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心甘情愿
蓝屹是上一辈的人，往事知道的自然也比楠枫要多一些，眼眸中满是落寞与悲伤，“你说的，是檀生泊吧”
“不错，正是那位”，楠枫知道的只是片面，却也知道这个例子如何举出
“那位可是个人物，凭一几之力白手起家，普通人却一跃而上，成为了三界响当当的名人志士。佳人在怀、亲眷皆安，可惜飞来横祸，一朝之间，全家被屠。若是他还活着，这几大门派中必有他一席之地，当年他自刎的时候我在场中，我看着他陨落却又无能为力，明明大仇得报，却为何不愿意好好的活着，我百思不得其解，时至今日我仍旧为不能救下他而心难安”，蓝屹叹息着，似乎是在为檀生泊的离去而感到惋惜，他们相识于微末，一见如故，诗酒天涯，可惜缘分太短，短到根本来不及相交就已经阴阳两隔
“师叔可能联想到檀泊生与菩提老祖朗云天之间的相同点吗。为一双人入了红尘，仇恨浸了心，下了一局棋，以身入局，落子无悔，却为一人破了红尘，失去了心。檀泊生与菩提老祖何尝不是同样的人呢，他们天资聪颖、功法奇绝、出生便是人中龙凤，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师叔猜猜是什么？”，楠枫一脸狡黠的看着蓝屹，此刻的楠枫就像是一个小狐狸，满脸写着算计，却也只会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露出
“什么？”，蓝屹不解，他们都是天之骄子不错，可是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蓝屹在熟悉的人面前最讨厌的就是想事情，而且自己面前的还是一个小狐狸
“他们都太在乎感情了”，楠枫不曾明白感情，却也听蓝臻说过，人世最毒，莫过于情之一字，爱情、亲情、恩情、友情，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困住人的利刃
“感情？怎么讲？”
“檀泊生灭了门派，是为了报仇，这是亲情，可是他却抛弃了友情。菩提老祖入仙门各派，同样是为了报仇，这也同样是亲情，却遇见了谢婉宁，这是爱情。但是他们的选择都是一样的，一个人一生只能做出来一个选择，檀泊生可以和至交好友诗酒天涯，但是他已经没有了家，没有了想去的地方，万念俱灰，挥刀自刎，他选择了亲情”，楠枫倒了一杯清茶，茶香萦绕，修长好看的手轻拿着茶杯，却并未入口，而是感悟其中清香
“万念，俱灰！”，蓝屹的脸色变得灰白，引以为友，却感知不到他的内心，一直不懂为何他会挥刀自刎，而如今才知道，是没有了执念，没有了继续存活下去的意义。蓝屹琥珀色的瞳孔渐渐的变得晶亮，那是几十年的悲痛与遗憾，为不能懂好友的遗憾，为不能救下他的悲痛
“菩提老祖朗云天又何尝不是同样的结果，他最开始不过是想利用谢婉宁，却没想过会入了心，丢了魂，执棋手爱上棋子本身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楠枫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自己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总以为菩提老祖与檀泊生一般是没了执念，万念俱灰，而此刻才发现，菩提老祖仿佛与檀泊生不同
楠枫放下了茶杯，摇了摇头，嘴角苦笑，“我现在才明白我其实一直都想错了一件事”
“我还以为你算无遗策呢，也会有想错的时候”，蓝屹看着楠枫，手托着下巴，敛去了悲伤，看着这般的楠枫有些好笑，平时风度翩翩，万分稳重，自以为天下之事尽知的兰亭阁阁主，如今也有不自知的时候
“师叔就别打趣我了，百密一疏，总有疏漏，我以为菩提老祖是与檀泊生一般万念俱灰，而如今才想明白，他是为了爱而甘愿放弃，是赎罪，是愧疚，是偿还……”，楠枫苦笑，满眼明悟，楠枫当初看到星辰棋盘之时所知道的并不多，也都是一知半解，所有的全部都是凭借推测，而此刻才真正的清楚，为何谢子眇才能做这执棋手，自以为众生皆知，却发现自己也是这众生浮萍
“所以，菩提老祖是心甘情愿被凌冰仙子杀死的，一朝天之骄子，却甘愿死于心爱之人之手，命运还真是弄人啊”，蓝屹对菩提老祖的推崇不可谓不高，这些人都是从小听菩提老祖的故事长大的，他就如悬在仙门各派的一本古典秘籍一般，越翻阅，沉淀的也就越多，更能知道菩提老祖的实力与经历，这一生的跌宕起伏，也有更多的人向往着成为菩提老祖，可惜菩提老祖只有一人，也无人能再成为他，但是他依然是众多仙门各派中所有人的敬仰
“重生成了谢子眇，依然躲不过一个情字，他还是遇见了谢婉宁，可是这一生却未必会重蹈覆辙，两情相悦本就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可若是相生相克，就是另一番的结局了”，楠枫看不透谢子眇的未来，甚至连暮云舒的未来都无法看透，他们二人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是有人破了生死，改了命轮，才有了这一番重生的机会
楠枫有时候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三界的不传之秘，甚至有一些连蓝屹都不曾知晓，“相生相克？你是知道了什么吗？还是说，他们的命数有了什么变化？”
蓝屹在兰亭阁这么多年，也算是知晓了这三界中的大多事，但是生死，前世今生，蓝屹始终没有看破
楠枫的眼中有着一丝的迷茫与慌乱，水蓝色的眸渐渐的变得暗沉与不解，手紧紧的攥着手中的茶杯，“师叔，我有些看不透了，谢子眇本就是一个变数，当初师尊曾经说过，这三界本已经没有了希望，是在谢子眇诞生的那一刻才有了新的变数，而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人的一生只有一次机会，但是不论是菩提老祖还是凌冰仙子，都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甚至是菩提老祖身边的那个人，监察阁的阁主，替菩提老祖监察仙门各派的莫雍，也重新活了一世，但是他的重活是馈赠，却也因为他，改变了这三界的格局”
“仅凭一个莫雍吗，他能改变命轮，让得人重生吗？你别忘了，他是人，不是神”，蓝屹摇了摇头，若让人转世重生重新来过，这三界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未必，据我所知，还有一人是最大的助力，师叔可还记得菩提古树，菩提老祖之名因它而生，而万年古树生了灵智，便是最大的变数，也因为古树的缘由，散尽了万年的力量，才能够成功的让得菩提老祖与凌冰仙子转世重生，也因为消失了万年的时光”，楠枫脑中的想法接二连三的蹦出，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楠枫才彻底想明白了一切
这三界的唯一希望，竟然是因为一个人的执念，“这唯一的希望竟然是因为莫雍的执念，一个被三界抛弃的人，却给了三界新的希望”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成全呢，三界抛弃了他，菩提老祖救了他，这三界成全了菩提老祖，而他救了菩提老祖，因果循环，这是命运的选择。师叔，你我便且看这三界未来的变化是如何吧，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自己欠缺的到底是什么，师尊说我想的太过片面，确实如此，接下来，我要闭关一段时间，这兰亭阁便交给您了”
话毕，楠枫挥了挥手，踏出了屋外，看着风轻云淡、云卷云舒，心中的所有苦闷与思绪都被这平静的一切所抹平。楠枫嘴角微微扬起，暗淡的眸也变得晶亮，眼眸中闪着耀眼的精光，缓步离开
留下了蓝屹看着楠枫远去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这师徒二人真是喜欢当甩手掌柜啊，既然如此，那便等你彻底能够做一个监掌者的那一天吧，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的”
另一边，楠枫与蓝屹谈论的几个主人公此刻还在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天大地大，行至何处便算何处
远行至此，见到前方一方田园映现眼帘，“看，山水田园！”
何潇望着前方的美景，抓着况天涯的手开心的欢呼
况天涯也宠溺的配合着何潇向前走去，“走吧，今日便在此修整，明日再继续出发，前方下一个地点”
“好”
几人走了许久，也有一些的疲累，闻言都点了点头
谢子眇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推开了田园的木门，走进去询问，“你好，请问有人在吗？”
半晌，屋子里传出一声古朴的声音，仿佛年久失修的枯木，“谁呀？有什么事吗？”
“冒昧打扰，我们行至此处，不知道能否借宿一宿，不会打扰到您的”，况天涯出声，探寻着屋内的人
内门推开，走出来一位年长的老者，拄着拐杖，慢腾腾走来，弯腰弓背，头发花白，眼眸却炯炯有神，见到有人出现，也并没有觉得诧异，只是和善的笑了笑，“来者是客，能够走到这里，便是缘分，何谈打扰不打扰，请进来吧”
谢子眇几人对着老者行礼，“多谢”
几人抬步而入，进入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色，与外面华美悠然的田园景色不同，屋内的陈设可以说是俭朴至极，一方桌子板凳，一张普通的木床，一个红木的柜子，一温铁炉上烧着热汤，香气四溢，可以说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别见怪，老头子我这里比较俭朴，不太爱放一些多余的东西，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勿怪”
“您客气了，本就是我等冒昧打扰，何谈怪罪”，况天涯温润的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看不透眼前的老者，仿佛一团迷雾，无法拨开。扭头与谢子眇对了个眼神，抬步入内，自己与谢子眇先行步入，而后云舒四人缓步入内，傲风韵怀中还抱着睡的正香的小洛凝
不知道是因为外界时间的缘故，还是小洛凝吃的太多，吸收的太好，傲风韵感觉小洛凝快要成功转化为人体了
老者进入屋内给几人寻了碗，倒了几碗热汤，递给了几人，“我这里没有大鱼大肉，就只有这点热汤，勿怪勿怪哈”。老者屋内清贫，却还能把这一锅热汤分出来赠予几人，几人感激不尽
“您客气了，这汤喝起来还真是鲜美啊”，谢子眇端过抿了一口，汤香且鲜美，汤中无肉，只是简简单单的素汤，却沁人心脾
“不过是简单的菜汤，哪里有那般好，好喝这里还有，我再给你盛”，老者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显示着岁月的痕迹，却自有一番韵味，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
“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云舒帮着老者加入了新水，又放入了一些佐料，继续烹煮
“叫我唐老就好，名字什么的，早都已经忘记了”，唐老并没有在乎，摆了摆手，看着面前的几个小娃娃，长的很俊俏，又都懂礼貌，真是很喜欢呢
“好的唐老，这里就您自己居住吗？”，傲风韵环视了一下，有些疑问，屋内干净整洁，却全然不似有其他人的感觉
“是啊，就剩老头子我自己了，以前还有着我家那个婆娘，后来啊，一场天灾人祸，她没扛过去，就离开了，剩下我自己还有这一亩田园。若不是答应了她会好好活着，恐怕你们今日也见不到我了”，唐老并没有过多的怀疑几人的身份与来历，不过是几个小娃娃而已，善恶对于自己一个将死的人来说都无足轻重
“我想，她一定很幸福”，云舒想了想，却只说出了这一句话，反而引得其他几人陷入了深思
一生只爱一个人，本就难得，更何况自己守着这一亩田园，孤苦而活，唯一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执念，是答应了那个人的约定，所以不论多艰难困苦，都会坚持下去，只是为了一句约定
唐老被云舒逗的轻笑，胡子在空气中颤抖，“哪有什么幸福呢，遇见我，才是她最大的不幸，但是她说她从来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