幸。申大人给我等兄弟找了天大的出路,感激都来及。这钱要是收了,下面的兄弟口水都能淹死我。”
钱樟落微微一笑,道:“六爷万不可推辞。是这样的,我婆婆早年清苦,不喜奢靡,唯独对吃住有些挑剔。这一路上,难免出入酒楼堂倌,住天字号客房,这些钱给兄弟们拿上,一路吃住不至于受冷眼。”
钱樟落说得委婉,但武叶和王铁牛听懂了。那意思是,谢清溪会住高级客栈,吃高级酒楼,既然要保护人家,那十位兄弟必然也要吃同一家,住同一家。如果不多带点钱,怕是两餐下来兜里就空了。
“这是三百两银子,二百是给十位兄弟的工钱,一百是给六爷的一点心意。”钱樟落又从薇儿手里接过一个锦盒,推到六爷面前。
“六爷莫要推辞。工钱是给兄弟们的家人,为我做事,无需为家用分心。”钱樟落道:“丑话说在前,接了这活,就要保证我婆婆不出意外。凡用心护我婆婆的,我养他三代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铁牛和武叶只好收下银钱。诸事谈妥,武叶忍不住好奇问:“夫人,冒昧相问,你都不认识我等,就不怕我等拿了钱,却不把事情办好吗?”
钱樟落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会办不好吗?”
武叶摇头。
钱樟落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家夫君相信你们,我便也相信。”
“申大人如此仁义待我良刀帮,我恨不得把这条烂命卖给他!五爷,你说他究竟有什么法力?似乎兄弟们人人念他的好。”钱樟落走后,王铁牛忍不住叨叨起来。
私下里,他喊武叶喊作五爷。
“你还知道你是烂命啊?值几个钱?还想要申大人出钱买,出息……”武叶怔怔看着钱樟落已经消失的背影,口中贬损王铁牛。
王铁牛挠挠头,憨笑道:“不要钱,不要钱。五爷,你不会是生气了吧?其实,兄弟们也念你的好。”
“唉……”武叶依旧没有收回目光,呆呆地叹了口气。
没人知道她的心思。王铁牛更不知道她为何叹气。王铁牛说恨不得把命卖给他,自己何尝又不是呢?她所求的,根本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六爷名号,而是种几块地,养几只鸡,再给家人做一桌饭菜。
自从相依为命的母亲死后,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心软。可那个自己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先给了她和手下几十号人合法身份,接着又给了正经营生。
良刀帮从此人人眼中有光,脸上有笑,手中有田,头上有屋。原本只能缩在破庙里睡觉,用破瓦罐喝水的这些人,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能像今天这样,有热饭热菜吃,有新衣新裤穿?
申大人来之前,良刀帮靠着鬼市买卖,能勉强糊口,可那是提着脑袋干活。光景好,大家就吃个饱,光景不好,也只能裹着破袄,窑洞一躺。
如今大伙都有了正经营生,日子越过越有奔头。帮里有个年轻后生,前几天还进了县学,说不定将来能中个进士哩!
就这样,谁能不念申大人的好?
“你受过大苦,遭过大难,依旧谨守本心,不作恶,这已经就是行善,尤为难得。良刀帮在你手上,我相信你能领他们走上正途。”
当初,武叶问申式南为何不抓捕她和良刀帮帮众,反而一再寄以厚爱,申式南是这样回答的。
申式南得知邬蓝是邬家船队继承人后,向她说了自己的打算,那就是邬家船队不会还给她,但他会给邬蓝一支更大的船队。
邬蓝欣然接受。据说从沿海找来数百匠人,已经进入贵州布政司境内,原来全部去往车里宣慰司的,会有六成左右的人改往阿瓦来。
船厂各地干得热火朝天,可邬蓝还是有些愁闷。为何?无他,缺人。
目前招募到的人手只够建造船厂各个作坊,眼看就要到腊月,如果不多备点木料,入冬后不适合砍伐,现有人手会有闲置。
她想提高工钱,多招募一些农民,可那个原本对他百依百顺的余承明竟然坚决说不行。
余承明能做副统制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他跟本地人熟络,凡事好说话。
“侯美人那边,我可是听说刚从山头上招了二百来人。”邬蓝说得轻飘飘,语气却有不善。
“不一样。”余承明道:“那些人是去种田种地,养羊养猪的。”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干活的吗?”这回她是真不明白,干脆直接问。
“民以食为天。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农民不能少,不然大家都会没饭吃,没饭吃天下就会乱。”余承明说得有模有样。
邬蓝偏头想了想,问:“这道理是申大人给你说的?”
余承明点点头。
邬蓝哼了一声:“我就说嘛,凭你……长十个脑袋也想不出这大道理。”
余承明打蛇随棍上,嘻嘻一笑,道:“不管我一个脑袋,还是十个脑袋,都永远只会想一个人。”
邬蓝白了他一眼。余承明毫无在意,他已经练成厚脸皮。
就在这时,船厂大门处传来几声脆响和阵阵呼喝声。二人心知有异,急忙奔出。
远远地就见谭海向二人跑来,高兴大喊道:“邬统制,余副统制,申大人送人来了。”
三人碰面,一起往门口走去。邬蓝问:“送人?送什么人?”
“说是砍树的人。看着像是吃了败仗的,当兵的。”谭海道。
谭海是船厂和明德庄团练使,在临安府做过班头,多少有些见识。当然,这团练使是申式南封的,没品没级,也不是宣慰司的在册人员。
邬蓝没再多问,既然是申大人送来的,去看看就是了。
“哟,你是邬统制?你可终于来了!盈江船厂了不得哦,没你的命令,连我宣化军都进不去。”一人手执长鞭,腰悬佩刀,身穿青袍,胸口绘有老虎斑纹,高坐马上,语带揶揄。
他不认识邬蓝,但早听说船厂统制是个女子。
“这是六品七品武将官服。”谭海低声对邬蓝道。
邬蓝施了一礼,道:“我是盈江船厂统制邬蓝。将军切莫误会,船厂重地,闲人莫入,这是巡抚大人定的规矩。便是申大人亲自来,也需有船厂之人陪同。”
听到是巡抚大人定的规矩,那人不敢托大,翻身下马,浅浅还礼道:“本官乃宣化军百户李铜,奉命押送俘虏交盈江船厂监押使用。”
“如此有劳李将军。将军远来,不及远迎,请入内稍作歇息,我当奉茶赔罪。”有俘虏充作劳力,邬蓝喜出望外,对李铜先前的倨傲也有意忽略。
“不必了。本官还有军务在身,就在这交接吧。”李铜断然拒绝。
自己之前有些得意忘形,拿腔拿调的,眼前这年轻女子却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说话强硬,那意思是你少耍威风,有本事找巡抚大人问罪去。
他可不敢真让邬蓝奉茶赔罪,万一这女人跟巡抚大人有某些关系,那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他。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茶水也不喝一口就走,往后有人说我盈江船厂不懂礼数,申大人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邬蓝不明白李铜的小心思,微觉奇怪,再次挽留。
哪知李铜误会了,听她再次提到申大人,更是不愿多待一时半刻。
便露出笑意,道:“申大人麾下,谁敢乱嚼舌头?邬统制不需多虑,本官确有军务在身,得马上回去交了差事。”
邬蓝不再强求,命人取来笔墨,当场在李铜带来的文书上签下名字,盖上私印。
“是否需要我留两个小旗帮忙监押?”李铜接过签好的文书,一脸关心道:“虽说一路上有特别宣教过,不过,好歹也是三百俘虏。”
“谢李将军神勇,那倒不必。”邬蓝解释道:“我们船厂有礼乐卫的人,驯服三百俘虏易如反掌。”
李铜恍然大悟,同时狐疑地抬眼扫了一圈船厂,心想幸亏没往深里得罪船厂统制。
李铜是宣化军的人,他太了解礼乐卫那帮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了。从临安府到阿瓦,一路上俘获的土贼,任你多凶悍,多狡猾,落到礼乐卫手里不出三天,一个个比养了三年的小丫鬟还听话。
见李铜上马要走,邬蓝问:“李将军,这些俘虏看起来不像是汉人,不知……”
李铜哈哈一笑:“当然不是汉人。他们是思任法那老小子的叛军,当牛马使都算是便宜他们。”
说着吐了口痰,恶狠狠道:“囸他祖宗的,这一仗折了我六个兄弟。”
邬蓝赞道:“李将军果然好汉!战损六人却俘获三百人,足可与冠军侯媲美!”
她听说当初申式南选拔宣化军,总旗以上八成都识字。且宣化军开设夜校,人人必须读书认字,有品阶还必须背诗文。当然,所背诗文都是申式南特意编选的。因此,她才会提冠军侯霍去病。
李铜显然十分开心,道:“邬统制谬赞了,李某怎敢与冠军侯相提并论!都是申大人运筹帷幄的功劳!不过,彬乌岭一仗俘获的叛军,可不止三百,而是三千,其他人要送去疏浚伊洛瓦底江了。”
话说得谦虚,语气中却满是骄傲。
“走了,邬统制!”看着张大嘴巴的邬蓝等人,李铜得意地一提马缰,长鞭凌空一甩,发出噼啪脆响。身后一个总旗看了看西斜的日光,带着数十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俘获叛军三千人,却只折损六人,这李将军果然有资格骄傲!”余承明望着远去的宣化军,喃喃自语。
“百户带兵百二十人,宣化军有好几个百户,李百户说的折损六人,可能只是他自己的人,不是说宣化军只战损六人。”谭海显然更懂明军编制,出言纠正了余承明的说法。
“哦!那也很厉害了。我要是能跟李将军一样带兵打仗,杀敌擒贼,也不枉此生了。”余承明究竟年少,正是向往英雄的年纪。
“是吗?那这三百孬兵就交给你了。”邬蓝指着被谭海三十人团练兵押进船厂的俘虏,道:“三天后,我要他们给我乖乖去砍树,再把木料运到船厂库房。”
“真的?”余承明摩拳擦掌。
“余副统制,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邬蓝根本不给他好脸色:“不过,你最好是去找几个礼乐卫的人来帮你。谭海得守卫船厂,还要守卫明德庄,没空给你擦屁股。”
“要是有一个俘虏逃走,我就敲肿你一个手指头。手指头不够,那就脚趾头来抵。”邬蓝似笑非笑看着余承明。
余承明被她看得心头发虚,不由得右脚藏到左腿后,干笑道:“如果跑了二十一个呢?”
“那还不简单,中间不是还有一个没用的么?”邬蓝瞟了眼谭海走远的背影,又看了看余承明两腿之间,嘴角蔑笑。
余承明顿感胯下凉飕飕的,不自觉得屁股后撅,双手护住要害。
邬蓝早已转身回船厂,右手放到身后,五指张开,做了一个用力握紧的动作。
炊烟升起,与宣化军大营三四里之遥的明德庄,有人敲锣一遍又一遍大喊:“宣化军大捷!擒获思氏叛军三千,杀敌两千!”
锣声过后,明德庄一阵鸡飞狗跳,家家忙着抓鸡逮鸭。
罗喜财刚好路过顾新家,见顾新的女人正在用草绳捆住一只半大小公鸡的双脚,就问:“小公鸡还没长大就杀,三嫂这是要给三哥补身子吗?唉,难怪老话说,只有累坏的牛,哪有犁坏的田。”
“宣化军出去了十来天,刚刚凯旋回营,明德草市收摊了,大营里肯定没东西吃。总不能让这帮兄弟回家了,连口热汤热饭都吃不上吧?”顾新媳妇是个本分人,根本不理会罗喜财的调笑,边说边把刚抓的公鸡塞进竹篮。
罗喜财脸上的贱笑顿时僵住。他没有随自家商队回去,一来二伯交给他的任务没完成,他始终找不到跟申式南亲近的机会。
二来他有点闲钱,只需要几十文钱,就能在阿瓦城里一些小媳妇大姑娘家里过一晚。夜夜当新郎让他乐不思蜀,干脆在阿瓦城里买了一套汉人的宅子住了下来。
当然,明德庄这边的新房,他也盖了一座。雇几个人的事,他根本没操过心。
明德庄正是申式南跟马哈省买来,给随军百姓盖新房居住的那片地。没错,地是申式南私人出钱买来的。按纵横划块后,分给礼乐卫和随军百姓盖新房,他没收一分钱。
众人自觉把最中间的一块地留给申式南。礼乐卫和随军百姓,人人各有绝活,盖新房各有分工,柱子、横梁等木料统一制作,然后一家一家地竖房。
平地基,拿石脚,夯墙,砍树,扛石头,烧砖,烧瓦,这些粗活是抓获的土贼在干。
人多力量大,又各有分工,短短一个多月,就人人住进了简陋的新房,一个新的村庄诞生了。
众人请申式南给庄子取名,申式南大手一挥,写下“明德庄”三字。
语出《礼记·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寓意丰满,既与宣化军的“宣化”之意契合,又在蛮夷之地彰显大明国威,更源出正统四书五经。
为什么不叫村或寨?因为庄有皇庄之意。申式南是代天巡狩,用个“庄”字不过分。
很快,刻着“明德庄”三字的巨石就埋进庄子东门门口。
谭海学着宣化军,在庄子四周挖了一条水沟,沿沟摆上拒马。全庄只设了东门和北门,东门方便进入阿瓦城,北门方便去往宣化军大营和明德草市。
明德庄成了一个半封闭的庄子,外人轻易进不来,小偷更是不敢光顾。
罗喜财转身要走,顾新媳妇叫住他:“喜财,我看你一个人,灶都没烧过。要喝开水,自己来家里倒。到饭点了,自己来家里一起吃。我跟你三哥,就两个人,多个人烧菜还好烧。”
罗喜财听得鼻子一酸,感激道:“唉唉,好的,好的,三嫂。就怕给你和三哥添麻烦。”
顾新媳妇从不像其他人一样,动不动喊他外号“细狗”。两家是紧靠申式南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次顾新媳妇都是喊他大名。
明德庄百姓都学着宣化军大营,喝水只喝烧开的。
罗喜财孤身一人在缅甸司,罗家在阿瓦开的铺子,有多年的老掌柜在打理。明德庄的新房是建好了,家具也给配上了,可罗喜财没开过一次火。
“说什么麻烦呢。出门在外,不就得相互有个关照吗?”顾新媳妇轻声细语道。
罗喜财何时受到过这等关爱,不由心里暖暖的。他家境良好,吃穿不愁,没下过厨,没洗过衣。但亲情是淡漠的,他不是读书的料,却被家里逼着读书写字,写不好又被各种嘲讽,各种责骂,就连下人之间,说话也是夹枪带棒。
顾新媳妇把他当弟弟一样,说话好言好语,孤身在异乡的他,怎能不感动?
“多好的明德庄啊!或许,明天起,我得找点事做了。再这样下去,人就真废了。”罗喜财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