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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等风

温黎一怔,没料到他喊得是她。

她指尖攥着背包肩带,在庄娇芫和孟真吃人的眼神下,被贺郗礼拉到他身后。

握着她手腕的手很烫,将她肌肤的湿意牢牢地攥进掌心里。

温黎心脏漏跳一拍,浑身发起热来。

雨消失了。

她抬头,贺郗礼将伞全部打在她那侧。

眼前一黑,他摘下棒球帽盖在她脑袋上,温黎微微仰头,看到他深邃冷硬的轮廓,和突出锋利的喉结。

他敛下眼低头看她,表情淡淡,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声线从胸腔震出来:

“跟我走。”

庄娇芫满脸诧异,没想过他会管这件事。

孟真眼睛黏在贺郗礼握着温黎的手腕上,攥着伞把的手泛白:“看吧,他就是护着她,早知道应该早点把她拖走,狠狠收拾她一顿。”

“要你多嘴!”庄娇芫单手抓住她衣领,眯着眼看她,脸色铁青,“我告诉你,我这事不能让贺郗礼知道,懂吗。”

哪个男生会喜欢霸凌的女生?

孟真被庄娇芫的动作吓坏了,眼眸里充满着惧怕:“我,我知道了。”

庄娇芫夺走她的伞,朝着贺郗礼跑去。

“贺哥,我真的是在跟她聊天,你不信,你问问。”庄娇芫从贺郗礼右侧,跑到温黎左侧,“温同学,你说是吧?”

温黎抿着唇,雨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沾在她眼睫。

贺郗礼攥着她的手腕,无视庄娇芫往前走。

“贺哥,你理理我啊。”

贺郗礼停下脚步,垂着眼皮看她,一双眼透着冷与冽:“你烦不烦。”

全然没有平时浪荡散漫的模样。

庄娇芫咬着唇,妖艳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在这儿等你。”

“刚才我真的只是和温同学聊几句,贺哥,你别多想。”

庄娇芫看着两人的背影,偏头对上淋雨走来的孟真,黑着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贺郗礼也来参加初试!”

如果早知道他也来,她是绝对不会在这儿对温黎出手的。

孟真紧张地无以复加:“我们不一级......所以不清楚,下次,下次我一定把有谁跟贺郗礼关系近的女生消息递给你。”

庄娇芫冷眼看她:“你回去吧,我在这儿等贺郗礼。”

贺郗礼一路带着温黎在附中校园里走,雨下得比刚才还要大,只是温黎一滴雨也未曾淋到过。

伞并不大,他离她很近,温黎甚至能感受到贺郗礼所有的温度,所有的气息,手腕仍被他攥着,像是将她嵌进骨肉里。

“太大力了......”温黎挣脱不了,只好用小拇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手:“疼。”

贺郗礼似乎僵了下,他敛下眼皮,直直地盯着她,嘴角的笑显得又痞又坏:“温黎,你勾我呢。”

温黎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他松了一瞬,没有他掌心的温度,冷意袭击而来,温黎打了个寒颤。

贺郗礼低头,她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腕骨上明晃晃地印着他的指印,红色的,异常明显。

他眼眸漆黑而深,笑得有点磨人,嗓音低哑得人耳朵发麻:“你怎么这么娇啊,稍微碰一下肌肤就泛红。”

温黎浑身发烫,从耳朵烧到脸颊,然而没等她开口说话,手腕再次被他掌心握着,和方才不同,很轻,很轻,像是怕她融化的力道。

燥热又闷湿的雨季一向不是她喜欢的天气,可是从今天起,温黎喜欢上了下雨天。

温黎被贺郗礼带到了附中的卫生间门前,茫然地看着他收了伞斜放在一侧,不明白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贺郗礼脱掉外套,拉链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温黎莫名紧张起来。

他身上只剩下件黑色短袖,裸在外面的手臂带着少年荷尔蒙的气息,结实又有力量。

她的头顶突然一黑,他的外套挡住她的视线。

温黎轻轻拽了下外套衣角,一双杏眼暴露在贺郗礼的视线之内,他淡道:“外套脱了。”

温黎反应慢半拍,见周围空无一人,她下意识攥着拉链,瞪大了眼。

贺郗礼胸腔震出低低闷闷的笑,嘴角上提:“想什么呢,你外套这么湿还怎么穿,先穿我的。”

他挑起一侧眉,那模样坏得要死:“还是说你想跟我发生点什么。”

温黎憋得脸泛红,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过了会儿,她问:“那你不冷吗?”

贺郗礼单手插兜,嗤笑一声:“我一大老爷们怕什么冷。”

“在这等着。”

他看她微湿的发梢,撂下一句话,撑伞走进雨幕。

温黎在原地站了会儿,去卫生间将湿漉漉的外套脱掉,里面只有件内衣,闷潮,身上黏黏的。

犹豫了会儿,她最终还是穿上贺郗礼的外套,一股清冽的柑橘味道扑入鼻中,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等她走出去,贺郗礼已经回来并将伞合上,他站在她身旁,视线落在她身上。

因为下雨,温黎临时将牛仔裤换成百褶裙以防被雨水溅湿裤子。他的外套在她身上显得很大,将将盖住她挺翘的臀落至大腿根部,像是偷穿大人的衣服。

冰冷的雨滴顺着她一双白玉凝脂的腿往下缓缓滑落,形成一道道晶莹剔透的露痕。

温黎察觉到贺郗礼炽热又直白的目光,心紧了紧,局促地缩了下,敛下眼睫。

低头的瞬间,她头顶的棒球帽被摘下。毛茸茸又干燥的触感在她脑袋上,温黎睫毛抖了抖,看着贺郗礼拿着毛巾慢条斯理地给她擦拭头发。

他睫毛又长又卷翘,抿着唇,冷硬锋利的轮廓此时带着丝认真,一向透着坏的眼睛多了几分柔和。

就在贺郗礼半蹲下,想用毛巾给她擦腿时,温黎彻底回过神来,红着脸连连摆手:“我自己来。”

心跳声异常疯狂。

他怎么能对她这么好。

温黎甚至生出了一丁点他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幻想,她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羞耻。

“嗯。”

贺郗礼哑着声,将毛巾递给她,没再看她,想抽支烟,掏兜摸烟盒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外套给了她。

温黎收拾完,将她湿透的外套和毛巾装进塑料袋里:“毛巾和你的外套,等我回家洗洗再还你,可以吗?”

贺郗礼:“抱歉。”

“啊?”她眼睛很大,里面盛着懵懂。

贺郗礼有些烦躁:“以后她们再找你,你来找我。”

温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毕竟这事出在我身上。”他说。

仅两秒钟,温黎体会到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坠落。

原来,他是在自责,在抱歉,在弥补。

她垂眸,掩盖又酸又涩的情绪。

温黎抱着衣服,轻声说:“不怪你,讨厌我的人,不论我做什么事,都会讨厌。”

贺郗礼低头看她,“啧”了声,虎口卡在她细白的脖颈,猛地一抬,温黎撞上他漆黑的眼眸。

“挺直。”

“有我在呢,别怕。”

......

考完试,温黎还能感觉到被贺郗礼箍她脖颈的地方烫烫的,她用双手捧着脸颊降温。

这次数学竞赛题温黎做得很快,检查完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往窗外看,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带着泥土的味道。

温黎把文具收进包内,顺着人.流下楼梯,走到半道,旁边过来一个人。

陈尚满脸的担忧与急切:“温黎,你没事吧?”

温黎:“没事。”

“那就好,后来......我又过去找你了,但你们已经不在那里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他说。

温黎说:“已经过去了,班长,你不用在意。”

陈尚松口气,察觉她身上穿着男生的衣服,他问:“你穿谁的衣服?你那时真的没出什么事吗?”

“能有什么事。”温黎不咸不淡地看他,“一个好心人给的。”

“班长,我先走了。”

陈尚讪讪地嗯了声,心里后悔当时没出口相救,但又不后悔,因为他要高考,他怕麻烦,更怕那些人。

走出校门,刚要拐弯时,温黎听到一道女生的撒娇声。

“贺郗礼,我都在这儿等你一上午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温黎听出来是庄娇芫在说话,她下意识停下脚步,侧过身站在校门口的柱子边上。

贺郗礼双手插兜,懒散地靠在墙上,黑色棒球帽遮掩他半边脸,模样又冷又欲。

庄娇芫仰头望着他,眼里都是他,手拽着他的衣角,恨不得贴他身上:“好不好嘛。”

即便他不说话,站到这儿就已经勾得她失了魂魄。

贺郗礼似是被烦到不行,他低头瞥她,嗓音冷冽:“庄娇芫,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改还不成吗?”庄娇芫眼眶泛红,“喜欢乖的,听话的,明艳的,还是什么,我都可以学的。”

“如果你讨厌我欺负人,那我以后学乖点,不打架不抽烟也不喝酒,你喜欢什么风格,我就买什么样的衣服,你喜欢长头发我就去接头发,你喜欢短头发,我就把头发给剪了,只要你喜欢我。”

贺郗礼看了眼时间,不耐之意难掩于表,他支着腿站直,侧头笑了下,野痞劲儿满满,可眼底没有半点笑意。

“我喜欢什么样的你都改?”

庄娇芫见有戏,上前攥着他的手腕,男生灼热的体温传到她掌心,烫红她的脸,她重重点头:“我改!我改!”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说:“改成什么样,我都对你不感兴趣。”

她跺脚:“你不能这样!”

“松手。”只一秒,他收了笑意,冷冽又疏离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别让我说第二次。”

庄娇芫的泪花从眼眶冒出来,周围人并不少,她脸上的面子根本挂不住,往他身上摔了伞,转身离开。

温黎收回目光,心情被贺郗礼拿捏得死死的,看到他拒绝庄娇芫,说实话她心里是有点开心的。

可下一秒,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坏了。

正要走,眼前突然覆来一道身影。

贺郗礼不知何时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还不走,躲这儿等我跟你玩捉迷藏呢。”

温黎心虚地捻着书包肩带,解释:“附中只有一个出口,我还穿着你的外套,我怕庄娇芫看到会误解你我的关系。”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她补充。

贺郗礼看她几秒,伸手捞过她的书包甩在他肩上,淡道:“走了。”

温黎愣了一秒:“去哪儿?”

贺郗礼没作声,迈着步子往前走。

温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上了1路公交车,刚考完试,挤公交的学生很多。

公交中间过道站满了乘客,贺郗礼让温黎站在他前面,刚找好位置站着,司机师傅猛地踩油门,温黎一个没站稳,随着惯性猛地撞向身后。

后背磕在一道坚硬的胸膛上的同时,贺郗礼左手从前面握着她的腰稳住她的身体,两人的距离变得更加严丝合缝。

隔着外套,温黎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炙热的温度,烫得吓人,百褶裙和他冷硬质感的裤子相叠,大腿根部的肌肤被摩擦泛起粉色。

温黎僵硬一瞬,下意识抬头,冷不丁地撞进贺郗礼的眼,他正低头看她,眼眸深邃,潮热的呼吸浅浅相胶。

窗外的风景如幻影往后倒退,车内喧嚣的声音被屏蔽,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二人。

温黎心脏收缩,半张脸埋进外套里,藏起她已经红透的脸颊。

十站的车程,她脑袋里都是空的。

“温黎。”

贺郗礼突然喊她,声音不咸不淡。

温黎侧头,看到他垂头,薄薄的眼皮下压,眼神睥睨:“我跟她没关系。”

直到下了公交,温黎还有一种眩晕感。

贺郗礼是在向她解释他跟庄娇芫的关系吗。

温黎回想他当时散漫又不羁的神情,像是随口一提,她吐了口气,决定不再自作多情。

......

快走到小区门口,温黎才想起来她的背包还在贺郗礼那里。

她连忙回头,差点撞上身后的人。

“贺郗礼?”

少年个子高高的,亮橘色的头发嚣张又显眼,他双手插兜,挑眉看她时眼皮折痕锋利,手里随意地转着棒球帽。

闻言,他低头扯着嘴角笑了,饶有兴致地道:“你这警惕心怎么长大的,把你卖了你还傻着给人数钱啊。”

温黎早被他撩得迷迷糊糊的,一下公交车就以为分道扬镳了,谁知道他一直在她身后跟着。

“你怎么在这儿啊。”她问。

贺郗礼淡道:“散步。”

他下巴指着她:“走啊。”

温黎再傻也看出来他是要送她回家。

她往前走着,他在身后跟着。

温黎看着他们几近交叠的影子,嘴角止不住上扬。

可一想到这里面的缘由只是因为他的自责,对她被庄娇芫找上的抱歉,她的那点欢喜被迎来的风瞬间吹散。

菜市场附近都是老房子,温黎的家就在这里。三栋六层的家属院前立着几排大约两平方大小的煤棚,里面储存着煤块,冬天取暖用。

到了中间那栋,温黎拿回背包,对贺郗礼摆了摆手:“我回家了,今天谢谢你。”

贺郗礼淡淡“嗯”了声。

温黎背着包走进楼栋,每上一层,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往外看,爬到第四层,她终于没忍住,小心翼翼地走到窗户边,指尖扒着镂花檐,脑袋往外探——

他懒散地站在煤棚下,低头看手机,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即便从四楼往下看,也能隐约看出来他长得很帅。

直至少年微仰头往上看时,温黎吓得连忙捂着差点尖叫出来的嘴巴,蹲在镂花窗下,耳旁听着自己一下比一下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仿佛是要蹦到嗓子眼外,腿脚也开始发软。

老房子阳光不好,即使在白天,楼栋里也是黑漆漆的。

他......应该没看到她吧。

手机屏幕在此时亮了一瞬,Q.Q发出一道机器咳嗽的声音。

温黎掏出手机,发现“联系人”那一栏有一个红点。

她下意识点开,在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时,原本缓和的心跳声再次加快,急促又疯狂,头脑胀热,甚至点开头像的手指也是颤抖的。

每天她都会搜索,是她牢记于心的Q.Q号码。

贺郗礼给她发了两条好友申请,验证消息紧跟其后。

【L:贺郗礼】

【L:明天早上七点十分,楼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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