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夜
左蒙看着他的殿下坐在主位上沉思,也不敢开口。
要打便打呗,还给个什么三日期限,还要五娘为质。
都到这节骨眼上,实力摆在这里,还玩什么上兵伐谋的。
这离间有计策也太过拙劣,难道对方看不明白吗?
左蒙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解,也只得乖觉地闭紧嘴巴。
离王似乎看透他的疑惑:“本王要堵上她的后路,让她乖乖跟着本王回离川。本王也不想让她恨我,恨蛮族的无情无义总比恨本王好吧。反正那帮老头子对她也不好,不如投入本王的怀抱。”
左蒙好像明白什么,离王殿下对这个五娘生出这般的小心思。难道真是山里妖精勾了殿下的魂魄还是被下了蛊?
自家殿下可没那么容易被人蛊惑。
看着离王殿下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双眼深邃却不见底,或许这才是殿下本来的面目。
不然单靠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身份,他是不可能在短短几年时间把混乱的离川整顿成一副太平安定的景象。
自从殿下来了离川,住着破旧的离王府,从来不对百姓横征暴敛。对蛮族,能不打就不打,能劝则劝。对百象,能和就和,不到万不得已才动手。与蛮族、百象交好,用了几年时间休养生息,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极不易。
当年左蒙也不过是一个家族连累被流放的罪人,在流放离川的路上饿得快要死掉,连同行之人都放弃他把他弃之荒野。是路过的殿下好心救了他。
那时殿下也是身体孱弱,看着一阵风都要把他给吹倒。
左蒙永远记得第一次看到殿下的样子,他一身青衣,脸上是病色的苍白,眼神却很有神,手指很细很长很白,撩开帘子看到他靠在路边一棵树下奄奄一息。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靠着树倒在旁边草丛中,估计殿下也就看不见他。
后来殿下说也是他运气好,刚从山崖上摘了野蜂蜜,当下兑了一碗蜂蜜水给他喝。
那甜滋滋的味道是他这辈子体会过最好的味道,山珍海味都比不了。
等他醒来当场跪下谢恩,感激涕零。
只是护送的官吏已把他当死亡处理,自己断断不会再送上去当奴隶,也无处可去。
荒山野岭他一个十多岁的孱弱少年也无法独行,以后的生死也不定。
在没有流放前,他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小公子。一朝株连,灰飞烟灭,生死一线。
殿下说自己没有护卫,你就当我的贴身护卫吧。你以前的名字也不要用了,将来你要当本王的左膀右臂,你就姓左吧。
殿下没有问他的过往,好像真的那个人已经饿死在路边。
当时他瘦骨嶙峋,手腕还没有刀把粗。
是怎么让殿下觉得自己会有本事保护他呢?这个问题左蒙问过殿下。
离王说你吃肉的时候那股子狠劲就觉得让人很有安全感。
等他养好身体,殿下就带着他去平息小股割据势力练手,碰到一群穷凶极恶之徒。
第一次出战就不顺,受伤差点起不来躺床月余。
殿下亲自探望,温言道:你将来是要上战场的,不强不狠就是送命。
殿下说话很少有重的时候,重话轻说让人生出敬意与畏惧。
从那以后,他对自己狠,没日没夜练习。对敌人更狠,但凡不听话的一刀解决。
唯独看到殿下的时候会低下头,一副乖觉可人懂事的模样。
后来他成为殿下冲锋陷阵的长矛,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以此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恩、知遇之恩!
所以他从来不问为什么,他相信殿下所有的言行都有自己的盘算。
听着外面越来越大雨声,离王道:“蓑衣攀绳准备好了吗?”
左蒙道:“一切都准备完毕。”
“整军待发,今晚亥时正从北崖这边攀缘而上,争取明早左将军要坐在那把牛头椅上!来人,给本王穿上蓑衣。”
官军之前攻打过东西两门,不是闲来没事干。而是让蛮族认为他们会按常理从大门攻入,从而把防御重点放在了东西两门。
南河下雨河水暴涨是天险,不能强求。
北崖仔细查看过,仗着险峻几乎没什么人守卫。加上雨夜突袭,再合适不过。
好好讲话不听,那就只打得满地找牙。
山路泥泞,又是夜间难行。好在左蒙早就听从离王的安排对路线进行了熟悉,行军很快。
山石光滑,精挑细选出来的攀岩士兵手上都绑着一层草绳防滑。
这次挑选而来的士兵大多是离川本地人,他们习惯上同爬坡采药狩猎。平时看上去险峻无比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却是宝藏之地,有平地采不到的好东西。
左蒙又精挑细选了一番,找出几十个当先行兵。他在这里督促他们爬上,然后绕道东门开门。殿下熟悉石寨格局,会在那里领兵入寨。
五娘被关屋子里,手臂捆在身后,疼痛麻木一阵一阵传来。
没有争吵没有动手,因为她深知没有意义,不如积蓄力量或可一搏。
明日不出意外,长老们就会把她献给官军。
暂时离王应该还会杀她,眼下她还有利用价值。
心下只是担心水秀与阿也,不知道他们会对他们怎么样。
水秀和阿也以后恐怕也不能在石寨里待了,他们能去哪呢?说好这一辈子都要带着他们俩的。
可是一辈子真的太长太长,水秀终究会嫁人,阿他也会娶妻,他们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平凡生活。
而自己又是为谁而活呢?
活着也仅仅是活着而已,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生孩子,延续高家血脉。现在连这个也成了痴心妄想,孟柒再在应该安全了吧。
高氏一族仅剩下自己一人苟延残喘,既不能手刃仇人报仇雪恨,亦不能替父兄亲长沉冤昭雪。
高氏一族是功臣不是叛臣啊,父亲临死前那句肺腑之言一直都刻在脑海里。
那些人还高坐明堂,做出一副大义凛然心怀天下君臣一心的模样。
他们高座之下,是至亲的血肉白骨。
而自己好不容易当上寨主,因为身份被他们猜忌。
这跟当初父兄替大遂楚氏一族卖命最后却身首异处的下场又何其相似啊……
五娘苦笑:难道高氏一族真的与生俱来都是给人当垫脚石的吗?
听着外面雨越下越大,五娘莫名冒出一个想法:雨夜正是偷袭的良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