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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13

小姨的状态有些奇怪的亢奋,像好不容易拉了小姐妹来开睡衣趴,闲不住似的,进门就带着汤杳往浴室走,让她换衣服泡澡。

还塞了个盒子给她。

自己先从里面掏出颗紫红色的球状物品,香气袭人:“这个精油泡澡球,是我店里的前台小妹妹推荐的,刚买回来几天,你快去试试,我就在隔壁。”

被推进浴室,汤杳在关门前探出头,提醒:“小姨,蛋糕还没放进冰箱......”

“知道了,我去放。”

泡过澡,汤杳换了小姨给她买的新睡衣出来,发现小姨靠在客厅沙发里,手里捏着高脚杯,酒瓶里的酒已经喝下去大半。

客厅过于宽敞,落地灯只点亮一隅之地。

白日里事业顺遂的女强人,坐在寂寥灯光下,素颜,眼里糅着朦胧醉意。

小姨抬抬手,招呼汤杳:“小杏,过来坐。”

又叫她的小名,看来是真喝多了。

手机还在玄关鞋柜上,汤杳一时忘记自己打算要给闻柏苓发消息,顺着小姨的话坐过去:“睡衣特别合身,我好喜欢,谢谢小姨。”

“和你小姨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小姨自顾自拿了红酒续满高脚杯,仰头喝掉大半杯。

之前在葡萄酒庄园拍摄,墙上挂着的英文贴士写了品酒步骤。

汤杳英语成绩很好,怀着涨知识的心态特地去看过,要闻香、摇杯看挂壁,根本不是这样牛饮。

小姨现在不像是在品尝,反而像是利用酒精在冲淡疲惫。

“我们小杏也长大了。”

有时候小姨很像妈妈,也喜欢唠叨人——

“以后找男朋友,可要擦亮眼睛。”

“找个真诚的,爱护你、对你好的。”

“钱不钱的都不重要,小姨有钱,小姨的新店赚到钱啦~”

赚钱是好事,可是小姨眼睛湿润着,拉着汤杳喃喃而言:“小杏,千万不要像我......”

汤杳始终陪在小姨身边,看她喝了很多酒,又听她没头没尾地说着醉话。

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和妈妈在老家接听小姨从京城打回去的电话,小姨声音很兴奋,说大城市怎样繁华,怎样发达。

“姐,我要是能在这边找到稳定的工作,一辈子定居在京城就好啦。”

现在看来,小姨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喜欢的工作、高端住宅、精致生活。

可她好像并不快乐。

汤杳心疼小姨,也跟着抹眼泪,心里不断琢磨着,小姨的不快乐里,有几分是因为创业压力大,又有几分,是那个偷腥的“渣男”带来的。

看见闻柏苓的信息,已经是深夜。

经历过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还在小姨店里待过大半天,她的手机和充电宝双双罢工。连上充电器,手机恢复开机状态后,连着响了两声提示音。

汤杳察觉到闻柏苓的不高兴,想着好好解释,认认真真输入了好长的文字,像个小作文。

时间太晚,她的思维混沌如浆糊,打出来的句子啰哩啰嗦,想删改,却脑子一抽按错了发送键,直接给发出去了。

短信没有撤回功能,又是深更半夜,她怕再发什么会吵到人家,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睡醒再说。

寒假里汤杳已经把早起的习惯给丢了,睡到不知道几点,听见房门“砰”地关上,才从记不清情节的梦境里惊醒。

小姨已经出门,玄关只剩下两只拖鞋。

给她留了字条,说工作上有急事,晚上才回来。

汤杳无所事事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晃悠半圈,猛然想起闻柏苓这个人,跑回卧室去翻找手机。

手机里有闻柏苓的回复信息。

比她的作息还要不健康,昨晚她发信息时已经是夜里一点钟,他竟然是三点多回复的。

内容只有一句,“醒了回电话给我”。

闻柏苓在露台坐了半天,十点钟才接到汤杳的电话。

本来想装作冷漠,故意逗逗她,结果接起电话,听她忐忐忑忑地询问他,“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了”,声音都是紧张的,闻柏苓忽然就笑了:“还是班长呢,起这么晚?”

“......我昨天睡得晚。”

汤杳像个软柿子,被吐槽了也不还嘴,心善地关心道:“看你回信息的时间,睡得也好晚,这就已经就起床了么?”

“是啊,遇见了也不理人,发出去的信息也没人回,气得睡不好呗。”

他记得她哄室友的时候特别会说,到他这儿,倒是语塞了,就说了一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其实闻柏苓也没有真的生气。

她小姨那边什么情况,恐怕他比汤杳还更清楚些。

联系上了,他这会儿心情也舒畅了,开着玩笑逗她:“今天不用和我避嫌了?电话不怕被你小姨听见?”

汤杳说小姨出去了,只剩她自己在家。

于是闻柏苓顺理成章地发出邀请:“没吃早饭吧?正好我也还没吃,下楼来我家,一起吃。”

汤杳有些犹豫:“......不方便吧?”

“怎么不方便,我这儿又没有什么需要避嫌的人。”

“那你等我一下,我还没洗漱,收拾好就去找你。”

挂断电话后,昨晚借宿在闻柏苓家的那位朋友,顶着鸡窝头出现了。

朋友足足灌下去半瓶矿泉水,才开口问他:“你刚刚和谁打电话呢?柏芪哥?”

“不是他,别人。”

“哦,我以为柏芪哥来骂你了。”

朋友理了理头发,和闻柏苓聊起他回国的事情:“倒也不用年年都躲开吧,那么多家的姑娘,你就没有一个看上眼的?”

每年春天,家里连续两位老人过寿,总要热闹个十天半月的。

多家平日里交好的长辈们凑在一起,话题也并不新鲜,无非是谈谈生意,再聊聊各家的那点小事。

聊到最后,总会绕到闻柏苓身上,想给他牵线搭桥介绍女友。

闻柏苓顶烦这个话题。

这次尤甚,在寿宴当天晚上就坐飞机回来了,眼不见为净。

这会儿被朋友问到,他都一阵烦躁。

说当朋友还行,恋爱结婚就算了。那些人他又不是没见过,有的从小就认识,真要是来电还用等长辈介绍?

说这话时,闻柏苓忽然抬头,往五楼那户落地窗上瞥了一眼。

“看什么呢?”

朋友姓费,大名费裕之。

费裕之外号叫“废话多”不是没道理的,话是真的不少,见闻柏苓抬头看了眼楼上,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

人干脆也跑到露台来,拖了把椅子坐下,挺八卦地问:“五楼住着的,还是那孙子?”

“嗯。”

“怎么说,咱俩找他干架去?”

“......你闲的吧?”

他们说的人,是韩昊。

韩昊去年非常张扬,花重金加价买了这栋楼的五层住宅,给养着的女人住,还在酒桌上嘚瑟,说闻柏苓才住三楼,他女人都能压闻柏苓一头。

他们圈子没人搞这种幼稚把戏,难得遇见这么个神经病,像“癞□□趴脚面”,不咬人但挺恶心人的。

闻柏苓对此倒不怎么在意。

他在国外上学,回国时间本来就少,也不只有这一处房产。

之前他很少来这边住,不知道是去年什么时候开始,这边成了他最常落脚的一处房产。

不喜欢韩昊,但总住这边,这操作也是着实让人琢磨不明白。

让费裕之琢磨不明白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他拿了闻柏苓面前煮沸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问:“对了,昨晚在车库里看见的那辆小破车,你买的啊?”

“怎么了?”

“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怎么突然买那么便宜的车?你们这小区,车位都比那辆车贵出个二十多万吧?”

说的是那辆白色的车。

闻柏苓笑了笑:“开着方便。”

待朋友再想问什么,他就“嘶”了一声,嫌吵,反问朋怎么这么多问题,能不能安静些。

费裕之和闻柏苓同岁,生日月份也挨的近,本来都是互相称呼姓名的,但这几天费裕之“离家出走”,借住在闻柏苓家。

蹭吃、蹭喝、蹭住,天天嘴可甜了,张口都是闻哥长、闻哥短地挂在嘴边。

听闻柏苓这样说,费裕之马上做了个把嘴拉上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能安静。

但也就安静了几分钟。

一杯茶喝完,费裕之就忍不住举起手:“最后一个问题,闻哥,您跟这儿坐一上午了,真心不觉得冷吗?”

三月初的京城,天气没有那么暖和。

杨柳还未萌生新芽,槐树更是满树光秃秃的枝干,连飞去南方过冬的燕子都还没回来,闻柏苓却在没封的露台上披着羊绒围巾,坐了半天。

他没说冷或者不冷,只是又往楼上瞥了一眼。

五楼落地窗边,刚好站了个特别眼熟的身影。

汤杳穿着整套的绿色睡衣,呲着沾满泡沫的牙齿,边刷牙,边往楼下这边。

闻柏苓端起茶杯,对着楼上的汤杳抬了抬手。

楼上的姑娘应该是没想到自己会被看见,神情肉眼可见地慌乱,胡乱对他挥了挥手,人就跑离窗边,不见了。

闻柏苓轻笑出声,被身边的费裕之听见,也跟着抬头往楼上看。

什么也没瞧见,倒是清风吹来,吹得费裕之直哆嗦,裹紧睡袍问他:“不是,你真不冷啊?咱进屋喝茶不行吗?”

闻柏苓没动:“冷你就进去,在这儿和我费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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