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草蛇灰线
深宅大院,辉宏的书房内,帘影婆娑。
竹帘上清晰的映着两个人影,一坐一站。
坐着的人悠闲地端起茶杯,喝一口,说一句。在他旁边站着的那个人,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哈腰。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只见那个站着的,躬身抱拳,转身走了出来。
此人膀大腰圆,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不怒自威。
他从拴马桩上解下马匹,走出宅院大门便纵马离去。
驿站内。
何尚书看到这个人高马大的壮士,心里先怯了场。
“你,你是何人?”言语间不自觉的打了个绊子。
“施琪你可认识?”
“噢,原来是二爷这边的。为何不是她来?”
“你管的可真多!”
何尚书闻言,知道面前这个人,比施琪更加难以拿捏,立马闭上嘴不再说话。
“你应该已经把水患情况摸清楚了吧?”
“嗯,差不多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等朝廷拨的银两到位后,立刻组织民众修沟筑坝。至于难民,我想先让州府和县衙筹集资金。不知道二爷这边有何指教?”
“朝廷的银两你就先别惦记了。先用塘州的税收来疏浚河道,安置流民吧。”
这说的什么话,陛下专门拨款,派我南下来治理水患,你让我别惦记了。
心里再怎么不快,何尚书也不会在面上体现出来。
他脸上焦急万分,“我又不是塘州的父母官,哪有权利动人家的银库啊?”
“哎呀,我真是想不到啊!何尚书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是如何爬到尚书这个位子的?”
“治理水患所用银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又不能去抢,借也是要还的。朝廷的专款,如果不用在治理水患上,陛下那里如何交代?”
“要都按你的思路,二爷这边如何交代呀?”
“该是二爷的那份不会少的。可你这不让我惦记,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得了。”
络腮胡冷笑一声。
“看把你给急得,二爷做事,是那么没分寸、不靠谱的人吗?”
“那二爷想要多少?”
络腮胡展开一只手掌,又翻转了一下。
何尚书苦笑一声,“兄弟,你以为户部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历朝历代治理水患所用银两,那都是有据可查的。我怀疑那你对二爷的评价有失偏颇啊。”
趟惯了京城里的勾心斗角,果然不太好对付。
络腮胡心里如是想,随即改变了一下策略,变主动为被动。
“那何大人倒是说说,二爷那里,能得几何?”
“恰如二爷的称呼。”何尚书说着,抬起右手,比划了一个手势。
听何尚书如是说,络腮胡心里的悬在空中的石头算是落地了。他来的时候,二爷是给他交代过的,此次治理水患的银两,至少得抽走两城。要是能多抽一分,不仅能给自己私下留一部分,还能让二爷觉得自己办事得力。
络腮胡笑了笑,落在何尚书眼里却比哭还难看。
“何大人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虽说用多用少有迹可循,但是真正用在水患上的,只有办这个事儿的人知道。”
何夕那里肯让步,只抽其中两成,都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要是再多加分成,那自己辛苦的来这儿一趟,图个什么。
“我这儿是力所能及了,二爷也应该体谅一下我们这些身体力行为民谋福祉的官员啊。”
扯了这么久,还有事没有说,络腮胡也不打算迂回了,直接问道:“三成,可否?”
何尚书摇摇头。
“看来何大人的心,诚不在此啊!”
“兄弟所言何意?”
“我一直有个疑问,你说年初匈奴使者前来谈和,为何又转瞬即逝般打起仗来?”
何尚书心里一惊。
不可能,这事情做的天衣无缝,不可能有第四个人知道。他一定是在诈我。
“这种事情,我一个工部的,如何能知道呢?”
“大人的女人送去和亲,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啊!”
“为国效力,匹夫有责。既然兄弟怀疑我的诚意,那我就挤破头再许二爷半成儿,至于后面能不能有,我不敢打包票。”
“何大人早这么爽快,何必费这般口舌。”
“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哦?”何尚书不解的看着络腮胡。
“何大人此次下江南,不是令郎和家眷也跟着一起来了么。为了加强我们之间的联结,大人不妨将女眷送至府中,二爷这边也好一尽东道主之宜。怕您说服不了令郎,二爷考虑的非常周到,到时候派施琪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我谢谢你十八辈祖宗。
何大人心里早已开始骂娘。
这哪里是好生招待,这是赤裸裸的让送人质啊!
“这个,恐怕有点难办。犬子是一根筋,是很难被说服的。”
“何大人,我相信你可以的。《弟子规》里不是也说:‘父母呼,行勿缓。父母命,行勿懒。’何大人倒是可以让令郎再温习一下。”
络腮胡说完,大笑着离开了驿站。那笑声里,充满着讥讽。
此地空余何尚书一人,一颗心是如坠冰窟。明知是棋,却还不踢。自以为游刃有余,其实早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何尚书迷茫的走到书桌前,开始给儿子写信,让他和江彤霞赶紧回来。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的顺从,他不知道。他总是感觉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重复着:不按他说的,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陆府这边,杜铭哲跟着软轿一同过来,看着冬沛扶着江彤霞上轿离去,他唤了个丫鬟进到屋里。
一片狼藉的地上,最醒目的,便是那碎成多块的棕红色茶壶了。
杜铭哲捡起一块不带血渍的,仔细端详,拇指摩挲,觉得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呢?
身后的丫鬟,看到这一地,也不禁皱了皱眉,似乎在担忧那位小姐的处境。
“你收拾好了先放置在一处,包括这些碎片。说不定小姐还有用。”
丫鬟得令便开始打扫,杜铭哲也不方便继续留在这里。脑海中盘旋着刚才的那个问题,脚步不自觉的往冬沛的屋子走去。
紧闭的房门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意识到,此时恐怕不方便进去,且守在了门外,等着冬沛的吩咐。
屋里的冬沛,解开彤霞的衣领,看到脖颈上坠着的那个东西,惊的她后退了两步,变成了生了根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