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无妄之境

姜芷走近这座陌生的房子里，看见小时候的自己从眼前跑过，女孩扎着单马尾，头上戴着红白点的发窟，清丽的小脸挂着泪珠，她哭着喊道：“这里不是我的家，你也不是我的哥哥，我要去找我自己的爸妈！”

一个男孩追了出来，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小芷，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

“不是的，我要我妈妈陪着我……”女孩失了力倒在他的怀里，哑着嗓子哭道：“我要他们回来……”

男孩紧紧抱着他，“你的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在他们回来之前由我来照顾你，可是如果你乱跑的话，他们就找不到你了。”

小姜芷摇头，眼泪似断了弦的珍珠：“不会的，阿芷就在这里，爸妈回来一定看的见我，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两人紧紧相拥，似乎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接着，她看见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做游戏，感情越来越好，这一切真实的就像是梦境，而在下一秒她看见了长大了的自己，一个人失落的走在街上，下雪天。

姜芷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频频向后张望，心中催促旁边的自己，“走快些，再走快些……”

“姜芷。”有人在身后喊她，她们同时往后看，是一个长发女人，可姜芷看不清她的脸。

“他以命护你，你却毫不留情杀死了他父母，竟还有脸见他吗？”

幻境中的“姜芷”没搭话，她垂着眼，双手紧紧握着拳，长而密的睫毛微颤，“对不起。”

姜芷瞪大了眼，她还真杀人了？

“你害死了他最爱的人，轻飘飘地说一句对不起？”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你要是还有点心就自己去死，别出现在我们面前！”

姜芷想一脚踹翻这个让她去死莫名其妙的女人，这才是她正常的反应。只是旁边那位“姜芷”似乎并没有动作，她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怯懦道，“我会离开这里，不会回来。”

显然，这话点燃了那女人的怒火，“想一走了之？太便宜你了，他要的是你的命！”

“我命油我不由天！尔等小人速速退散！”未等自己有所反应，姜芷先一步举剑朝她劈了过去，只不过，在剑光落下的一瞬间，姜芷眼前的场景一黑，就像是断掉的电脑线路似的，瞬间停止了运作，呲呲——

忽然，姜芷只觉得空间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头疼欲裂，似乎要将她撕碎，她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便看见自己置身于一个虚空的房间，眼前的景象是由无数面幻境形成，每一面镜子当中的景象全都不一样，里面的人似乎在周而复始地重复着一样的场景。

【这些都是闯入魔塔的外来者？】姜芷问道。

【这里是魔塔的第一层，无妄之境。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它会第一时间建构外来者一生中最痛苦难忘的回忆，人们会因为恐惧而颤抖，会因绝望而悔恨。它可以轻易的控制住你的思绪，若是人们没有办法打破无妄之境，那么他们便会迷失在幻境制造出来的梦魇里，永远都不出去。】0711见她清醒过来，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并没有觉得痛苦……】姜芷有些迷茫，她甚至不知道幻境中的景象是否是真实存在过的，她真的有一个哥哥？听到那陌生女人说她还杀了人，她怎么可能会去杀人呢？姜芷一个字都不信。

【这就是剧情中产生的bug，原本应该是楚瑜的过去，没成想这无妄之境如此厉害映射出的是一个人的魂魄。】0711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如实相告，【其实幻境中是你真实的过去。你之所以感觉不到痛苦，只是因为你没有完整的记忆罢了。】

姜芷惊愕，【你是说我真的杀了人？】

【……】0711摇了摇头，【我看不到你的前世，但若是完不成支线任务，宿主就无法获取记忆，我们就要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里，你也会很快将自己是谁忘得一干二净。】

0711已经见过太多宿主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当演员的时间足够久时，她们潜意识就会变成这个演员，直至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也会下意识认为自己就是她。

它不希望姜芷迷失在这里。

姜芷微怔，现在的她连自己是谁，做了什么都不清楚，即便有一天侥幸回去，带着那段残缺记忆的她又该如何活下去？

“楚瑜，你没事吧？”

她睁开眼，看见云清衡出现在视线里。

从前姜芷觉得云清衡是一切事端的导火索，下意识地排斥他远离他，可是，剧情哪能这么轻易改变的呢？她若不去争，不去抢，与楚瑜又有何区别？

她要替楚瑜赢，也必须得争！

“我们一进门便吸入了瘴气，被迫进入了魔塔的第一层无妄之境。”云清衡顿了顿，担忧道：“你已经昏迷一个时辰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忽然被楚瑜抱住，女孩温热的鼻息拂过他的颈窝，云清衡微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丝电流经过，他的双手僵在一旁，略有几分慌张地开口，“怎、怎么了？”

如果有人在背后便会发现，他的耳根早已泛起了红色。

【滴滴——检测到男主好感度55】

“你干什么？！大师兄岂是你能碰的？”一旁的李慕汐立马上前拉开楚瑜，她心中气急，早知这丫鬟对她大师兄就别有所图，现在藏着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连她都没有这样抱过大师兄！

“我只是有些害怕而已…”

她见楚瑜红着眼怯弱地低下头，好像自己在欺负她似的！李慕汐恨不得撕碎这副佯装柔弱小白花的模样，可偏偏大师兄还吃这套！

李慕汐怒意上头：“连个小小的障眼法都破解不了，果真是修真界的废物！”

“是楚瑜没用，拖大家后腿了…”

云清衡见她垂下眸，长长的睫毛上挂上了泪珠，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不经意间泛起一丝怜惜之意，他伸手将琉璃石递过去，“带上它可以避免邪祟入体。”

李慕汐不可思议地喊道，“大师兄！这琉璃石是师尊好不容易从无极之地得来的，你怎么能随便把它送人？！”

她心中焦急作势要抢回来，却被云清衡扣住腕间，李慕汐抬头，却见大师兄看向楚瑜的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可他先前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一个女子……

难道大师兄对楚瑜，也是有意的吗？

“楚瑜也是我的师妹，我有责任保护好她。”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李慕汐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将自己那一直贴身保管的琉璃石交给楚瑜，心中酸涩无比。

“她才不是！！”

李慕汐哭着朝那处黑暗尽头跑了出去，连云清衡也来不及制止。

从前的她是云清衡独一无二的小师妹，可为什么，楚瑜要来横插一脚呢？她明明只是一个再不起眼的外门弟子罢了。

从前爹娘就喜欢楚瑜，现在大师兄也……若是日后师尊乃至全宗门上下都喜欢上楚瑜，她该怎么办呢？！她会被取代吗？

“清衡师兄，都是我的错……外面很危险，你先去将师姐带回来吧！”姜芷一脸担忧道，“我就在原地等辛师兄出来。”

云清衡紧蹙着眉，微微颔首，“你们一定要在这儿等我，我会带着慕汐回来找你们！”

听到0711播报的好感度时，姜芷索性就不装了，她自然是故意激怒李慕汐的，虽然不知道男主是以何种契机爱上李慕汐的，但起码现在云清衡对女主只是师兄妹般的情谊。

也难怪云清衡如此纯情，宗门之内只要有女性生物想要靠近他时就会被李慕汐挡的严严实实，这才养出这一颗娇艳欲滴的白菜，殊不知这颗白菜也要有琼浆玉液灌溉才能心甘情愿任人采摘。

女主不行动，也别怪她半路截胡了。

……

姜芷低头打量起这枚晶莹剔透的琉璃石，原来男女主角就是凭借它才能顺利走出无妄之境的…她向上抛了抛，她在里面又是做汤又是烤串弄的热火朝天的，险些命丧于此，主角团不费吹灰之力便逃出了无妄之境，其他人便没这么幸运了…罢了，这就是配角的命！

比如辛九，这会儿还被困在里面呢！想来这小师兄对她也算不错，总不至于放任他死在这儿……

“果然是倒霉的炮灰路人甲！”姜芷感慨一声，看着眼前的幻境试图寻找熟悉的身影。

她身形一顿，看见幻境中辛九走在无垠黑暗中，他戴着铁锁迈出的步伐无比沉重，每踏出一步都像踩到了刀山上。

“你终于来了，十九......”白衣男孩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惨白而狰狞的脸，他的双目中燃烧着滔天怒意，“今天就让你把命偿来！”

话音未落，他的身边出现了无数个相同的伙伴，那怨毒惧恨的神色看着令人心惊，辛九抿着唇，深色的瞳孔中难掩戾色，他轻笑一声，剑芒腾空而起，势如破竹，一具具残肢断臂的尸体叠成小山，面对眼前这如人间炼狱的景象，辛九只是淡定地将那火堆抛至尸海之中，看那熊熊燃起的大火将一切烧之殆尽。

他赤足踏在那烘烤炙热的火炭上，不顾那血肉模糊的肉身，径直要走向那火海的尽头。

“楚师妹在看什么？”

姜芷心中一跳，回头见他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眸色似点漆，幽深的眸底涌动着辨不分明的意味。

是辛九。

眼前的辛九眸光沉沉，带着一丝难掩的戾气，姜芷捏了捏手心莫名的汗，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师兄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你说倒霉的炮灰路人甲的时候。”他唇边虽挂着一抹微笑，但眸中却毫无笑意。

“……”姜芷感觉到现在的辛九有点不对劲，不止现在，幻境中的他也不对劲。

旁人在境中看到的是一生中最痛苦难忘的回忆，他们会受困于难以打破的壁垒中，可辛九的幻境之中他深陷地狱却能将其一切毫不留情地斩杀，云清衡他们能出来是因为有琉璃石，她亦是没有完整的记忆，那辛九呢，凭着自己超强的意志力？他又为何随他们进入到魔域之地，纯粹是因为不放心他们吗？还有那个小男孩为什么叫他十九？

她忽然觉得，辛九身上似乎有太多谜团了。

可无法忽视的是，辛九似乎对她起了杀心。

“你似乎……”魔气入体了。

未等姜芷说完，不远处传来李慕汐尖锐的叫声——“啊！”

“大师兄！救我！！”

“他们出事了！”姜芷心中一凛，朝着云清衡离开的方向走去，她回头，见他敛下眼眸，走过去将琉璃石交到辛九手里，“这里魔气四溢，你带着它能够平心静气。”

薛玖见她走远，回身站在了他的幻境之前，自己无力地趴在地上，只听见两个男人对他的身体拳打脚踢，身旁是极臭的泔水，他记得，当时已经五天没吃饭了。

他好饿…饿到快没力气睁眼……薛玖用尽力气抓住一个馊掉的窝窝头，大口啃了起来，

“臭小子，我让你逃，再让你逃跑，没饭吃还想着逃！”

“行了，越打越犟，留着一条命吧。”

薛玖无法动弹半分，只能由得他们打得尽兴。

画面一转，一个穿着白衣服的男人站在中央，他的身后伏着数十具尸体，在他们身下，一滴滴殷红的鲜血不停流淌着，汇聚成小溪。

男人微笑着拍着他的肩，鼓励道，“做的好，十九！从今天起，你只能听我诏令，任我差遣，永不背叛，听明白了吗？”

“永不背叛……”薛玖低低笑了起来，他那幽暗冷沉的眸底，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她看到了吗，自己那不堪低劣的过去？

可是怎么办，知晓他过去的人全都被他杀完了……

可若是没看到，她岂不是白死了？

薛玖歪了歪头，低头见那枚琉璃石发出微弱晶莹的光芒，心中的沉郁之气逐渐散开，唇角勾起一丝丝笑意，该去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