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困局
单独的幽闭隔间内，金色短发的男人按住眼镜中间的连接架调整了一下镜框的位置，终端屏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在镜片上冷冽的反射
“那么正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拉长了语调
“——你还真是忍心啊，把最得力的部下放到敌人力量最核心的地方，甚至只调集了那么两三位实力一般的干员协助，据我所知，那个希尔斯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手，单纯近身战斗技术，哪怕是在我们部门，也只有三...一个人可以稳稳压他一头。”
“你就不怕他夭折在那里吗？”
虽然话语听起来像是关心，但是语气却难掩的蕴含一丝玩味。
“你指的是萨菲罗斯吧——”终端内突然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如同雄狮的低吼。
“是否是对手——这并不劳你费心，我已经把一切都教给了他，可不是为了让他待在总部里面像个政客一样指手画脚。”
“哦？我还以为你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想要借此机会铲除异己呢~”
双手十指交叉摆在胸口，金发男人略有些轻佻的说道。
“哼，单论这一点的话，既然你知道你手下新晋的那个class first不是希尔斯的对手，又为何这么爽快的同意将他借出来，甚至还买一送一地搭上一个3rd？”
言下之意便是比起自己，你才更像是那个试图铲除异己的人
质疑自己的纯度？金发男子勾起了嘴角
“维尔德，你可是连‘协助找出神罗内部的高层间谍’这样的理由都动用上了，我没道理不全力支持吧——要是因为这个完全和我没关系的事件，被社长大人给怀疑了，那我多冤枉——”
男人刻意在脸上做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更何况，萨菲罗斯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主管，一句话就能调动的了的——也只有那位少年，我相信他的潜能。”
尤其是——
当朋友死在眼前的时候。
金发男人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哼。”
通讯终端上，屏幕里男人的脸也随着这声冷哼在电子荧光下缓缓显露，那是一个留着中分黑色曲刘海，可以看的出来年轻时相当英俊的男人，但是此时的他面孔上遍布岁月的沟壑，嘴角下垂，眼眶深邃，阴影下的男人显得阴桀可怖。
这是一个只有自己人才能看到和善面容的男人
“我对你正在做或者即将做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但是作为塔克斯的主管，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
“你做的事情，最好不要让神罗失望。”
金发男人听到这句压迫感十足的警告却不以为意
“哦？我在做什么呢？”男人语气轻佻的反问
“以你们的作风，如果发现了我在做什么损害神罗利益的事情——我现在应该不是在家里的侧室和你聊天，而是在塔克斯的秘密监狱里。”
“所以——既然我们是平级，你说这样没有证据的话，可是会被我记仇的~”
“维尔德。”
直呼其名之时，男人直勾勾的对上了屏幕中维尔德阴影下的双眼。
“就当做我个人对你的一句忠告。”
意味深长的回敬了一眼，维尔德低声开口，接着抬起手，按住了结束通话的按钮
“好自为之吧，拉扎德。”
十字的电子光闪动，维尔德留下这句话之后，终端的屏幕便变得漆黑。
通话结束，保持着十指交叉的手势，神罗特种兵部门的主管拉扎德，收起了从容的姿态，皱起眉头盯着漆黑的屏幕陷入了思索
试探得到了结果，但是...
维尔德，是知道了什么？
如果是，那他知道了多少？
不，他应该也只是感觉到了什么——我的动作是有些急了。
以那个特务头子的敏锐程度来看，现在对我，只是照例的怀疑，应该没有掌握任何证据——自己做的足够隐蔽，甚至关键的部分自己都只是做出了“引导”，即使彻查也不会到我头上...
但是如果是塔克斯出手的话，自己的身份...
现在有雪崩的牵制，应该暂时还没有暴露的风险。
将身体重重倒在宽大的靠背上，拉扎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到这个地步。
已经无法回头了。
...
“发生了什么？”
灰发老者皱起了眉头，看着弟子严峻的神情和那通讯器刺耳逼人的蜂鸣音，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们所处的基地被发现了——这是阻击信号，说明已经有未经授权的个体进入了基地。”
希尔斯一边把通讯器收回后腰的缚带上，一边面色凝重的说道。
“老师，这件事情和您无关，所以我们师徒之间的见面看来只能安排在下一次了——”
说着又从缚带的另一侧拿出一张叠地方方正正的纸，递给灰发老者
“这是什么？”
“这一处地下基地的结构图，总共有三处通道通向外面，因为暂时还不清楚敌人在基地里的位置，所以您先收好，如果事态失去控制，到时候要靠着这个离开这里。”
身为雪崩的高层，希尔斯却丝毫没有接到地表已经发生正面武装冲突消息的样子，郑重地嘱咐着。
解释着，希尔斯拿过进入会客室时顺手放置在架子上的武装束带，上面还挂着几把轻型武器和格斗刀，抽出来下意识的检查一下，低弹容的轻型手枪在他的手上就像一块用积木随意组合出来的玩具。
“老师，那我现在要去阻击敌人了——十分抱歉，失陪了。”恭敬的行完一礼，希尔斯便准备推门离开。
“等一下——”老者突然出声，叫住了正欲离去的希尔斯。
“真是...但是这是职责所在...”
希尔斯还以为是师父对自己有点担心，心下微暖的同时，转身说着，想要打消他的顾虑。
却发现老者此时的面容十分严肃，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眼睛
“刚刚你跟我说的，请我来雪崩基地和你叙旧的，名字是叫弗西托（Fuhito）对吗？”
希尔斯有点不明就里，不解的挠了挠脑袋
“是的——他是雪崩的参谋，靠他的计策我们才能和神罗周旋那么久...”
“参谋吗...”老者皱了皱眉，下意识的调整了一下习惯性绑缚在手腕上的绳索
接着十分郑重的看着希尔斯，凑近了用极低的声音对着他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他对雪崩有多么重要，更不知道希尔斯你和他的关系如何——但是，有一句话我想要告诉你。”
“老师？”
“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小心弗西托吗？
但是不等希尔斯问起，老者竟一边从腰间抽出一块黑色复合布料，直接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往面部缠上的同时，一边率先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但是以他的耳力在推开门之时就已经可以隐约听到正在靠近的几个急促的脚步声。
“也许是我多虑了，也许是巧合——”
老者这么想着，修武多年，平静的心境泛起一丝波澜
“希尔斯——希望你真的没有身处其中吧。”
在刚刚，有二十余年在外经历的他突然意识到——太巧了。
雪崩组织能在五台建设这个不小的地下“蚁穴”，说明他们的背后一定有资金在支持，这点大家都是为了利益的诉求而已，无论有这个财力的人是被神罗压制的喘不过气的其他商人，亦或是五台城的那几位不甘心战争的失败——都和他没有关系，这也是虽然他反对神罗，却仍然没有想法加入雪崩的真实原因。
无论目前雪崩的领导者艾尔菲，那个少女的想法和志向有多么好，在接受资助的时候，这就变成了一场利益冲突，而不是理想主义者的起义。
他无意步入这样乌黑，且底下不知道沉没了多少腐烂恶臭尸骨的泥沼之中。
但是，就在他明确说出拒绝的那一刻，有敌人突破了雪崩基地的防御——恰好是他所处的小型基地，恰好是这个时间，而且没有任何预兆，
甚至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入侵者还恰好...
是神罗的人。
而他们的任务，就是看到自己的脸。
到这一刻起，无论自己有没有意识到雪崩...或者说那个弗西托的预谋，如果自己的面容被神罗的人看到的话，无论自己选择灭口，还是放他们回去——
自己都毫无疑问的被绑上了雪崩的战车。
这是阴谋，到了这一刻也是阳谋，那个弗西托，利用了自己和希尔斯的关系，想要借助自己的力量做什么，虽然知道希尔斯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毕竟已经离别了近十年——他很难不这么想。
既然如此，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离开这里
至于希尔斯..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对策划者来说最好的情况，来者一定是能在自己和希尔斯联手下还全身而退，而且还无法将自己或者希尔斯杀死或者重创的人，所以事实上在人数有限的时候，神罗能拿出的这样的人也不多。
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组织罢了。
塔克斯的成员他少有交手，但是自诩不输五台当年建国时任意一台的他，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塔克斯”以外，都不是他一合之敌，而且武学的杀伤力对于那些实际上也只是武者的塔克斯干员来说是绝对的，这不符合自己对“全身而退”的理解。
那么只有那帮人了——特种兵。
也许他们破坏力足够强，身板也足够硬，但是在自己的武学造诣面前，也奈何不了自己，当然，自己也很难奈何得了他们，如此一来，便是完美符合自己预设的条件。
“... ...”
不行，如果是希尔斯的话，他很可能没有办法对付复数个的特种兵...
老者闭上了眼睛，藏于衣袖中的手紧紧地握拳，内心一时竟在保全自身和感情之间挣扎起来。
真绝啊。
赌上手下一员得力干将的生命，逼迫自己做出选择
能用出这种手段的人...
弗西托...
“希尔斯——即使敌人是萨菲罗斯，你也会选择战斗吗？”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武者如果失去了斗志，那他便死去了，这样的话可是您曾经说过的啊。”
“无论是什么敌人，我都不会背对着他。”
“而且，我对那个人有过承诺。”希尔斯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明白了。”
老者开心地笑了起来，用复合的布料蒙上了脸，只留下一双丝毫不显老态锐利的眸子在外，接着又从衬衣内侧拿出一顶折叠起来的棉帽，套住自己的脑袋，只留下一点点发茬在外。
“老师您这是？”希尔斯不解。
“哈哈哈，这样的打扮，你不觉得显得我年轻不少吗！”
毕竟师父——不就是做这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