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如懿传(七十七)
富察褚瑛意识到自己看上去天衣无缝的说辞被福晋发现了漏洞,神色只慌张了一瞬就强迫自己镇静了下来。
为了今日的事情,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就算真的陷害高曦月不成,她也有本事让自己全身而退。
“妾身之前和高曦月身边的这位月璇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曾经在王府的时候见过她,所以对她的长相格外的有印象。”
富察褚瑛知道自己不能再被福晋带着话题走了,这个女人从小受到的就是世家大族的主母的培养方式,富察褚瑛的小聪明在她的面前占不到什么便宜。
“福晋,既然是因为侧福晋身边的丫鬟都已经被带到这里来了,不妨您和王爷问一问她。无论如何,绿筠妹妹也是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的,咱们只一个孩子都是天家血脉脉。倘若真的有人想要图谋不轨,早些把这个人给找出来,那妹妹也可以安心养胎不是?”
褚瑛有一点说的是不错的,弘历也知道自己的子嗣并不算多,格格倒是有好几位,但是阿哥只有一个永琏。
就连皇阿玛和额娘都过问了几次,额娘还想要往他的王府里面再塞进去几个貌美又善于生育的宫女。
可是王府里面就这么几个女人就已经把弘历折腾的够呛了。
弘历也知道琅嬅管着偌大一个王府实在是不容易,也没有必要给她自己和琅嬅增添一些没有必要的负担。
而且毕竟是额娘送过来的宫女,就算是再怎么貌美,弘历也觉得和他不是一条心的,所以也就婉拒了熹贵妃的好意。
“月璇,本王给你一个机会,倘若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本王可以饶你不死。但是只要你有半句隐瞒,或者有半句不实之处,本王不只会要了你的命,还会要了你们一家人的命。”
跪倒在高曦月脚边的月璇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她的声音中有明显的颤抖,可以看见她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恐惧。
富察琅嬅悄悄的给李玉使了个眼色,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头上价值连城的步摇,又看了一眼月璇。
李玉实在是个很聪明能干的下属,他很快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如今小桃她们几个都在这儿不方便出去,有些事情只能让李玉这个局外人去做。
如今宝亲王这儿正是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有些证据如果这个时候找不到,等过了今日就会被有心人全部销毁殆尽。
月璇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已经在富察褚瑛的手上了,到了此时此刻她也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索性心一横,想着若是褚瑛格格真的能够得逞,即便自己死了,也能为家人求得个一世荣华,衣食无忧。
“王爷福晋,奴婢有罪,苏格格屋子里面安神香中所掺杂的麝香的确是和奴婢拿给苏格格身边的青儿的。做了此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奴婢也一直寝食难安,月福晋,到了今时今日,奴婢也不想替您瞒着了。奴婢自知背主忘恩,又做了这样损伤应得的事情,自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奴婢来世再在您面前为您尽忠!”
说完这句话,月璇就以头撞柱子,想要自我了结。
还好小桃是个力气大的,她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住了想要自戕的月璇,把她反手压在了地上。
高曦月被月璇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到底和这个丫鬟是什么仇什么怨?这丫鬟就算死也要拉着自己垫背,这实在是太说不通了。
“月璇,自从你伺候我以来,我自认对你不薄,星璇有的,月园里面的其他丫鬟也有。你竟然这般恨我,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你快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月璇是真的存了死志的,只是她没想到福晋身边的那个丫头动作竟然这么快。
她悄悄的看了富察褚瑛一眼,想要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办?可是富察褚瑛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根本再不敢露出什么破绽来让福晋抓到把柄。
“刚说完就想要自尽,王爷,妾身怎么瞧着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呀?总觉着好像是有人故意想要死无对证一样,这月璇姑娘刚把自己的主子给供出来,转头就要撞柱,还真是刚烈。”
金玉妍也是看明白了,这富察褚瑛是没有这个胆子对福晋下手的,看福晋这一副一定要保住高曦月的样子。
恐怕王爷即便是看在福晋的面子上,这件事情最后也只会不了了之,刚才她实在是太过于冲动了,已经得罪了福晋。
如今也只能为月福晋说几句好话,企图让福晋对她稍微挽留住一些好感。
“是啊,王爷,妾也觉得此事颇有蹊跷。月福晋性格单纯,心思简单,要是真的想对苏格格不利,也一定会让自己最信任的人去做。这个月璇看上去就不像是个能被月福晋信任的,说不定这其中是有人想要从中作梗。”
弘历没有搭理金玉妍,只是问了王钦刚才在月璇还有月福晋的院子里面有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王钦呈上来了一个托盘,上面赫然放着几张500两的银票还有几个以月璇的身份根本没有可能拥有的首饰。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和褚瑛格格描述的差不多的纸包,王钦也全都打开看过了,里面装着的都是麝香。
富察琅嬅让王钦把那些东西拿到她面前让她看看,琅嬅打开了所有的纸包,想凑上去闻一闻,被弘历制止了。
“琅嬅,这等害人的东西不要离这么近,麝香对女子而言是大忌,我怕伤到你的身子。”
“无碍的四哥。”琅嬅牵住弘历阻拦她的那只手。
“这些麝香既没有用水化开,也还没有被火点燃,药效不会发挥的这么快,妾身只是拿远了看一眼,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话虽如此,可是弘历还是有些不放心。
“闻一下就可以了,小桃,快把这东西拿走。”
他不愿意强迫命令琅嬅,也知道琅嬅和高曦月之间的感情有多深,看着自己的好姐妹深陷险境,琅嬅不可能做到不管不顾。
他十分担忧的看着富察琅嬅,连带着对搞出这么多事情的富察褚瑛多了几分恶感。
什么时候揭发这件事不好,非要在圆明园,在皇阿玛和额娘都在这里,在他好不容易能休息片刻的时候过来说这种事情。
富察琅嬅那边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喜欢香料又见多识广,对于麝香这种名贵的香料亦是如数家珍。
麝香虽然对有孕之人不太友好,可是它却是一种珍贵的中药材,主要来源于鹿科动物林麝、马麝或原麝的成熟雄体香囊中的干燥分泌物。
苏绿筠的安神香里面添加的那一味麝香很是特别,刚才刚刚拿上来的时候,琅嬅就觉得这个香味和她之前闻到的普通的麝香香味不太一样。
如果琅嬅没有猜错,那应该是黑麝或者喜马拉雅麝的麝香,十分的罕见,只有从前的那些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家中才有找到那么一小点点。
而王钦从高曦月那里找到的麝香,也是马麝的麝香,马麝的麝香最常见,相对而言价格也相对便宜。
这种细枝末节的差距,若是旁人一定是分辨不出来的。
琅嬅想着,一定是富察褚瑛在准备陷害曦月的时候没有留意,这才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疏漏。
而且,月璇的屋子里面找到的那些金银珠宝和银票其实也很能说明问题了。
富察褚瑛知道高曦月出手阔绰,可是到底也不知道有多阔绰,所以准备的那一些所谓的证据,她并不知道和高曦月平时上次的那些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琅嬅看完了那些证据之后,算是真正的成竹在胸了。
她把那一盘子麝香放在太医的面前,“我知道这宫里面的太医都是略懂一些香料的,孙太医专攻妇科之术,当然对这些能够要了胎儿性命的麝香是最为熟悉的。”
太医点了点头,倘若资历不够,也不会被皇上带到圆明园来伴驾。
“福晋过誉了,旁的香料微臣不敢说,麝香这种东西,微臣还是略懂一二的。”
听孙太医这么说,琅嬅也放心了。
“既然如此,那太医就好好看一看,这从侧福晋那里搜得的麝香和苏格格安神香里面的麝香是不是同一种?”
琅嬅此话一出,院子里面的众人神色各异,金玉妍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没有继续和福晋作对,这富察褚瑛做事情也未免太不小心了些,这样关键的证据都能出现纰漏。
苏绿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她只知道自己被人所害,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她和她的孩子还被人当做了靶子。
高曦月哪里知道什么麝香还有区别,她只知道她的琅嬅姐姐帮他找到了脱困的办法。
富察褚瑛的脸色刹那间就挂不住了,她惴惴不安的跪在地上,此刻心中百转千回,只能寄希望于福晋说的不同只是她自己的误解。
孙太医拿起那两块儿不一样的麝香香块放在鼻子下面仔细的嗅了嗅,又分别拿水化开了一些,神色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福晋心思缜密,见多识广,微臣自愧不如。这两块麝香的确不是一个东西,侧福晋屋里面发现的麝香,只不过是出自平常的马麝。而在苏格格屋子里面发现的麝香,则是黑麝的麝香。
这两种麝香的价格和原产地都天差地别,在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放在一块儿售卖的。”
听到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证实,琅嬅转头看向弘历。
“王爷您看,这背后之人想要陷害侧福晋,却连这些最细微处的功夫都没有做好。倘若不是因为妾身略懂一些香料,今日恐怕曦月妹妹就要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茉心看福晋这里撕开了一个口子,立刻继续为自己的主子辩白。
“王爷,我们家侧福晋当真是被冤枉的。您端看那些银票和首饰就知道了,侧福晋家境优渥又喜好奢华,平时即便是赏赐普通下人的也远远不止这个数。若是侧福晋当真想要让月璇做此等灭九族的大罪,怎么可能只给她这么一点银两?”
高曦月非常骄傲的抬起了头,要是说到大方这种事情,王子里面除了姐姐就是她了。
“就是就是,王爷,您何时见妾身打赏下人这么寒酸小气了,就这么一点银票,别说是打赏妾身的心腹了,就算是应付普通的下人也是远远不够的。”
阿玛知道她脾气不好,又一直奢华铺张,害怕她在王府里面受委屈,不仅在出嫁那日给自己塞了好几箱的银子,平时也经常接济自己。
高斌出任盐政,又任江南河道总督,可以说是奉旨贪污了。
他和发妻就高曦月这么一个女儿,发妻又去的早,对这个女儿他是真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
琅嬅无奈的看了高曦月一眼,是以她点到为止,也不要太过于张扬。
“王爷,曦月心思单纯,又一直体弱多病,虽然有时候脾气娇纵了一些,但绝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曦月伺候了您多年,这您应该也是知道的。”
弘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后院和皇阿玛的后宫相比已经算是风平浪静了。
可谁想到这才安分了多少年,就开始惊涛骇浪了。
看如今这个样子,恐怕是有人想要污蔑曦月了。他当然是知道高曦月没有这个脑子,也没有这个胆子。
最关键的是,高斌重新出任盐政,又有功德于民,他现在还有用的上高斌的地方。
别说他的女儿没有做这种事情,就算他的女儿在王府捅破了天,弘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处置了高曦月。
“褚瑛,本王记得,方才是你信誓旦旦的说亲眼看见了月璇和苏氏身边的人私相授受?”
富察褚瑛本来就是跪着的,只是此刻听到王爷的责问,头低的更厉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