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过河旱卒

“别愣着！快跑！”时雀嚷了一声，掉头就往楼上跑。

他知道，下面没有路，上面也不一定有，但是如果不跑，他们一定会立刻死在这里。

蔡琢三人也很快反应上来，跟在时雀身后，拼命往楼上跑去。

而此时，大楼外，数辆警车将电视台整个包围，十来名警员正在疏散周围的群众。

大楼门口的空地上，有将近一百多人满脸茫然的站在那里，正中间是倚灵和大元，倚灵正捂着脸哭泣。

他们刚刚离开，电视台就出事了。他们不知道里面现在什么情况，但是他们知道，时雀几人一定凶多吉少。

可偏偏他们什么都说不出来，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说现在楼内的状态！”一个干练的男人从人群外围了过来，而神奇的一幕也随着他的到来发生。

原本那些看热闹的人，竟然意外转头走了，就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网，将电视台和周围的人群隔离开一样。

“组长，您可算来了。要不然人群可不好疏散。”

男人挑眉，晃了晃手里的粉色荧光棒催促他加快汇报速度。

队员耸耸肩，“这些人都是幸存者，应该是在怪谈刚刚爆发，领域还没完全形成，就从楼里跑出来了。总而言之，啥也没看见，至于楼里现在有多少人，也完全不知道。”

“我们统计了幸存者的楼层数，发现每一层都有人逃下来。但是18层最少，只有两个。目前我们怀疑怪谈复苏的地点就在18层。”

“怀疑，就是说你们进不去电视台对吗？”

“进不去……我们尝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

组长走到楼前，尝试着推动大门。黑暗像是粘合剂，组长只能微微推开一个裂缝，就再也不能进入了。一只手陡然出现抓住了他的手腕。组长敏锐的转身挣脱，试图掐住来人的脖子，可手伸出去，面前的人却不见了。

再定睛看去，中年男人仍旧懒洋洋的站在他旁边，正是方才给时雀发信息的那个紧急联系上。见组长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才说了一句，“新兵蛋子？未知级怪谈，强攻不怕里面的全军覆没？”

“喂！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能进来吗？”有组员过来想要把男人疏散。

组长却站直了身体，歉意的鞠了躬，“对不起，不知道您在这。请问您现在有什么办法吗？”

“等着吧！这周围还有6个民俗研究所的研究员，等级最低的是B级。但包括我在内，谁都进不去这栋大楼。”男人百无聊赖的扒拉了手机看了一眼，点燃了咬在嘴里的烟，“至于办法，要靠里面的人能活过这一波，才能聊办法。”

“活不过呢？”组员下意识追问，却看到了组长沉重的目光。

男人吐了口烟，慢悠悠的说，“那历史民俗研究所就会多一件诡异遗产了。”

组员倒抽了一口凉气。民俗研究所竟然也有研究员在里面，可如果民俗研究所也不能解决，那这个怪谈的等级就十分可怕了。

组长果断发出命令，“加大清场范围，周围一百米内不要有任何闲杂人员出现。目击者……带走监控污染情况。”

就像是为了印证紧急联系人的说法，此时，民俗研究所的论坛召集帖里已经炸了。

就在怪谈失控的瞬间，代号勘探的研究员已经察觉到了怪物暴走后爆发的能量，并将情况一五一十的发到了论坛里。

“看来是没希望了。”咖啡厅门口的富二代耸了耸肩，示意精英男上车，“走吧！等里面的人死了，咱们就过去收拾残局。”

可车子还没启动，一个纸团从不远处落在了他们身上。打开一看，里面画着紧急联系人的脸。

“他怎么在这？”富二代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精英男也皱起眉，“难道也是为了时隼藏起来的那个东西？”

“不一定。到了他这个等级，任何神明遗产或者诡异遗产都没有他本身的分化能力有用。我怀疑，他是为了023的继承人。”

“那也没用。人活着才能庇护。”精英男感知了周围的磁场，“其他人都没动，咱们再等等过去。”

“行。”富二代点点头，可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却已经准备好了。

而此时，楼内时雀他们的情况远比那男人猜测的还要紧张。

怪物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而黑暗就像是丧钟敲响的前奏，一刻不停的追逐着他们。

“怎么可能不对？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蔡琢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按照特案组和他们说的记录，如果规则说错了，那么一开始就不会出现锁链的预兆。更不会显示出收容的效果。所以他们一定是写对了。可为什么写对了，怪物还会暴走？

他机械的跟在时雀他们后面跑着，脑子想着的却全是收容失败的原因。

秦珏忍不住拉了他一把，“别管那么多了，先保命要紧！”

时雀没有说话，但是他也同样在琢磨整个过程。脑内的画面不断回放，他也在寻找错误。

一幕一幕，都印证了他们之前的推测。

直到最后一条，进食量19。

他们忽略了一件事，那个怪物一开始，的确是跟在录播厅队伍的后面进入的录播室。但他们并不知道在进入录播室之前，他还有没有吃掉其他人。

所以录播室里的人，很有可能是他吃掉的第二波或者第三波的人。

“没有错，咱们的规则推测的是对的，但是人数错了！那个怪物在进入录播室前，还吃掉了这个楼里的其他人。”时雀一瞬间想通，转头想要把自己的想法和蔡琢说明，但是那怪物已经死死的追在了他们的后面，而楼梯间里的灯也开始忽明忽暗。

那怪物动作还是很慢，但是和他们的距离却在一直不停的拉近。

时雀的手机一直在响，是那个联系人发出的语音，时雀点开，男人的声音清晰的在楼内回荡。“想办法逃跑。”

“怪谈暴走后，会立刻击杀领域内的全部生物。”

“如果你还能听到消息，就证明追杀你们的这个怪谈是逐个击杀，杀死一个，才会对下一个动手。而不是范围性攻击，一次性将你们全部杀死。”

男人回复了时雀之前问的问题，可不知道是不是怪物影响能力在扩大，app上的声音开始变得卡顿。时雀脚下步子不停，只能勉强听清楚里面的话。

“寻找一个让他无法击杀的对象，然后在他追击的过程中，迅速逃跑。”

“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男人最后一句说完，app也失去了信号，时雀明白，这个怪谈加强了，哪怕是app有特殊的手段，也没有办法在通过他的领域进行信息传播。

现在，他们已经走到绝路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落在最后的是秦珏。

秦珏习惯了在家里码字，几乎很少出来运动。一开始还好，仗着年青，总归是有办法跟上的，但是长时间的剧烈跑动就很是吃力，

那怪物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而男人之前说的那些话也明确的表明了一件事，除非他们能够找到阻拦怪物的方法，否则就只能等死。

怎么可能有办法拦住呢？

就连他们仅找到的那些蟑螂都被怪物一个一个吞掉了，不可能存在那怪物吞噬不掉的东西。除非，拿人命去填补。

秦珏已经走不动了。

脚下一软，他一个踉跄倒在了楼梯上。黑暗一瞬间缠绕住了秦珏的腿，秦珏再也不能动一步。

“快走！”秦珏已经放弃了。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要死在这里。

时雀站在比秦珏更高半层的楼梯上，转头看向秦珏。

怪物张大嘴，秦珏的半个身体进入了怪物的黑洞中。可秦珏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明明害怕到了极点，但他没有反抗，更没有呼救。仿佛生怕有人听到声音来救自己。

这一幕，格外熟悉。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时雀只犹豫了一秒，就顺着楼梯往秦珏的方向跳了下来。他迅速的抓住了秦珏的胳膊。

出乎意料，怎么都挣扎不开的黑暗，在时雀的触碰下，竟然松脱了。

“艹！我他妈就说你有分化能力！”蔡琢转头，看见这一幕忍不住说道。

分化者也是灵气复苏后的眷顾者，和怪谈一样，分化者也有自己的磁场和能力，即便时雀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就能对怪谈产生影响。

缠绕着秦珏的黑暗无效就已经说明了。

但这也不过是短暂的脱困，黑暗很快再次缠绕上来，而时雀的那点影响力，根本不起作用。

“妈的，你这个紧急联系人就没有告诉你，你具体的分化能力是什么？”

“没有，我们已经联系不上了。”

“该死的躲不过。”蔡琢停下了脚步。经过接二连三的逃亡，他的体力也极具消耗了。

“可能真的跑不掉了，或许这就是最后的办法。”蔡琢从衣服里拽出一个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结晶体，表面晶莹剔透，里面却藏着群山高耸云雾缭绕，仿佛有巨大的能量场在其中，莹莹的微光却格外柔和。

“这是什么？”

“我哥的遗物，里面有我哥修炼的全部能量。”蔡琢咬牙，手指捏紧晶体，像是要把它捏碎。

“等等，你捏碎了会有什么结果？”

“捏碎后，大概能和他同归于尽吧。如果不行，那各位只能自求多福。”

“特案组的都是修炼者，修炼者死后会形成一枚能量结晶，有人说，这枚结晶里有死者的灵魂。我一直觉得，我哥哥就在里面。”

“那你要捏碎了，你哥哥不就彻底不在了吗？”

蔡琢摆摆手，表示不能犹豫了，让其他人快跑。

“我哥曾经和我说过，特案组的警员除了个别修炼天赋绝佳的天才，大多数都以象棋中的卒来自称。”

“在和怪谈的战斗中，我们就是守护公民生命的第一道防线。”

“过河旱卒，经百死亦不回头。”

“走吧！本来也是我写错了规则才让怪物暴走。于情于理，都是我留下。”蔡琢语气坚定，不知道是不是握着代表着兄长的晶石，这一刻，蔡琢竟毫无恐惧，反而悍勇异常。

时雀眯起眼，看着蔡琢的模样，脑内突然闪过时隼的脸。

“我以后，要挣很多的钱，变成富一代，然后让我们家雀雀住很大的房子，有很多零花钱。去文具店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买十个本子一个写一页。”

那时候他和时隼每天靠着计算过日子，连一个作业本都要正反面的写。时雀把字写得很小，这样就能让本子用的时间更长一些。时雀从来不在乎周围的人怎么看，他也知道时隼说的很多话都不可能实现，不过是画饼充饥，让生活看起来有盼头，就不那么绝望。

毕竟，时雀看过那么多的书，知道那些人能够起家，除了脑子好用以外，还要有很多的运气。而他和时隼最缺的不就是运气吗？

否则他们的父母怎么会意外去世？

但即便如此，时隼也还是尽心尽力，竭尽所能的把时雀养大了，以至于他现在想到家，就能想到时隼的笑容。

他想，蔡琢也是这样。

那一定是个好哥哥，否则蔡琢怎么会在明知道哥哥是因为怪谈而死，却还是加入了特殊案件调查组？甚至在危机面前，心甘情愿的选择了和他哥哥当年一样的路。

但即便如此，蔡琢的死就一定能控制住这个怪物吗？如果不能呢？

那他们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一定还有办法。

时雀想，他不能就停留在这里。否则时隼看见他的时候，肯定得使劲儿笑话他。

他可是刚刚才有车有房的人啊！

一定有什么是他忽略的。

既然每个分化者都有能收容怪谈的能力，那么他的分化能力就是记忆力。他过目不忘的记忆里一定能够找到解决这个怪谈的办法。

时雀快速地将今天的回忆全部倒放，最终落在了老档案馆里，司雾的那脸上。

时雀打开app，夜话板块里，【kno-十五阶梯】的名字还在上面，后备注：精神污染导致研究员不能立刻查看怪谈全部规则。

精神污染，时雀想到了自己之前混乱的记忆。再看十五阶梯前面的标志，时雀猛地反应过来。

kno，know，已知！十五阶梯是一个已知怪谈。而且司雾不就是十五的谐音吗？

等等！时雀一下子想到了许多。

新闻里莫名其妙失踪的孩子在他见过司雾后就出现了。一开始表示不认识，后来却莫名改口的高中同学。班长发来的那张奇怪的照片，还有见面后，他询问司雾的时候秦珏的反应，最后是他觉得十分眼熟的大元和倚灵的互动。

尤其是大元和倚灵的互动，不就和司雾缠住他的表现一模一样？

所以司雾总是去看大元，是去学习大元和倚灵的互动！而秦珏，可能也同样是司雾模仿的对象！

不，不对。

司雾不是模仿了秦珏，他是盗用了秦珏的人设，然后利用精神污染，取代了时雀他们记忆中的秦珏。

被模糊的记忆在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时雀回忆起了秦珏大学时候拦住他的画面，秦珏抱着花，想要对他说什么。但是很快，他就被自己的导师叫走了。秦珏低下头，最终没有说话。

不，不只是那一次，还有高中的时候，秦珏个子矮，偏要偷偷跟在他后面，差点被小混混围攻都咬紧了牙关没有喊救命，试图自己反抗，还是他拉了秦珏一把，才把他从老城区带出去。

这个人每次都跟在他的后面，可从来没有试图伸手阻拦过他的脚步。

所以，根本就没有司雾这个人，他白天遇见的司雾，是怪谈！时雀恍然反应过来。

app突然震动发出提醒：研究员已脱离怪谈精神污染，可阅读怪谈全部规则。

时雀赶紧点开夜话，果然，十五阶梯下面多出几行字来。

十五阶梯规则：

随机出现在任何有楼梯的地方，不受任何力量或磁场等限制。

许愿者必须主动许愿，否则怪谈不能杀人。

时雀瞬间了然，司雾为了让自己主动许愿，所以他盗用了秦珏在自己记忆里的形象，然后模仿了大元和倚灵之间的互动。

怪谈也会钓鱼？

这个怪异的想法让时雀觉得有些荒谬，但是他瞬间有了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