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分别

深更半夜。

两人顶着炫丽的发色，一路高调惹眼的装扮惹来路人的注目，毫无意外的，那目光里是鄙夷，轻蔑，不善。

沈之意其实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目光，但意外的，他不想让别人看轻蒋韵。

他的眸色沉了沉，停住脚步一把拎着蒋韵的衣领，边说边叩开她头顶的黑色发卡，“你本事可真大，这种场所都混的进来…”

“哎，轻点，痛痛痛…”姜芷的发丝被顺走了几根，连带着头皮一凉。接着，她抬头看见那顶假发掠过头顶，准确地落到了边上的垃圾桶里。

“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名了…”沈之意忍不住嘲讽，“上哪儿买的劣质假发……”

姜芷吃痛地揉了几下发顶，暗自祈祷头发没掉太多。

白月光不可能会是个秃头。

“卫生间里顺的啊，怎么样，红配绿是不是很般配？”姜芷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发色。

沈之意看见她的眸子带着几分灼人的亮意，他眼里划过丝微征，蓦然问道，“来找我干嘛？”

沈之意能猜到蒋韵来干什么，无非跟之前的刘仁辉一样来劝他回学校之类的。

可他不会再回去了，他注定走不了普通人的路。

他需要赚更多的钱，让自己的生活看起来好那么一点点。沈之意想，他的人生或许就是一场赌博，带着那永远都摆脱不了的拖油瓶，要么直冲云霄，要么一起坠入地狱。

姜芷看着他的背影，不免觉得有些孤寂的意味。

好一会儿，姜芷才跟了上去，“我还以为你告白失败没脸来学校了呢！”她的语气轻松，毫无意外地遭了沈之意一记白眼，他微微扯了扯嘴角，“愿赌服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们停在桥上，与上一次的地点一模一样。

姜芷苦笑一声，也不兜圈子：“你已经想好了？”

无论是提早辍学踏上演艺之路，还是突然暴涨热烈的人气，冥冥之中都因为那一场演艺提前到来了。

两人不再插科打诨，有些事情似乎即便不提也心照不宣。

她偏头看见少年低着头，一脚一脚地踩着松散的石砖，“嗯，想好了，我打算北上重新开始…”

说着，沈之意回想起自称星探的人找过他，承诺闭关两年练习生出道，一年粉丝无数收入不愁，十有八九就是骗子。

他忍不住回头想要跟蒋韵分享这事儿，却发现她一如反常地沉默着，忽然想开口说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

沈之意想，这件事除了武磊齐鸣，蒋韵她…也有资格知道。

毕竟之后，他们这对饭搭子就要散伙了…

高中这三年，沈之意一直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迟迟没有尽头。老师说，努力读书考上大学就好了，上了大学之后呢，又有人说，成家立业就好了。

如果没有理想可以实现，没有利益能贪图，活的只像听从指令的机器，那再谈人生有何意义？

可现在他看见了尽头，出路是他向往的蓝天，这也意味着自己即将与过去告别。

沈之意哑然，原本觉得离开会是件无比轻松的事，但他的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可是，为什么呢？

姜芷听见0711在脑海中发的一连串爆炸弹幕，【什么情况，男主要北上了？！这就奔去做大明星了？！】

【人都没了还攻略个屁，这下好了，你真成锅里的白米饭了。】0711急的语无伦次，它顺手查看了下沈之意的好感度，堪堪也就到达40上下。

“你的退学手续还没办吧？”她试探问道。

沈之意点了点头。

他对声音敏感，如果对声不对人，沈之意不得不承认蘑菇头的声音很好听，温柔细密，带着女孩子特有的软糯，如一汪春水般轻轻滑过心间，又如清晨的露水带着些许湿润。

“我知道，你不会是一个会被世俗捆绑、被规矩鞭笞的人……因为，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原因啊……”

沈之意怔了征，抬头看见蒋韵的笑意里带着盈盈泪光，他听见她说，“可是，在你还没有能力打破世俗的枷锁前，我想尽我所能保护你。”

“所以，沈之意……不要辍学。这是我们那场赌约，赢者的条件。”

他微怔，有些意外地听见这个答案。

“好…”他应声。

姜芷知道，总有一天，沈之意会凭借实力在他的世界里创出一片自由的天，可这不免会遭来对手的妒忌恶意，一个糟糕恶劣的原生家庭，一段早早辍学酒吧维生的生活经历，都能将他付出的心血努力轻易击垮。

到时候，在众人眼中，什么百年一遇，天赋才能这些冠名词都比不上一个新奇八卦的谈资。

姜芷是有私心的，一个在娱乐圈成功的人最想做的就是改善不堪的过去，她就可以做到。

姜芷抬头，蒋家二楼的灯光从来没有亮起过。

蒋韵跟沈之意一样，想要颠覆目前的生活，只有不断地努力抗争。她轻轻推开一旁的铁门，转头，“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蒋宁吗？”

沈之意别过头，这个问题…

他的余光看见蒋韵朝他走近，少女不依不饶：“或者，你最欣赏她哪一点呢？”

她的语气尽是认真，却带着一丝执拗，似乎一定要等到他的答案才会罢休。

沈之意：“……”

沈之意的脑海中闪过那个温婉大方的身影，他抿了抿唇，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如果说之前对蒋宁是单纯的好感，那么汇演上她说那些话才确定了他的心意。

她说，在梦想的路上披荆斩棘，在崭新的一年他们又一次站上了新的起点……

她说，在剩下的180秒里，唱完你心中的告白，天…就会亮了……

她说，沈之意，站起来，这将是你第一个发光的舞台……

“大概…是因为我们共同追求梦想的样子很像吧。”

“那如果，我也努力追求自己的梦想，你会不会…看见我多一点？”姜芷听见他的沉默，无声地笑了笑，“那我就当你默认咯！”

她朝里走去，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喊道：“那我们就各自努力！”

总有一天，能在顶峰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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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一月的新年很快过去，学校里又恢复成平日里紧锣密鼓的节奏。

沈之意的离开就像是落入大海的水滴，波澜荡开又恢复成原本的平静。即便是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学生，也抵不过这几月浓郁的氛围，为这一场堪称人生的大考做着准备。

曹扬倒也不再对蒋宁穷追不舍了。

因为蒋韵给了他重重一击，考不上同样的院校连苏益舟都没有机会，更别提他了！曹扬想了半晌，最终敲定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戏剧与影视学专业。

他不由想起蒋韵震惊的描述，有点像流氓从良想做个绅士的感觉…

呸，谁是流氓。

曹扬甩甩头，抛弃了这个不恰当的比喻。

墙上的倒计时就像是他们各自的人生，鞭笞着他们前进，逼迫着他们做出选择。

曹扬理所当然的觉得，反正身边的人都跟他差不多，不必大有可为，日子也得过且过……可他看见蒋韵的成绩从吊车尾冲击到年级前五十，他真的被震惊了。

原来老师说的从两百到五百的跳跃，是真实存在的。

曹扬舔着脸问她的学习方法，他只记得蒋韵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看来你那份爱情的力量，还不算太大。”

曹扬：“……”内涵谁呢？谁爱情力量不大呢？

他忽然想起离开的沈之意，原本还替蒋韵关注过他，只听说他作为新生歌手签了公司，但后来一直了无音讯大概是被雪藏了…曹扬知道，在竞争激烈利益为上的圈子里想要出头那就是比登天还难啊！

原本曹扬觉得蒋韵早该放弃了，但她模拟的志愿填的一直是b市。

蒋韵在准备导演系的复试，蒋宁十二月就通过了播音专业的艺考，接下来只要文化课发挥稳定就可以进入她理想的大学，李铭语想做语文老师，连石头也想好了出去做汽车维修……

怎么说呢，曹扬每一次路过教室后面，看着那两个数字减少，都有一种内心恐慌空虚的感觉，原本逃一节课，睡个半天都没有感觉，但现在，看的见的时间已经在计时了。

曹扬自诩以小富自居，沾沾自喜，可身边的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只有他还可笑沉浸在自醉的桎梏中。

他心知肚明，以他的文化分数线明年肯定是要复读了。

可曹扬又无比庆幸现在开始努力不算太晚，连成绩比他还差的蒋韵都能一飞冲天，他有什么不可以？

事实证明，确实不可以。

所有人都上岸了，只有他。

曹扬花了两年的时间复读，文化课的成绩才勉强够上北电的邻校，虽然都是戏剧专业可他总觉得还差点什么，等他好不容易找到蒋韵提出要第三次复读时，她手边翻动着烤肉，似乎对此毫无想法，只是说出来的话又让他深受打击。

“等你上大学蒋宁大概要毕业了吧。”

曹扬吐出一口老血，可气的是她说的很有道理。

搞不懂天文般的数学，他复读十年都没有用。

曹扬不得不承认，人和人的智商是有壁的，这次能考上大学他爸请了十里乡亲父老摆宴席，要是再准备一年，先不说父母那关过不过的去，怕是连这所邻校也考不上。

他又不像某人是什么极具天赋与实力、千年一遇的歌手，也不想某人最后几个月玩命儿冲刺从吊车尾到前排种子选手。

上了大学之后蒋韵很忙，忙着上每天排满的专业课，周末有空就跑去片场兼职赚钱，前些天他还发动着身边的朋友给她拍摄的电影投票。

偶尔他们几个人会用qq视频联系，但蒋韵要么待在各种片场里实习，要么在外面兼职打工，有一次接通的时候是在一场婚礼上，吓得曹扬以为蒋韵放弃沈之意跑去结婚了，结果是在做摄像。

先前他不知道原来蒋家真的很穷。

高三的时候，一班的人说起蒋家只打算供一个人上大学，那就是蒋宁。那时的他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蒋宁是他喜欢的人，可被放弃的人也是他朋友啊！

而现在，令曹扬觉得开心的是，蒋韵热爱的事业也小有成就，连续两年获得了大学生微电影赛事的冠军，奖金补贴拿到手软，起码学费生活费是不愁了。

而让她念念不忘的人终于在两年后进入了大众视线。

零九年，“明日新星”这档选秀类节目火爆全网，而他昔日的同学沈之意，以断层式第一拿下了冠军，连播数月的节目热度连他村门口的老太都有所耳闻。

所有人都觉得他能一飞冲天，可他却在全网知名度最高的时候选择暂退娱乐圈回校复读。

时间过得越久，曹扬越感慨人生世事无常。

大一这一年，他还是学校里名不见经传的一枚普通学生，而沈之意，一跃成为了众人遥不可及的大明星了。

他的同班同学十个女生里有八个是他的粉丝，在她们日复一日的科普中，曹扬了解到沈之意在悦然娱乐发行的第一张专辑wake up销量突破了一百万，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大概就是很厉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