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损耗的灵魂
陆地之上是星空,星空之上是虚无,也称虚空之天。
伊始时代,世界树演化万物,诞生智慧生命仙族,然而仙族之人不死不灭,导致世界逐渐失衡,于是仙界破碎,碎片散落于提瓦特大陆之上,强大不灭的仙族变成飘浮的仙灵游荡在各处,世界树连接地脉,开始记录提瓦特的历史。
原初时代,元素化生,七龙王统治众生,视众生为蝼蚁,终日好胜斗勇,高居王座,原初之人法涅斯举起叛逆的剑锋,窃取七王的权柄,收归世界的本源,有降临者自未知而来相助共享此战果。
新王时代,享天地偏爱而生的魔神窥探到七龙王的王权,降临者维系天理,法涅斯不知所踪,众神手握天赐的权柄窃夺王座,新王朝立夕倒,纷争不绝。
而如今,又一个新的时代就要开启了。
虚空之天。
空白的界河自树影中蜿蜒绵亘,龙王的遗甲磨损破碎,众神的骸骨在光尘中熠熠生辉,脚下的星空斗转参横,却始终未见太阳的踪影。
七王座耸立高天,世界树深埋虚无,流金铄石的光辉骤然盛放,婆娑的光影缓缓融化禁锢王座的荆棘,身负王权的众神拼尽全力挽留守护着荆棘的完好,而天理的维系者静静立于高空,神情淡漠的看着众神垂死挣扎。
摩拉克斯和古洛希斯就是在此时踏入这里,前者只扫了一眼那个在名义上依旧属于自己的第一王座,没有任何留念的路过,后者跟随他的脚步,一同走向界河的中央。
青岁好奇的看着脚下,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抬脚后又会消失无踪,连波澜都不会留下,明明呈现河水的形状,却没有水的特性。
这里流淌着的会是什么呢?
上次他匆匆被拉进这里,什么都没看到又跑去净化禁忌,这次才是真的通过正常的渠道,一步一步走上登临的阶梯,获得了来到这里的资格。
摩拉克斯本来不用和他一起走,因为他可以直接降临王座之上,但是显然他并不想选择那种方式。
青岁四下看了看,每个王座用眼睛看好似离他们并不远,但在感知中却是相隔千万里,王座底部倒映的不是影子而是各色缩小的小世界一般,仔细看还能看见里面活动的生灵。
摩拉克斯揉了揉他的发顶,语气微微低沉:“那是他们庇佑的生灵,一旦新王陨落,那些曾收到恩惠的生灵也会收到反噬。”
青岁微微一惊,抓紧了摩拉克斯的衣袖:“他们都会死吗?”
摩拉克斯摇头:“反噬大多都会应在魔神身上,不过,虽然不知道反噬是什么,但是对于失去庇佑的那些人类和弱小的族群来说,有可能活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会有事吗?”青岁抬头看向摩拉克斯的眼睛,目光清澈见底。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跟在摩拉克斯身后的那一刻开始,未来就已经改变了,游戏并不是唯一的现实,那么危险和安全也就不能随意根据游戏来界定。
万一按照游戏的发展摩拉克斯没事,但是在这里因为他的到来改变了一些事反而造成了别的结果呢?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青岁当然也会担心。
摩拉克斯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会有事,我只是第一王座的‘看守者’而已,虽然拥有全部的支配权,但是我从未动过分毫,法则的清算不会波及到我。但是,你会有事。”
青岁愣住了:“我?”
??
他这么有排面的吗?
摩拉克斯皱起眉,似乎不知从何开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解释到:“魔神的权能是自诞生而来便铭刻在灵魂中的,而且是唯一的。我的契约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灵魂镌刻的权能只是‘岩’而已。但是在你的灵魂中是拥有两个权能的,分别是‘光’与‘净化’,因此你的灵魂成长十分缓慢,因为它要承受两个权能。”
听他缓缓道来,青岁才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游戏思维,他只了解后世的七神,风与自由、岩与契约、雷与永恒、草与智慧……但是后者更偏向神的理念和治国的方向,只有摩拉克斯是能够用自身的力量掌控“契约”的。
而他的光与净化全都是与生俱来的,他不是执政之神,也没有自己的国家子民,也就谈不上什么理念信仰之类的东西。所以“光”和“净化”本身就是两样独立的权能,即使他不使用“光”也能有执行“净化”的能力。
但是摩拉克斯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一点,所有的训练中也都是把这两样联系在一起的,再加上他本身对这些不了解,以至于一直没发现什么不对。
这就很奇怪,所以实际上他可以分成两个魔神:光之魔神和净化之魔神。
青岁难得的有点不安起来,而摩拉克斯还在继续解释:“……之前你有两次力竭沉睡然后成长的经历,我本以为你的灵魂已经在自我修复,但是卡伊珀以森囚禁善泉一事令我突然醒悟,那并不是自我修复,而是在损耗。
就如同他想要麒麟的祥瑞来抵抗法则的反噬一样,你的灵魂也在抵抗权能的吸收。如果你的灵魂在修复,那么你应该依旧保持原来的模样甚至更小,回归本源,彻底融合然后两个权能和平共处。但是现在你在长大,也就是说你的灵魂在趋向成熟,可是两个权能加持之下,你还两次倾尽所有神力,哪里来的力量成长?除非,献祭或者说牺牲其中一个权能。
这并非信口开河,你这次沉睡之前其实已经有预兆,在你平日休憩之时,力量已经控制不住的外溢,比如辉光乍现昼夜颠倒又或者纤尘不染邪魔尽荡。我本以为只是你灵魂不稳掌控不好力量,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权能铭刻于灵魂的本源,只要出现意外灵魂必然碎裂,到那时就无可挽回了,所以我想了个办法。”
青岁听完他的推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惊叹,而且,关于魔神灵魂的问题摩拉克斯也有办法吗?
对这个问题比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更好奇的青岁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年轻的岩神追问:“什么办法?”
摩拉克斯严肃道:“在世界树上睡一觉。”
青岁神情呆滞:“啊?”
“魔神的权能天生,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来自世界树,越靠近世界树魔神对权能的掌控和理解就越深,自身的力量也就越强,这也是为什么魔神们都争抢王座的原因。”
摩拉克斯解释道,
“你第一次来这里之前我和天理打过一架,当时趁机在世界树上挂了两秒,那里的气息很纯净,对灵魂也很有益处,所以你只要在那里睡一觉,直到灵魂强大到可以掌控两个权能就行了。”
这个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但是青岁还是很敏锐的听到了什么“打了一架”“趁机”“挂了两秒”之类和严谨的计划不是很搭的词语。
“世界树能随便上去吗?”青岁茫然道。
摩拉克斯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没关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法则在清算新六王,世界树只有天理看守,只要打过祂就行了。”
青岁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摩拉克斯,终于明白了这个家伙为什么和毒之魔神拌了几句嘴之后就把公务扔给留云他们,带着自己匆匆跑上来了。
这计划分明就是刚才临时想的吧?
年轻的帝君这么虎的吗?就硬刚啊?
青岁还在懵逼,摩拉克斯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毒之魔神,一甩手扔了出去,破开空间的尖锐声不断响起,最后那个岩球啪叽一下砸在了第六王座上,咔嚓裂开,露出了被转的眼冒金星的卡伊珀以森,口中还在倔强的喊:“呃……摩拉……克斯……你……大爷……”
青岁绷着脸收回了目光,忍住没有在如此严肃的情形下笑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刚才知道了自己有生命危险,但是他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摩拉克斯看起来比他紧张多了。
“一会儿我与天理打斗时你直接去睡觉便可,不急于回来,几百上千年都无妨,天理败了之后我会让祂兑现之前的报酬,祂便无法让你下来。之后我在凡间等你。”摩拉克斯又揉了揉青岁的头,蹲在他面前,唇角轻勾,头顶露出乌金的龙角,微微朝面前的小少年低了低头,“要摸吗?”
以前他悄悄暗示过几次,摩拉克斯只当没听到,他觉得龙角应该是比较重要的部位,不能轻易触碰,后来即使依旧眼馋也没再提了。
于是这下青岁反倒紧张起来了,他盯着神明的鎏金双眸,上前一步,几乎被抱在了怀里,伸手摸到了那双华贵的龙角,冰凉而奇异的触感,几乎让人指尖发抖。
青岁一只手正好握住龙角的根部,他垂眸能看见摩拉克斯深色的发旋和金色的发尾,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温热而熟悉,他突然福至心灵,放开了龙角,转而双手环住身前的神明,郑重的保证:
“我会平安回来的,不会死掉,也不会消失。”
我保证。
摩拉克斯没有说话,俊美的面容仔细看还能看出几分青涩的神明只是默默回应了这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