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中军大帐里 她把自己当礼物裹进锦被
进驻摆古已三天,暮晚过后,夜色渐起,风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大古剌百姓崇佛,礼佛之时,往往要摆上各种鲜花。宣化军进驻之后,大营也摆上了很多鲜花,基本上是大古剌宣慰司大小官吏送来的,也有少数是附近百姓送来的。
宣化军大营中军帐里,申式南与苏苏、罗喜财二人正在议事。帐外有人来报,信绍步派人送来礼物,说是专门为申大人准备的。
得到申式南的应允,四名大汉将一床长长的圆筒锦被抬进帐内,放在帷幄后面。
来人走后,白鹿从申式南脚边起身,向锦被嗅去。
“哎呀,信绍步那娘们不安好心,给老申送锦被不送妞儿。这不诚心不让老申睡踏实么?”苏苏向罗喜财挤眉弄眼,开起了申式南的玩笑。
“申大人只是素了一年多。你二十年没碰过女人,好意思说。”罗喜财不敢直接开申式南的玩笑,就嘲弄起苏苏:“你就说你挊(nong)了多少年吧?”
说着右手四肢弯曲与拇指扣合,在丹田处比了一个来回套弄的动作。
申式南也笑道:“苏更生喜欢用左手。”
“这位爷,伦家还未经人事了啦!”苏苏学着青楼女子,翘起兰花指,嗲声嗲气靠近罗喜财。
“咦……老子刚吃的晚饭要吐了。”罗喜财一脸嫌弃地躲开。
三人笑闹一阵。苏苏道:“大古剌赶紧指定几个流官啊!兵贵神速,趁热打铁,明天就去收拾底马撒!”
“不管怎样,大古剌也是大明的宣慰司。多年战乱,民生多艰,不把他们扶上发展生产的正道,于心不忍。我们不能学黄金家族,打下来,却不治理。”申式南道。
“那朝廷流官不到,我们还走不了了?”苏苏不服:“再说,朝廷派来的那帮朽木,不拖后腿都算好的,还指望他们给你管治一方?就怕他们来了,反而变本加厉搜刮百姓。”
“所以,我得和信绍步谈谈,除了我们自己人,要把来的庸官贪官变成听话的小羊。”申式南也叹了口气。
三人随即陷入短暂的沉默。
“大人……”大帐突然闯进一个女子,身穿孟人服饰,披头散发,满脸尘土。
“银屏,怎么突然来了?”申式南拨开苏苏,上前窜出几步扶住她。来人是何银屏。
“我没事,撑得住。”何银屏看了看罗喜财。她与苏苏早就相识,却不认识罗喜财。
“自己人,说吧。”申式南眼神示意罗喜财别动,他只好停下要出门的脚步。
“我从孟养司过来的。思机法率残兵逃回孟养并绍法位。我估摸着,两三年内,他断无再起之力。”何银屏道:“不过,有一个特别情况……”
何银屏接过申式南递来茶盏,一口喝干。那茶盏是申式南的,也只喝了一小口。如果新沏一盏茶,开水滚烫,没法马上喝,所以申式南只好递上自己那盏已经放凉的茶水。
何银屏没有在意,她确实渴了。
“思任法自裁后,我发现麓川突然出现大批底马撒人,他们翻过大山,陆续往西迁徙,约三千人去了大秦婆罗门国(今曼尼普尔),约四千人去了麓川以东的勐顿孙罕(今阿萨姆),天竺人叫吠舍厘。我打听了一下,那些底马撒人已经在麓川生活了两年。”何银屏放下茶杯,继续说正事。
(注:勐卯龙立国后,派遣混三弄、刀思云、刀帕洛、刀思汉盖等大将西征,迫使土地肥沃的勐顿孙罕归附。可参阅老杨半仙的番茄小说《我在非洲当酋长》。大秦婆罗门相关名称,唐樊绰《蛮书》和《新唐书·地理志》曾有记载。大秦婆罗门国四面环山,后期历史和特殊地形,可参阅老杨半仙的番茄小说《我在非洲当酋长》第963章。)
“孟养那边,怎么会有底马撒人?”苏苏首先感到吃惊。
申式南眉间微蹙,左手食指摩挲下巴,显然也陷入思索。他完全信得过何银屏,可七千底马撒人跑到孟养以西,这事有点不合常理。
就在这时,帷幄之后突然传出奇怪的女子笑声。四人面面相觑,随即各自取出兵刃,向笑声处缓缓靠近,却见信绍步送来的锦被中,露出一双脚板,白鹿正在舔食。
看样子是锦被中藏有人,脚心被白鹿反复舔过之后,酥痒难耐,这才忍不住笑出声。
但那笑声听起来很奇怪。
“白鹿,干嘛呢?过来。”申式南喝道。
白鹿摇摇尾巴,走到申式南跟前。白鹿在绍兴府新昌县跟了申式南之后,辗转八千里,来到了大古剌宣慰司治所摆古城。如今,白鹿已经由当初的小奶狗,长成了四腿站立高过申式南膝盖的猛犬。
更神奇的是,无论宣化军如何急行军,白鹿都能跟上,甚至有时候还跑在他的马前,也不见它喘不过气来。
白鹿不再舔脚底心,那人终于松了口气,道:“申大人,快……快把我放出来。”
这声音,软软糯糯的,苏苏和罗喜财都不陌生,两人对视一眼之后,齐齐恍然,暗暗对口型:信绍步!
两人从对方口型确认之后,相互打了个眼色,轻手轻脚退出了大帐。走之前,苏苏不忘拉了拉何银屏衣角。
中军大帐外,罗喜财叫来巡值小旗,吩咐众兵卒离远一点值守,天亮前不许任何人靠近大帐。听到他这番安排,苏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何银屏头一扭,自顾走了。
中军大帐帷幄内烛火通明,申式南解开被捆住的锦被,顿时目瞪口呆——信绍步竟然一缕不挂。
“想不到,巡抚大人一心为公,天黑了还不忘为我大古剌百姓操心。妾身给大人准备的这份礼,看来是唐突了,大人竟是半点不喜。”信绍步眼神妩媚,声音娇柔如少女,语气却是泫然欲泣。
申式南扶额,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周身血液一个劲倒灌,仿佛要从太阳穴两侧涨破。
如罗喜财所言,他已经素了一年多。眼前之人,可是缅人中数一数二的美人。
也难怪,所有土司在位之时,最重要一件事便是,挑选健康、聪慧、貌美的女人为自己传宗接代,以改良后代的相貌和才智。
信绍步能成为继承人的生母,自然相貌与才识都是万里挑一的那种。
别看人家儿子已经十三岁,可她那身材和皮肤,便是普通二八年华的少女也不及。
“好人……”信绍步见申式南怔在原地涨红了脸,嗲嗲地拖音道:“你就忍心让奴家躺在这地毯上么?快抱我起来。”
中军大帐前面是议事厅,帷幄后则是主将的寝居之地,地上铺的地毯,正是信绍步在扎营当天派人送来的。
他不是寒门子弟,舅舅和外公也倾尽全力培养他,且谢氏家风甚严,不喜公卿宣淫,误人儿女。即便如此,他也没少见识公卿们的人后嘴脸。
自进士放榜以来,申式南参加过太多官员的酒宴,有的侍酒美人寸缕不着,有的薄纱若隐若现,有的全身只着一件轻软衣裙,为的就是方便贵客随地办事。
当然,中途相互交换伴当的也大有人在。嗯,大臣们私下里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申式南还是更喜欢两情相悦的生活,但为了不显得自恃清高,他没少逢场作戏,却从不玩真的。
可是,眼前熟韵散发的信绍步,眼睛仿佛会说话,令他难以自持。难道真的是因为素太久了?
“狗为何会舔你脚心?”申式南鬼使神差地将她连锦被一起抱上床榻,也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他问出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问题竟然将暧昧气氛点燃。
“人家为了让你享用,特意泡了羊奶浴。可能是站起来擦身时,脚底没擦到。”信绍步顺势一把勾住申式南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呵气,柔声答道。
“不信你闻闻,是不是有羊奶香味。”信绍步再次轻轻呵气道:“我家有独门方法,羊奶不腥,反而香香的。”
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本来是为了平复体内燥热,哪知心神全是奶香味。
很快,两人彼此沦陷。
亥时正,中军大帐内,再次折腾后没了力气的两人毫无睡意。
“好人,奴家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信绍步头枕在申式南胸口,手指在他小腹轻轻画圆。
“噷(hm)。”申式南不置可否,谁让他现在心如圣人呢。
“我知道底马撒人为什么跑那么远。”信绍步依旧画着圆圈。
“为什么?”申式南托着她头,坐起身来。
“奴家有一事相求。”信绍步抬起头,看着申式南。
“如果你是想做大明皇后,我可能帮不上。”申式南想不出她所求何事。
信绍步缓缓摇头:“我们摆古的孟人,男人没剩几个了,家家户户成年的只有女人和老人。一旦明军走了,我们还是只有受欺负的份。”
“我想求你,让明军的汉子给我们族里的女人下种。”信绍步说得很是认真,都不自称“奴家”而是称“我”了。
“什么?这……这……”这已经是今晚第三个意料之外的事了,申式南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想要人口快一点多起来,只有这个方法。”信绍步露出坚决神色。
申式南想了想,只得苦笑一声:“底马撒人什么情况?”
信绍步见他默许了自己的所求之事,顿时松了口气。她曾经让人去找了几个宣化军的人表示表示,可宣化军军纪严明,没人敢乱来。
“别急嘛。”信绍步笑道:“你这里,我也要多来几次。我想给你生个娃。”
“不行,不行!”申式南差点跳起来,这是今晚的第四个意外了。
“为什么?”信绍步不解:“你是嫌我老,还是嫌我什么?我是频耶伐流的妈不错,可我是十六岁生的他,我现在才二十九岁,还能生!”
申式南再次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不想步赵姬赵太后的后尘,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赵姬是谁?”信绍步是会说汉话,也识汉字,可读过的书不多。
申式南只好将赵姬与嫪毐私通,生下两个孩子,最后被始皇帝嬴政一个个干掉的事,简单说给信绍步听。
哪知信绍步不以为然:“那是你们汉人的礼,我们孟人可没那些规矩。你就放心吧。”
能放心才怪!不过,申式南似乎无能为力,即使不让信绍步再来,又谁知道今晚会不会有第五个意外呢?
“先说说底马撒人怎么回事吧。”申式南捧起她的脸,亲了一个。
“其实……底马撒宣慰司已经没了。”信绍步有些怯怯地道。
“没了?是人没了,还是地没了?”申式南问。
“都没了。”信绍步道:“地归我了,人只剩下老弱病残。”
听到这,申式南镇定下来:“也就是说,你把底马撒宣慰司给吞并了?”
信绍步缓缓点点头,又摇摇头:“地是我吞了,但人是他们自愿走的。”
“你胃口不小啊!”申式南伸手轻轻抚摸她后脑的头发,似是安慰,又似是感慨。
安慰的是,底马撒宣慰司毕竟是大明永乐五年就发过信符的宣慰司,就这样被吞并了,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但信绍步既然已经算是他的女人,那这个交代,就只能是他来交代了。
感慨的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娇弱的女子,竟然无声无息地吞并了那么大一个宣慰司。
论地域之广,底马撒宣慰司比底兀剌宣慰司大得多,与大古剌宣慰司(治所在今缅甸勃固省首府)相邻,从萨尔温江三角洲到缅甸德林达依省,即克拉地峡以南这一大片狭长地带,全是底马撒宣慰司的疆域。
缅甸德林达依省西临安达曼海,南部的岛屿,正是元朝民间航海家汪大渊到访过的针路(今丹老群岛),宋元以来,就一直是重要的海上商贸停留地。
“可是,底马撒不也是你们孟人吗?”这一点,申式南确实想不通。
“唉……”信绍步轻叹一声:“底马撒早些时候,的确和我们一样,也都是孟人,但是另外一支。后来暹罗人进犯底马撒,底马撒打不过,女人被抢走,没过多久,底马撒又把女人抢回来。再然后,那些被抢回来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好多是暹罗人的种。”
“再后来,暹罗人越来越强大,占了八百大甸。底马撒则因为那些女人生下来的野种已经长大,暹罗人就网开一面,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来底马撒这边烧光、抢光。”
信绍步说到这里,起身倒了一杯凉开水喝下,给申式南倒也了一杯,用的是一个杯子。
“那些长大的野种与原来的底马撒人隔阂越来越大,双方都难以忍受,于是就有人提出,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搬到另外的地方。”信绍步道:“就在这个时候,思任法派人来到大古剌,想要跟我们结盟,打底兀剌,打阿瓦。思任法也派人去了底马撒,不知怎么谈的,双方一拍即合,底马撒决定搬到孟养那边去住。”
听到“思任法”三个字,申式南长长地“哦”了一声:“……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