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厄流区
我的心情很糟糕。
飞船依旧在自动驾驶,我吃着买给从黑市赎出来的女孩剩下的蔓越莓曲奇,感到万分疲倦。闭上眼,满目都是男人脖颈流出的鲜红,浑浊的瞳,恬静的微笑。我知道自己处理得不够妥当,我把过分的情绪转嫁到无辜的孩子身上。总把话讲的这么冠冕堂皇,到头来,我还不过是个懦弱的家伙。
对不起,帕洛斯,我承担不起那枚戒指的重量,却用你来作挡箭牌。但那份期许是真真切切的,我希望着,希望他,还有所有像他一样的孩子能够获得幸福。
意识逐渐模糊。
“轰——”巨大的震动以及巨响成功唤醒了我,好像又发生什么意外了。已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奇怪了。我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该说是幸好提前买好了零件吗。我打开舱门,开始确定自己降落的地点。好巧不巧,自动驾驶把我带到一个有些狭小的停机坪。透着窗户,我向外探去。可能由于是深夜的缘故,这里昏暗,又安静。
我走出飞船,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停机坪,而是一间废弃的仓库。我的飞船正好砸穿了仓库的屋顶。我捂住了鼻子,挥动着手驱散四周飘扬的灰尘。要不就暂住这里吧,看起来没人的样子。
我在飞船里休息了一晚。
我不确定我是否真的休息了到了白天,除了飞船上的时钟,这里的一切都与之前无异。无论是微弱的灯光还是过于寂静的周围。我只能再次收拾行李,在此地一探究竟。
出仓库的通道只有一条,可能见度低极,路上有几只老鼠叽叽喳喳地从脚边跑过。前方是唯一光源。我伸脚出去,却踏入虚空,坠落下来。好在我反应极快的用藤蔓勾住了四周的凸起物,才不至于摔成肉酱。抬头看着上方遥远的入口,我大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我的飞船了。我遗憾的想,只能庆幸自己把大部分值钱物都带上了。
看来,只能想办法在这里定居下来了。
这里的环境,甚至比起黑市来都要差多了。到处都是垃圾,破碎的零件,混乱重叠的楼房,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液,还有奔跑着的老鼠。走着走着,终于看到一条类似街道的地方,环境没有变,但是人要多了起来。
这里住着的人都像百润星曾经的居民那样干瘪瘦弱,不同的是,他们面孔是灰色的。明明嘈杂却又死气沉沉,黑暗而狭窄的街道,河里,随处可见的垃圾堆成了一座座小山。路过一个胡同,几个小孩在翻找着垃圾箱,有个孩子为了一块吃剩的苹果而欣喜不已。不知何处传来女人的尖叫与男人的吼骂声,却没有任何人在意,他们就像一群麻木的机器人,不断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我讨厌这里。
已经有不少人觊觎着我身后的包,却因为我身上散发着的莫名气压而止步。周围的空气与时间仿佛凝固了起来,又化作粘稠的液体缓慢又恶心地流动着。拜托了,有没有人……
突然间,眼前一抹亮色一闪而过。一个穿着绿色衣服,带着绿色帽子的小男孩从我面前快速跑过。他的身手很是敏捷,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我很快便知道了为什么,有两个扎着奇怪发型,敞开上衣露出纹身的混混在后面追赶着。
“小兔崽子,跑的还真快!”
“你去那边包抄他,娘的,敢偷老子的东西!”
我偷偷跟了上去,这两个混混明显脑子不够用,被那孩子绕了两圈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我继续跟着那个孩子七绕八拐地进了一个小巷。我这才看清他手上拿着一堆药。
我端详了这个小巷,似乎是片住宅区。这里比外围略微安静一些,干脆住在这里算了,我想。
这里的房子很便宜,也很狭小。我租了仅剩的最大的一间屋子,准备重操旧业开一家诊所。
这里被称作厄流区,被遗弃之地。是混乱,是无序,暗无天日的每一天,空气中处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有时是腐烂的臭味,有时是黏腻的血腥味。想要活下去,就必须适应这里的一切。
我的诊所拥有这片小巷里为数不多的灯光。我不喜欢屋子里潮湿的霉臭味,便在小屋的四周种上几株薄荷,但由于缺少阳光的照射,尽靠我自己的元力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很少有人来我的诊所寻医,更多的是一群前来为家人买药的孩子。他们能支付的钱很少很少,因此我也从未给我的药材标过价格,每当有孩子怯生生的举起小手中零星几枚沾满泥污的铜币,我都会告诉他们,足够了。
那个绿衣服的孩子也来了,我知晓了他的名字,卡米尔。他和这里的其他孩子很不一样,带有一种天生的傲然之气。他身上的衣服很旧,而且打满了补丁,却永远干净整洁。其他的孩子在得知我并不在意钱财之后,带来的铜币一天比一天少。而他来的次数不多,却从未缩减过应付的价格,即便我从未定过价。于是我也偏心地,将给他装药的瓶子换的大了些。
我每日过着入不敷出的生活。
在这看不清天空的地方,居然也会下雨。我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屋里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的书,是一本关于密码的破解的书,某个孩子用它来交换我的药材。不知被谁扔进了垃圾桶,那孩子也不识字,就把他给了我。此后就经常有人用捡来的书籍和杂志作为报酬,以此获得我的药。我做了了个小书架,把它们都摆在门口。
“咚咚咚!”
我把书放在一旁,思索着会不会是前来躲雨的孩子。门开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站在门口,脸上是被雨水晕染开变得有些可怖的妆容,以及难以被忽视的,隆起的小腹。
“医生,我有钱,您能不能,帮我打掉这个孩子。”
她举起一只手,一条金项链盘在手上,雨水顺着垂下的链条滴落在我的地板上,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肚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