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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铁鹰卫获官面身份 轻松平叛

城东北的这家寺院,正是鼓动巴盛温的幕后黑手。

官府下令,大古剌宣慰司只许保留大的三座寺院,而这家寺院刚好是第四大,因此迟迟不愿解散拆除,反而收纳了一些其他被拆除寺院的无处可归的僧人。

偏偏这家寺院曾是伐多罗的礼佛之所,仗着伐多罗的势力,寺院强占了周边大片良田。

伐多罗是频耶伐流的四叔,手握大古剌近半兵权,对频耶伐流的位置虎视眈眈,对信绍步的摄政更是早就心生不满。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早就成了一手遮天的人物。

在他的暗中授意之下,就剩这座第四大的寺院没被拆除。本来,他也想趁信绍步不在的时候,挟持频耶伐流,但他的试探了几次,发现根本没法得手。

频耶伐流的身边多了几个陌生面孔,个个眼睛像老鹰一样尖,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出现两队侍卫护住频耶伐流,弓箭手也会从暗中现身。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中,有人身穿明军服饰。边上就驻扎着一支明军,伐多罗可不敢惹怒明人。

其实,也有明人找到他,想跟他合作经商。但伐多罗哪懂做生意,在他眼里,想要什么,直接抢就是了。他根本看不起商人。

三天前,言婴来到勃固,接管了宣慰司军政大权,要求寺院限期三天解散僧众,该还俗的还俗,不想还俗的,到宣慰司来考试,通过考试的,发给度牒。

本来是要去阿瓦考试的,可巡抚大印是回袖保管,回袖已经吃遍八百大甸,就随言婴、酸花等人一起来到了勃固。如今大印在勃固,出题人言婴也在勃固,就免了去阿瓦,勃固于腊月初八组织一场针对僧道的考试。

说是僧道,其实在勃固,道人没几个,基本都是僧人。

今天正是限期解散僧众的最后一天,这家寺院聚集了两百多名僧人,在其中一人的煽动下,这些僧人拿起了武器,准备冲到勃固公馆讨要说法。

宣慰司官署还没建好,办差还是在勃固公馆。但寺院早有人盯着,盯梢之人一看这些僧众领取的兵器,竟然不是菜刀、柴刀,而是军中制式的长刀,当即飞马报知苏苏。

面对只有近身武器的僧众,苏苏只带了四百弓马娴熟的宣化军前往弹压。他也不想想,僧众能拿到军中制式兵刃,这岂会是一起孤立事件?

四百宣化军出动迅速,在寺院不远处拦截到了赶往勃固公馆的僧众,远程射杀了几十人。对方正要投降之际,身后退路已被伐多罗的八百人围住。

好在身后敌人忌惮他们手中的长射程弓箭,不敢冒进,但宣化军也有十几人受伤。

幸好另有一千宣化军及时赶到,二百多僧众和伐多罗的八百人,除领头六人被擒之外,其余人皆被阵斩。

城内的伐多罗则是得意万分,亲率一千亲兵杀进勃固公馆,想要斩杀信绍步,挟持十三岁的频耶伐流。平时,宫中(公馆)的守卫不到三百人。他一千多人足够对付。

可是,他的前锋四十人才冲进公馆大门,就被全部射杀倒地,一个活口都没留。走在中间的伐多罗还不知情,等他走进门内,看到遍地尸身,这才顿觉不妙,心头突突跳个不停。

很快,他身边的五六十人陆续倒下。紧接着,楼内传出信绍步的声音:“投降吧,伐多罗,你还要让多少人送死?”

伐多罗狞笑道:“信绍步,你才两百多人的守卫,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支箭?我这里可是有两千人,我保证明军赶回来之前,你已经做了我的刀下鬼。”

他故意多说了一千人。

“唉!就你这猪脑子,大古剌要是交给你,不出三五年,就要被你玩死。”暗处的信绍步叹气道。

伐多罗想了想,猛然一惊,问:“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你这猪脑子,终于有点用了。”信绍步道:“可你不觉得太迟了吗?你以为我杀不了你?让你的人放下武器,所有人我都可以饶你们不死。”

“你知道了又如何?你的一万兵马已经被你调去达贡筑城。我的一万人已经杀光守营明军,等明军从城外回营,还不是被我瓮中捉鳖。”伐多罗显然不可能轻易认输。

“还不错,连瓮中捉鳖都学会了。”信绍步道:“你说你,在家里跟那几个女子好好学汉话不好吗?能力不够,就不要学人家当头。就你这样,天皇帝也不会让你当宣慰使啊!”

“谁稀罕当什么宣慰使!”伐多罗怒道:“你什么都交给明人去做,什么都听你那个野汉子的,还想把我们族人的王都搬迁到达贡。你投靠明军,就是背叛了我们的族人!”

“你也不想想,我是怎样知道你在床上跟人学汉人官话的?”信绍步语气淡然。

“对哦!你怎么知道的?”但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很明显,他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

“你……你早就防着我?”伐多罗问。

“是你一心想谋害我们孤儿寡母,我不得不自保。”信绍步道:“至于你说我投靠明军,那我问你的,如果明军再不来,你挡得住暹罗人,挡得住傣人,挡得住缅人吗?如果我们落在这些人手里,你怕是给人当牛做马的机会都没有,他们会不分大小杀光我们族里的男人,再把女人都抢去。”

“可明人是怎么对我们的?给我们送来我们需要的铁锅、铁犁,给我们送来能医治伤口的郎中,还教我们种田。你知道阿瓦的粮食产量有多高么?”信绍步道:“别的外族只会杀光我们,抢光我们,可明人当我们是兄弟姊妹,给我们活路。”

“我不投靠明军,难道等你带我们族人跳进火坑吗?”信绍步突然大声道:“你们所有人都想想,自从明军和明人商队来了之后,你们的日子是不是好过多了?我看到很多人家里都用上了漂亮的瓷碗,有人穿起了布鞋。再过一年半年的,我看你们每个人都能穿上布鞋。”

“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当野人吗?你们是想天天吃野果,嚼草根,睡草棚,还是想天天有米饭吃,有布鞋穿,有大瓦房住?”信绍步边说边现身,四周有人持木遁护住她除头部以外的地方。

伐多罗的手下听了之后,个个刀箭低垂,迟疑不定。

伐多罗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但他依旧不死心:“明军很快就会完蛋,不出半个时辰,我的一万多人就会包围这里。杀了这女人,我带领你们杀到老挝司,与安南人左右夹击,抢来的牛羊、女人全归你们。”

可是,没人动手。伐多罗气得不停地回头向门口张望。

“啪~啪~啪~啪~”门外响起一阵掌声,随后申式南向他远远走来:“你是在等你的一万兵吗?”身后是穿着信绍步军卒服饰的大队人马,步伐整齐,前排是刀盾兵,后排是弓箭手。

“不用等了!你的一万兵已经在宣化军大营宣誓效忠频耶伐流了。”申式南脸上笑意盈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伐多罗面如死灰,拨开身旁的侍卫,他冲到门外一看,自己带来的一千人,凡还没来得及进公馆大门的六七百人,早已被缴械带走。

伐多罗瘫坐在地,他身边的人见状,纷纷抛下武器,双手抱头。早有一队队兵卒冲出,将投降的人逐个带走。没有一个管伐多罗,他仿佛被遗忘了。

伐多罗倒也拿得起,放得下,短暂的失魂过来,镇定下来。

“我不相信宫里的守卫有那么好的箭法。他们是什么人?”伐多罗问。他还是习惯将公馆叫做宫里。

“他们是大明铁鹰卫,临时充当我的侍卫。确切地说,他们是在帮我训练侍卫。”信绍步的。

信绍步和申式南已经来到他身边。

信绍步说的没错。铁鹰卫终于有了官面身份,再不用躲躲藏藏了。

申式南和信绍步有了那层关系之后,出发前将铁鹰卫编入信绍步亲兵卫队。从此,铁鹰卫对外就可以说是信绍步的亲卫,必要时借给申式南的。

这样一来,哪怕申式南公开带着跑遍云南诸司,外人也只会以为是铁鹰卫是信绍步的兵马,私养兵马的隐患,从此解除。

听信绍步那么一说,伐多罗了然,但还有一个疑问:“宣化军吃不下我的一万人,我的兵是怎么没的?”

“如果鞥要吃,也吃得下,不过没必要。”申式南道:“去达贡的一万兵马,出城四十里后,就悄悄绕回来了。”

“频耶伐流在宣化军大营,不在宫里?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计划?我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回来。”伐多罗更多的疑问一个个冒出来。

“不如我一下子回答你所有的疑问吧。”申式南道:“前天我们还在回来的路上,就接到消息,你的人有异常调动。于是我设下计策,以筑城的名义,在昨天,将频耶伐流的一万人调去达贡,又将频耶伐流暗中接到宣化军大营。”

“东北的僧众叛乱,苏将军故意只带四百兵去,目的就是借你的兵杀了那些叛乱的僧众。嗯,没错,现在所有人都认为,那二百多僧众,是你的人杀的。”

“至于我,叛乱僧众和你的区区八百兵,还不值得我亲自跑一趟。”申式南道:“现在,你总该明白,为何我要在大营门口就发火,训斥兵士,又下令发兵东北了吧?都是演戏,为了让你放在营门口的探子看到听到。”

“你想以八百兵卒的代价,吸引我宣化军悉数出动。我确实也下令只留三百人守营,可实际守营的有一千四的宣化军,以及频耶伐流的一万人。你的人一冲进宣化军大营,我的人的就开始瓮中捉鳖。”申式南道:“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瓮中捉鳖。”

“你……你们明人果然很会骗人!”伐多罗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申式南呵呵一笑:“首先,这叫兵不厌诈。其次,这叫胜者为王。我就想不通了,如果你诚心归顺明军,起码富足安乐的日子是有的,干嘛非要自己当个土霸王呢?”

“你看,你们族人养的牛群马群,只要是膘肥体壮的公牛公马,母牛母马都是随便交随便配吧?干嘛那么贪心,非要去当个猴王,让整个猴群的母猴子都归你呢?”申式南连连摇头:“猴王只有一个,争夺猴王,失败的下场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说罢,你,想要什么下场?”

“你说得对,我确实贪心了。”伐多罗惨然一笑,慢慢摸出随身短剑,插入自己心口:“这就是我的下场。曾经,我也想踏踏实实辅佐频耶伐流。都怪巴盛温和他表哥蓬猜这两根搅屎棍……”

“嘶~”申式南倒吸一口气。伐多罗选择自裁,倒也是条硬汉。可他对自己下手快了点,刚说出是受巴盛温和他表哥蛊惑,就咽气了。

不过,关系也不大。罗依既然说出有安南人在搅和,应该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铁鹰卫有了官面身份,很多事情办起来就会顺手得多。要不然,何银屏也不会察觉到伐多罗手下兵马的异动,并快马报知申式南。

勃固公馆这边刚收场,出城的宣化军也回到了营地。经过审讯,蓬猜、巴盛温和一个叫弘忍法师的僧人,的确是安南人。

三人都是郑可的人。郑可是黎利的同乡,黎利建大越国后,他被封为县侯,与阮廌、黎察、范文巧和丁列等人,被赐穿红绯特权服饰。

黎利的儿子黎麟继位后,朝政把持在黎察手上。宣德八年(公元1433年),郑可被贬为地方官。

为了东山再起,郑可开始寻求外援,招募了十三人,分别派至大明、暹罗、占城、老挝宣慰司、八百大甸司和大古剌宣慰司。

十三人中,除了年纪还小的巴盛温,人人精通大明官话,能说会写。巴盛温会一些,但不多。弘忍是游方僧人的。三人是一同上路的,并没有见过其他十人。

蓬猜本来是要去八百大甸,但三人都走错了路,穿过老挝司后,一路向南到了暹罗,这才发现走错了。于是三人往西北走,到了大古剌,在一座寺院避雨时,寺内僧人听他们说的是大明官话,便留三人吃斋谈佛。

弘忍精通唐宋佛法,寺院盛意邀请他留下。弘忍当时心想的是先留下一段时间,再去八百大甸。没想到他佛法造诣颇高,一路升迁,成了寺院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法师,就此再也没走成。

蓬猜能打,又懂大明官话,很快混成了伐多罗的心腹。两人混得好,早忘了郑可的任务。巴盛温混得惨,对郑可充满恨意,也选择忘记任务。蓬猜和弘忍担心他告发,经常时不时接济他,帮他找了个通事差事,日子比起普通人来说,还是好过得多。

直到林美元带着很多明人来到勃固,巴盛温无意中听到明人带来的消息,郑可已经大权独揽,并刚刚打赢了与占城的战争。

明人的消息很灵通,再一打听,得知了安南国内的形势。原来,成年后的黎麟为夺回权力,与郑可结盟,以谋反罪名将黎察逮捕赐死。黎察倒台,郑可崛起,开始铲除异己,就连早年垂帘听政的太后阮氏英都要避其锋芒。

事实上,汉唐以来,安南从未安分过,总会时不时侵占周边。这几年,安南陆续对老挝司、车里司、占城,甚至云南、广西等周边各地多次用兵,一度占领很多城池。

巴盛温担心安南打下占城和老挝,再打到大古剌,于是找到蓬猜和弘忍法师。

三人都担心郑可真的率军打过来,而自己三人这些年,除了享乐,根本就没为他做过什么事,害怕郑可秋后算账,觉得要做点什么,到时候好交差。

就在这时,申式南下令清理僧道,拆除寺观,激起了僧人的不满。

三人决定以此为契机,鼓动僧人作乱,同时由蓬猜游说伐多罗,说安南已经准备攻打老挝,大古剌不如与安南联盟,同时发兵老挝,打下老挝后,一边分一半。

这才有了巴盛温聚众到新营地门口痛骂妇人,弘忍法师蛊惑僧众叛乱的事。为的就是希望百姓和僧众起来反对明军,反对信绍步,推伐多罗上位,好到时候与安南左右夹击老挝。

事情清楚后,三人连同擒获的其他头目,全在城东北的寺院外,与所有叛军尸体一起烧了个干干净净。

申式南去底马撒的这一个多月,缅甸司到大古剌的驿站已经建立起来。次日,朝廷的文书和各地的信函陆续送到申式南手里。

朝廷这次发来的文书,主要是对王炬的升赏,王炬多了一个巡海使的身份。

他这个身份,其实一点也不突兀。只因之前的密折中,申式南就提议开放海禁,允许民间商船和官船出海。可能还是有其他大臣反对开放海禁,毕竟,官船出海得利巨丰,那些人怎肯轻易让民间商船与自己争利。

官船牵涉的利益太多太广,就是朱祁镇与王振也拿那些人没办法。你敢强行下旨,下面办事的人,绝对敢把好事办成坏事,到时候,黑锅还是扣到朱祁镇头上来。

朱祁镇是用给王炬巡海使这事,隐晦地向申式南表明,他是支持开放海禁的,但眼下时机还不成熟。

申式南一番思索之后,也懂了朱祁镇的意思。他心里很不屑,也明白朱祁镇不过是没有完全下定决心罢了。

此事也并非坏事,至少,王炬有了巡海使的身份,伊洛船队出海就名正言顺了。

万事俱备,只欠海船。

朝廷从广西府和广南府抽调的流官,要开春后才能来到大古剌。不过,申式南根本不在意,没有流官,他自己委任官员更能治理好各宣司。

申式南问朝廷要流官,不过是为了顾全朝廷颜面。

这一天,申式南把自己关在屋里,专心写奏章,将底马撒宣慰司与大古剌宣慰司合并的事报了上去。写完奏章又写了好几封信。

缅甸司局势已经稳定,申式南稳住了八百大甸司后,就写信回去,让钱樟落到阿瓦明德庄来相会。

如今,大古剌也欣欣向荣,达贡筑城已经开始。宣慰司官署届时要搬到达贡,勃固新建的官署依然有用,因为勃固将作为大古剌的副治所,未来要成为古剌府下辖的勃固县。

驿站也要建到针路,针路到勃固,也将开通商船。

安排好一切,腊月初九,申式南率宣化军出发,前往老挝司治所南掌(今老挝琅勃拉邦),中途在八百大甸司过年。

“大人,思机法窃据孟养,为何不先收服孟养司?”路上,言婴忍不住问。

这一次,言婴没有留在大古剌。申式南和言婴制定的策略,信绍步会坚定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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