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014 筹码

博士有被林博的鬼脸给气到。

因为博士很清楚，林博的性情不至于这么幼稚，如今林博却做出了这么幼稚的行为，这是百分之一百的挑衅行为。

但愚人众的其他人想要上前去对付林博的时候，博士拦下了他们。

他劈头盖脸又是一顿骂，说他们没资格越过他的命令行动，更没有资格去和林博辩驳。

对面的几人嗫嚅着不说话了。

博士冷眼扫了一眼揉着自己脸颊的林博，声音放软：“你有什么要求？”

林博侧着头看着博士，没出声。

博士自然不会以为林博这是不懂自己的意思，他还以为是这边人太多了，不太方便，所以主动提出要去林博的房间坐一坐。

林博没有拒绝。

两人离开之后，在场的人都不免面面相觑，不清楚那两个家伙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有贤者还主动向愚人众的人搭话，似乎想要问个究竟。

但问题是，这里的愚人众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这件事情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人们各怀心事离场。

房间里，林博坐到了软床上，双脚悬空，微微晃荡，任凭博士四处张望打量。

“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嘛。”博士双手交叉在了胸前，习惯性发出讥讽的声音。

林博不以为意：“在完成大事之前，人总是要忍受一些小小的挫折和磨难的。”

他抬头对上博士的视线：“你能给出什么样的筹码？”

“你真想要和我交易？”博士狐疑地看着林博，不敢置信。

“不乐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没人拦你。”林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博士顿了顿，脸上又重新出现了那种夸张的笑容：“那家伙能给你的资源，我也能给你，只需要你告诉我那颗人造神之心的出处。”

他的眼里燃烧着对知识的狂热火焰。

林博说：“你要说话算数。”

然后他就直接吐出了“世界树”这个名词。

作为博士的任何一个个体，都不是傻瓜，所以博士几乎在林博说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就洞悉了林博所要传达的真实意图。

他被一点就通。

“原来如此，是世界树啊，竟然是世界树。”他陷入了自我的漩涡之中，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

“我喜欢你的诚实。”回过神来的博士对林博这样说道，“你需要什么？趁我现在心情够好，我允许你提出冒犯的要求。”

林博毫不犹豫：“我需要邪眼的信息。”

“哈……”博士发出一声得意的笑，“这你可找对人了，在所有的切片之中，就属我对于邪眼和神之眼的钻研最深。”

对于林博来说，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从博士的话里，林博也得到了之前一个猜测的答案。

不同的切片似乎走上了不同的路，各有其最擅长的部分，哪怕他们归根结底来说，都是同一个人。

现在这个博士最擅长的应该就是对邪眼与神之眼的钻研。

那林博算是找对人了。

因为林博现在不担心自己的脑子，他担心自己的武力值。

像是刚才那么轻易地被博士提溜起来然后扔地上……

林博是真心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他的身体跟不上他大脑的反应速度。

他知道自己的锻炼应该提上日程，但对于邪眼的运用也不能落下。

他需要变强。

“资料我没有带在身上。”博士说道，“你的对邪眼的认识进展到哪里了？我可以现场给你做解答。”

这样正好。

林博从床上下来，把博士邀请到自己的办公桌旁边坐下，然后用纸笔开始了和博士的交流。

博士不能说是一个好老师，但只要是人，都会对听话乖巧还聪明的学生有几分宽容，何况这还是过去的自己，哪怕博士刚开始的时候的确带了几分恶劣的心思，但瞧见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红眸紧紧盯住自己，仿佛眼里只有自己的时候，他的嗤笑不免有几分善意。

“我当年……是这样的吗？”

年少的过往对于很多切片来说都很遥远，而如今的博士也是对过去印象不深的那类人，对他来说，之前林博那种讨人厌的模样，反倒更符合他心中认知，现在这般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似乎根本和他……

他的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林博仰着脸看他，张张合合的嘴中说出的话语，在表达着对知识的无尽渴望。

这就是他。

这怎么不是他。

他们的一生，都在追逐着知识这个太阳。

为此，不惜强颜欢笑，不惜卑躬屈膝，无视其他人的一切爱憎，漠视别人的一切喜怒，眼里只有自己追求的真理。

原本就没多少怀疑，此时在求知基础上的多样性，反倒是更让名为阿博的这个切片特征鲜明。

这就是林博的试手。

他知道自己已经潜移默化改变了面前这个博士的判断，对自己所要扮演的人设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更加专心致志地询问记录，力求将自己的一切不解都迎刃而解，博士在这上面表现出了超乎性格的耐心，但在意见相左的部分，林博也敢于提出自己的质疑，在这方面，博士既对他的一些创新想法表达了称赞，有时却也讥讽大骂他的异想天开。

这时候就苦了守在门外的愚人众士兵。

一声高过一声的嗓音到最后甚至演变成双方竞争性质的怒吼尖叫，内里的争吵显然很是夸张激烈，门外的人有心想要闯入，却碍于博士之前的交代，不敢有所动作。

尤其这些声音还不是持续的，因为过一会儿，里面既安静下来，这种对他们来说诡异的安静更能带来压力，就在这种时断时续的声音中，他们坚持到头皮发麻，门终于被推开了，博士被林博送了出去，两人的心情似乎都挺好的样子。

“小鬼，你很有鉴赏本领嘛。”哪怕是博士，也离不开被认可带来的俗套的快乐，他狠狠揉了一把林博的软发。那些辩论非但没让他觉得憋闷，反而因为有人可以和他一起放肆地输出观点，而感到心情异常愉快，“我勉强认同你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事直接找我。”

林博被他摸了一把头发也不生气。

有时候能力总是能弥补脾气上的缺陷的。

哪怕这个博士看起来脾气火爆，但是他在邪眼相关方面的造诣的确让林博感到惊叹，甚至还启发他对元素知识方面的理解。

所以他相当泰然地接下了博士的联络器。

不过目光落在联络器上的时候，博士估计也发现了什么，扯开嘴角：“别拆了不知道怎么安回去。”

“不会的。”林博抱着联络器，“我能安回去。”但是他完全不否认自己准备拆这联络器研究的事实。

博士也懒得管他，转身离开，瞧见下属们还傻愣愣地待在原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就踹了最近的人一脚：“愣着干什么，还等着我背你吗？”

下属们急忙跟上，就算是被踹倒在地的那一个，也赶紧爬起来小跑跟上。

不过他们都抽空看了一眼林博，目光似乎是充满了瞻仰之色。

毕竟林博是和博士斗过却全身而退还获得了博士青眼的不得了的家伙。

林博大概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他当然不可能会把注意力放在这种小事上，他关上了门，趁热打铁开始了对自己邪眼的升级。

第二日的时候，博士没来，林博的眼睛附近有明显的黑眼圈。

但依然没人多问。

贤者们是觉得他们不要把争端搬到表面就无所谓，愚人众的人显而易见，是不敢问。

昨天会议上的计划仍然照旧执行。

教令院和愚人众的研究员们正在对虚空终端进行着最大化输出的测试。

作为计划的提出者，林博虽然没有拿到大贤者那样的操作权限，却也被分配了重要的任务。

林博没打算在这方面动手脚，他也很重视这次的研究项目，造神是一种艺术，他很荣幸自己能够参与这样的计划。

他期待人造神明的出现。

但是在这之前……

他不希望主导这个计划的是大贤者。

虚空终端在运转。

它的能量依赖于梦的力量，所以须弥人很少做梦，因为他们的梦，都不自觉地被虚空终端所吸收。

如今计划需要人们沉溺于梦境，而此时，最好需要有一个梦境之主的存在。

本来阿扎尔是计划使用普通民众的梦境，因为他们的梦境很多，可以一直消耗使用下去，但林博说，让一个知能强大的人来创造稳固的梦境更好。

而且，如果他知道这是梦，就永远不会醒来，这个梦就可以永远运转下去，直到虚空终端收集到足够的能量。

“但是，”阿扎尔有些迟疑，“这对你的消耗是很大的，而且你怎么让知道在做梦的自己依然维持着梦境？”

“没关系，我可以将我的意识上传虚空终端。”林博毫不犹豫，“这样可以减少对民众的伤害，不用担心我，为了须弥的未来，我义不容辞。”

阿扎尔定定地看着林博。

意识上传虚空终端有被虚空终端同化的风险，林博此举甚至可以说把自己的性命抛开。

仅仅是为了不让须弥民众受到多重梦境的痛苦。

如果有信任度显示，那么阿扎尔对林博的信任度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虽然他很大可能也觉得林博这是一种愚蠢的做法，但是，他不可能拒绝。

因为这同样是最能保证研究顺利进行的做法。

“那就拜托你了。”阿扎尔说道，弯腰把手搭上了林博的肩膀，眼神炯炯，“无论如何，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我的荣幸。”林博说道。

他躺到了一张床上，有人给他的脑袋扣上了虚空终端，他的手脚都被束缚起来。

阿扎尔亲自进行了操作，以防万一。

“我要上传你的意识了……”

仿佛一阵无形电流蹿过林博的身体，他的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手指攥拳，小腿抽搐，却因为提前束缚的带子被绑在了原地，无法挣脱。

“继续……”林博从齿缝中挤出话来。

阿扎尔闭上眼睛，直接把拉杆推到最前面，林博的身体瞬间绷紧弓起，然后软了下去，双眼紧闭。

而虚空终端亮起了淡淡的光芒。

“成功了!”

“太好了!”

有人在旁边欢呼。

但阿扎尔眼神扫过，他们很快又冷静下来，在阿扎尔有条不紊地命令下，继续开始了他们应有的工作。

阿扎尔看着虚空终端映出的画面，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看来他的意识很成功地和虚空终端的系统融合了……计划能够更顺利了。”

他没有在林博的附近多做停留，很快转身离去。

却没有看到，林博的指尖又蜷了蜷。

可能看到了，也只会以为这是身体的惯性抽搐罢了。

……

“好像演的有些过头了。”林博在心中反省，“早知道向莫塞伊思多问一点儿他上传意识时的反应了。”

他当然不会蠢到把自己的意识上传。

他的身上还带着没有被阿扎尔等人注意的智能腕带，智能腕带已经被改装，能够成功连接上虚空终端。

已经把自己的全部意识上传虚空终端并成功经过林博改造的莫塞伊思，自然更适合充当这个梦境之主。

只要不出意外，一般是不会有人能够打破他的梦境出来的。

而他自己……

就等着虚空终端运转，草神之心的能量被导出，再加上另一枚人造神之心的力量，足够打开通往世界树的大门。

而他，已经布置好一切，只需要等待钥匙自动插入大门，通道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