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其七燃烧的往日

“米德加尔，会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一整条街都会是店铺，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商品、舞台剧、好听的音乐，好吃的食物..”

蒂法抱着mARU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面畅想，围着围脖的猫咪在少女的怀中慵懒的打着哈欠，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蒂法一手提着mARU，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一个盒子，那里面，有她珍藏的物事：拉斯特八岁时送给她，至今仍然难以理解的黑色书籍、十三岁生日时送给她的黑色磁带、十四岁时的胸针...还有一些偷偷拿着父亲的相机拍下来的，少年看书时的姿态，满满的都是少年的身影，当然，其中还有蒂雅小时候给她编的花环，虽然已经枯萎褪色，却也被她好好珍藏着，布莱恩送给她的已经断裂的凉鞋等等，能够和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已经足以证明少年在她心中的地位。

而在这个大盒子的角落，还放着一个小盒子，蒂法小心地取出，小木盒里面装着的，都是她这些年为小镇组织体操集会，大人们支付给她的酬劳，除了购买一些自己喜欢颜色的布料之外几乎没有怎么用过，如今已经攒下不少。

“有五千多啦~”把盒子放在mARU的头顶，蒂法把货币拿出细细的数来，脸上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这并不是因为看着自己的财富缓慢积攒，逐渐增长的愉悦，蒂法对金钱并没有什么欲望

她的笑容是因为——这笔钱，将会是自己和拉斯特走向未来的基石。

也许在尼布尔海姆，有着父亲和母亲留下的遗产，拉斯特也有着艾琳娜这样的养母，他们两个都不会缺少金钱或者为生活而担忧，但是莫娜米婆婆那时的话语还是对蒂法产生了一些影响的——尼布尔海姆的女孩子，是时候改变了。

而且她自己，也想出去看看，对此拉斯特的回应也很简单——你的决定，我会无条件支持。

再加上18岁，这个马上就是真正独立的年龄就要到来，蒂法她也不想一辈子靠着父辈的余荫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的话，不仅是对她，对布莱恩和拉斯特来说，都会招惹异样的眼光。

“坦坦荡荡，快快乐乐的。”这是蒂雅临走时对她的期许，也是蒂法所愿。

也许很多时候，在外“打拼”和流浪并无二致，磕磕绊绊受尽艰险，最后的选择还是回到家乡，但是至少，他们会拥有不一样回忆，和小镇里的那些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尼布尔海姆的老人们，不一样的回忆。

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时

无奈的背负着猫生难以承受之重的mARU突然弓身从少女的膝间挣脱而出，跃到桌面上，背部的毛发根根竖起，对着蒂法的方向呲牙

“喵呜！！”

炸毛了？蒂法被mARU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行为让mARU感到疼痛

“对不起哦——是我的疏...”

就在少女把盒子搁在桌上，双手伸出准备安抚一下小黑猫的时候，

脚下的地板突然“咯咯咯”地震动了起来，紧接着，蒂法突然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了——那是掩盖一切温声细语剧烈爆炸。

长久的格斗术训练让蒂法很快在震动中保持住了自己的平衡，晃了晃脑袋从耳鸣中恢复时，mARU已经不见踪影，蒂法透过二楼被震出细碎裂缝的玻璃窗，看到了，听到了来自四周的，撕破夜空的火光，人们的惨叫，和接连不断的一系列房屋坍塌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拉斯特在哪里...”蒂法慌乱起来，打开房门就想要出去看看

嘭！楼下传来了大门被撞开的声音，是一脸黑灰的布莱恩，正好和准备下楼的蒂法撞个正着，少女正准备开口询问父亲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布莱恩面色严肃凝重的，一手捞过刚刚从楼上惊慌跑下的mARU，一手不由分说的抓起她的胳膊就往房屋的后门冲去。

“快离开这里！”

“等等，我还没...”知道父亲的意思是要避难，但是自己还有重要的东西没有带上。

“来不及了！先离开这！”布莱恩的内心是万分紧迫的

留恋的扫了一眼客厅里，属于他和蒂雅的壁橱，里面的杯具大多都在刚刚爆发的震动中东倒西歪，有几个已经可以看到了裂痕，如果是往常的话，他一定将它们一个个取出，用玻璃胶细细的修补，然而此刻..

——那个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杀到这里，必须将蒂法带到安全的地方。

父女快速地朝着小镇的背面，在燃烧的村落中掩着口鼻一路奔跑，大约花了十分钟左右这才远离的大火的区域，潺潺的水流声也逐渐代替了此前一直萦绕在耳边，木质房屋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将mARU塞到蒂法怀中，此时平日里无法无天的猫咪在少女的怀中瑟瑟发抖。

“你们待在这，这里没有可燃物，火势不会蔓延到这里，但是若是风向发生改变的话烟雾可能会飘过来，蒂法那时就趴下或者到河的对岸去，直到变得安全起来。”

你们？蒂法瞪大眼睛

“爸爸你呢？你要做什么？”

“冯德被杀了，调停者中只剩下爸爸了，我有必要承担接下来的责任。”

“不要！”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爸爸必须保护受伤的人。”

不论是身为“调停者”的义务，还是那个由自己几人亲自引到家中的祸源...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萨菲罗斯...你到底要干什么？

咬牙切齿的，布莱恩带着一股怒意，在蒂法的注视中，用河水打湿了自己的外套蒙在头上，毫不犹豫的向着来时的方向冲刺回去。

蒂法想要阻止他，然而怀里还有害怕的mARU，只能看着布莱恩冲入了火场，

这场惊变的进展实在太快，蒂法甚至还没有从对幸福的幻想中步离，一切就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

“拉斯特...”蒂法喃喃自语

“蒂法！”少年的喊声从河流的下游方向传来，蒂法顿时惊喜地扬起了头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黑发黑衣的拉斯特步履蹒跚地，沿着河流小跑到蒂法的身前，接着支着膝盖喘气喘到说不上话，少女赶紧上前蹲下身

“没...呼..呼..没事，蒂法.呼..”拉斯特一个深呼吸，站直了身躯“你知道的。”

“我的长跑成绩不咋地。”开玩笑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下当前的气氛。

蒂法却没有什么开玩笑的心情，她的脸上都是焦急“拉斯特，爸爸他——”

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拉斯特轻轻皱了下眉，发现小镇里面有人砸了一个上位破坏性魔法之后，他也懒得再看克劳德一眼，马不停蹄的就冲了回来，先是径直到了蒂法的家附近，发现火势虽然已经蔓延到了房屋的附近，但是大门是打开的，屋里也没有人，甚至mARU也不在之后他才稍稍安心——有闲心把猫也带上，至少人肯定没事。

再之后，便是略加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是布莱恩，哪里在他心中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河边。

这才沿着河流摸了上来。

至于艾琳娜——拉斯特相信她会照顾好自己，这个女人可没有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弱，毕竟当年遇见她的时候，她可是独自在深山中狩猎魔物，而且和雷斯塔父亲不一样，她当时可没有小秋秋一样的猎犬伙伴。

十年的厨师学徒，即使不会什么武艺，她也绝对是杀生的好手。

“好的，我知道了，这里是安全的，蒂法你先待在这里，我去找布..伯父。”

“好！”蒂法点点头，怀里的mARU把脑袋缩的更紧了。

拉斯特也转身走进了火场，比起布莱恩，他并不需要用沾水的衣物来防御烟雾，徒手在面部一抹，少年的皮肤表面就覆盖上了一层几乎无色的空气膜，它会过滤掉所有比拉斯特设计下的空隙更大的颗粒物，至于烟雾自带的热量——身为魔法师，控制能量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

“哥哥！”

走在燃烧中的街道上没多久，拉斯特就被一名灰头土脸的男孩抓住了衣角，他的眼角闪烁着泪光，因为看不清面部的缘故，拉斯特并没有认出他是谁，被拽住的同时，少年下意识的四顾，周边并没有布莱恩的身影，这才忍住心里的一丝奇异的紧迫感，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怎么了？”

“我的，妈妈！”男孩看起来年龄还很小，说话时有着奇怪的断句，身高也只到少年膝盖的高度，两个词语拼拼接接的。

“你的妈妈，怎么了？”少年皱眉，虽然对孩子他有着基本的耐心，但是本质上他并不关心除了那几人之外其他的事情，男孩表述的速度又太慢，这种时候他的耐心消耗的很快。

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男孩踮着脚在原地焦急地跳跃，“呜呜”了半天，这才指了指自己身后笼罩在火光中的房屋。

“你的妈妈，在这里面？”拉斯特会意。

男孩赶紧点头。

“真麻烦。”这么说着，拉斯特叹了口气，接着对着那占地上百平米的二层小屋猛地横向挥臂，整栋屋子便如同被巨大的石块砸中一般从侧面开始解体，燃烧的木块、焦黑的石砖、瓦片和泥浆横飞，眼球快速抖动，拉斯特透过无数飞舞的碎片很快捕捉到了一个人形。

软趴趴地随着气流舞动四肢的样子，很显然已经失去知觉。

虚空对准，伸手一拽，人形周围的建筑废料纷纷避开，本身也嗖的一下穿出了坍塌的房屋，稳稳被拉斯特放在男孩的面前。

“是她吗？”指了指地面上通过身材勉强可以判断出是个女性的人。

“妈妈！”男孩没有意识到刚刚自己看到的一幕多么不合常理，因为过于年幼，他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合理，此刻的他眼中只有那个昏迷的女人。

那是他的妈妈。

“妈妈！妈妈！”男孩焦急地抱着女人的手臂不断晃动，然而地上的女人毫无反应。

和男孩对面，拉斯特蹲下身，伸手扒拉开女人的眼皮，灰棕色的瞳孔很快就在拉斯特的眼中猛地缩小。

“瞳孔对光反射还在，人没死。”接着又试探了一下鼻息，发现女人的鼻腔内都是黑色的灰迹，少年皱了皱眉“吸入大量炙热的粉尘，估计气道已经被烧伤..”，再俯下身仔细听了一下女人胸腔内的声音，那迟钝的，如同破碎沙漏一般的声音让拉斯特遗憾的摇了摇头。

“看来是暂时还没死。”

下呼吸道都产生了不可逆的损伤，这在此时的尼布尔海姆，已经可以宣告死亡了，无非就是早一点和晚一点的区别。

而他对这样的情况，毫无办法。

摸了摸男孩的脑袋，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马上就要失去自己的母亲这回事了。

明明这么客观的答案，自己应该可以坦然的说出来的啊，就像八岁那年一样。

就在少年对自己的状态感到愣神的时候

“还愣着干什么！带他们去河边！快快快！”布莱恩的身影猛地出现在街角，看到拉斯特趴伏的身影一声历喝，他的背上还“挂着”一个黑黢黢的身影，衣服破落几乎可以看到内里焦黑的血肉，即使男人的动作十分剧烈也毫无动弹的意思。

没有反驳，拉斯特看了一眼布莱恩挂在肩膀上的那个几乎气息已经断绝的伤者，也在男孩的面前把他的母亲横向扛在肩膀上，带着小男孩一路跟着布莱恩跑到了村外，蒂法的身边。

几人汇聚的时候，拉斯特突然注意到蒂法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一个高大的，有着宽厚臂膀和身躯的，灰色头发的男人，他正用自己比常人更宽阔的肩胛，将托在背上的两个同样黑黢黢的伤者，在蒂法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平放到地面上。

看到拉斯特，他对着少年点了点头。

是赞甘。

——

事态紧急，即使久别重逢，赞甘也没有多说一句，只是凝重地对着拉斯特、蒂法和布莱恩各自点了点头，便再次纵身“飞”入了火场，身形十分迅捷肆意，数十年格斗术的功底展露无遗。

蒂法抱着mARU愣神地看着这一切，她始终不明白，眼下的情形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是那映照在她脸颊上的炽热火光，小男孩稚嫩的哭泣声和在地面上挣扎着，逐渐了无生息的伤者不断地提醒她这一切的真实性。

负伤者的脸上无一例外的布满煤灰，蒂法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而且他们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烈火烧灼地破败不堪让她难以直视。

布莱恩蹲下紧紧攥着其中一个伤者的手腕，小声说着什么，试图在给那挣扎的人形传递过去一些力量，然而那焦黑的人影却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含糊不清的嘶叫，伸出手像是在抓住什么的样子，不过很快那只手就像是被切断细线的人偶一样重重地摔落在地面上。

“王八蛋！可恶！”布莱恩咬牙切齿地发出恶言，这是他第一次在小辈面前爆粗口。

熊熊火光在流着汗水，也布满煤灰和脏污的布莱恩脸上烁烁发光，蒂法看到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满含着怒意。

“萨菲罗斯好像去了山里，我要和他谈谈！”布莱恩放下怀里已经了无生息的人形站起了身，对着蒂法说道“你就在这...”

“爸爸！”刚刚震惊于父亲口中提到的那个名字，似乎言下之意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做的，蒂法不可置信，转而又听到父亲的决定，蒂法赶紧伸出手想要阻止

蒂法的愿望很简单，她想要的现在已经全部拥有了。

布莱恩去了会变成怎样？谈了会变成怎样？总之哪一种结果，她都不想看到。

嘣！

有人比蒂法出言的速度更快，一手刀直接砸在布莱恩的颈侧，男人顿时两眼一翻软倒了下去。

（另外说一句，这是非常专业的手法，位置错了或者用力过大过小都无法造成昏迷，请不要尝试，手动狗头。）

“我刚刚好像听到伯父说有点累，想睡一觉，是吧？”

拉斯特从后面抱住了倒下的布莱恩的腰，把他缓速地放在地上，一边对着蒂法露出无辜脸。

“啊啊——好像是的。”蒂法愣愣点头。

“这样他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会了。”

接着少年转身看向冲天的火光，眉头皱起，其实在看到那个魔法术式在空中的形态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村中、上位火系魔法，这两者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可以随意使用出来的，尼布尔海姆本地的人甚至连知道魔晶石的都不多——释放者一定是神罗的人。

克劳德在自己旁边，那就只能是那个看起来开朗乐观，但是最近似乎一直陷入某种思维囹圄的少年扎克斯，以及五天都没有出现在人前，且消失前的状态就让人感觉十分不对劲的萨菲罗斯。

对此——他的想法只有

“蒂法，我现在去找艾琳娜，汇合之后直接离开这里...”

“啊？可是...”

可是如果我们就这么抛弃了尼布尔海姆的话..蒂法想要这么说。

“这件事情不简单，如果放火者是萨菲罗斯的话，只有两种可能。”拉斯特对着蒂法竖起了两根手指“这是神罗授意的，和非神罗授意的。”

“前者不必多说，尼布尔海姆根本没有和神罗对抗的力量，我们尽早离开的话，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阻止我。”

“那如果不是的话...”蒂法怯生生的问，她现在脑中一片混乱，只觉得第二种可能对这个生她养她的小村是希望

“不是的话就更糟糕了，你真的觉得巴若拉村的山体滑坡事件的意外性是真实的吗？”拉斯特说着，回忆起那时扎克斯脸上的窘迫神情“我觉得不是——至少那个神罗的1st，扎克斯觉得不是。”

“萨菲罗斯无论如何都是‘神罗英雄’，这几乎成为了神罗的一部分，所以他只能在某处‘战死’，而不能是‘背叛’或者‘作恶’...”拉斯特说着语速逐渐缓慢，因为他自己心里也越发觉得不妙，

他突然想到，那个杰内西斯·拉普索道斯还有安吉尔·修雷...好像也是“战死”的？

尼布尔海姆到底被卷入什么东西里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