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遁影
「霍金斯」————————————
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水母,没有波浪的推波助澜便无法前进,这就是被冠以霍金斯之名的,无聊透顶的人生。
雷王星宗室出身,贵族的身份让霍金斯生而便已站在了普通人无法到达的高度,也夺走了少年选择自我的权利。
人类就是如此贪婪的生物,身居高位,却永不知足。
彼时,雷皇雷震实力非凡,英明神武,星际间皆对其赞誉有加。
谁知人心难测,嫉妒的种子悄悄地在霍金斯父亲的心底发了芽。雷皇雷震膝下无子,想来也是,既然几代以前他们本就同源,这雷皇的位置,便是他,也企图争上一争。
13年前,一场鲜为人知的战役结束了,没有人能料到,与雷王星皇族私交甚笃的圣殿骑士团,在那之后不久,竟发生了病变。某天,雷王星的子民遭到了圣殿骑士的袭击,丢了性命,霍金斯的父亲明白,他的机会来了。
舆论的传播是那样的迅速,这其中又存在着多少添油加醋,如霍金斯的父亲所料,隔日,雷王星三皇女,不,诅咒骑士的遗孀连带着他们年仅两岁的遗腹子被逐出了雷王星。
一切都发生得那样顺风顺水,苍天相助,没过多久,雷王星更是遭到了力量神使的制裁。雷皇驾崩,一时间,人心惶惶,频繁的动乱膨胀了父亲的野心,于是,他将魔爪再次伸向了自己的儿子。
少年的一生伴随着父亲的期望被安排得明明白白。4岁时,霍金斯进入影军历练,等到14岁,他由于出色的实力成为了太子雷蛰的贴身护卫。
少年活在父亲既定的规划中,隐隐约约地,总有一根丝线缠绕在他的身上,如提线木偶般,亦步亦趋,踏入深邃的沟渠。
不过也都无所谓了,霍金斯早已经习惯,习惯去接受这被不断支配着的人生。
善与恶,国与家,这都不是他该考虑的东西。霍金斯不想为难自己,服从安排,永远比反抗要来得轻松得多。
魔兽几乎都被银爵聚集在了凹凸大厅,因此他们这一路遭遇的阻碍近乎于零。悦然随手砍断一截黑暗荆棘,干枯的枝干稀稀拉拉地坠落,少女不满地抱怨,
“不是吧,这也太和平了,真没意思。”
和平,这该是个多么美好的词语。霍金斯无法理解面前正张牙舞爪龃龉着的少女,于是轻飘飘地揶揄道:
“想要追求刺激的话,转头直走凹凸大厅,好走不送。”
悦然立刻跳脚反驳道:
“开什么玩笑,谁会蠢到去招惹比自己强大的狩猎者,再怎么说我也是很惜命的,当务之急自然是先离开这鬼地方。”
人还真是贪婪啊,霍金斯再一次感叹道。他看着地图中央停滞不动的红点,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
解决掉围绕在贵宾逃生舱外围的一圈故障裁判球之后,打开大门,迎面是一名身形高挑,身着诡异黑色长袍,又看不清面容之人。
那人悠闲地在舱门口来回徘徊,似乎一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到来。众人警惕地摆出了战斗的姿势,这时,霍金斯却同白铭一起毕恭毕敬地向其行礼,
“统领,目前观察目标皆已遇险,请下达接下来的指令。”
“做的很好,我的少将。”
此言一出,四下具惊,原来,来者正是那神秘莫测的影军统领,
“只是可惜了银爵那个孩子,多好的苗子,反骨有余,却莽撞至极,非能成大事者也。不听话的士兵没有利用的价值……先不说这个,霍金斯,接下来的任务,我仍需要你留在此地完成——”
意识到他们的身份之后,悦然变了脸色,她转过头来,厉声质问霍金斯,
“喂,你这家伙,不是能带我们离开这的吗?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轰——”
悦然瞬间被霍金斯过肩摔在了地面上,曲棍直抵脆弱的喉管,尘土飞扬。少女狼狈地猛咳起来,好快!她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动作。
而影军统领只是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切,扬言嘲讽着,
“少将似乎还没能教会新兵,何为规矩。”
鬼魅般的黑影飘落在悦然的身边,长袍微微略过女孩惊恐的眼球,
“小姑娘,军人准则第一条,长官的命令,必须服从,不得违抗。”
拉比兹吓得瘫软在地,死死攥紧了萝洁特的裙角。埃米也连忙盖住身后的姐姐,他低下头去,冷汗直流。影军统领对众人惊恐的样貌很是受用,只见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下达方才未尽的任务,
“这届大赛出的岔子可真不少啊,不过这也正好,按照星际财团与你父亲的意思,是希望目前位于凹凸星的那两位再也无法回到雷王星。据我所知,那位太子殿下的手中正好还有一张多余的通行证留给他的亲弟弟……孩子,你明白该怎么做。”
霍金斯一如既往地面无波澜,
“属下,遵命。”
下达完指令,影军统领闲庭信步地移动进逃生飞船,飞船的门缓缓降落,
“我们都期待着你的好消息。”
目送着飞船渐渐淡出视线,身下悦然猝然拔出砍刀,
“混蛋!敢对我——”
霍金斯疲惫地挡下悦然大发雷霆的一击,心交力瘁地应付完喜怒无常的上司,还不得不处理一下麻烦的人际关系,真想就此长眠不复醒,
“安静一点好不好,都说了能带你们出去,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因为打不过对方,悦然只好恼怒地四处破坏泄愤。
白铭的神色复杂看着这个比自己年纪要小的少将,就像在看当初的自己。
曾几何时,家乡的战乱使他被迫加入影军,他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这个组织的血腥与残酷。如今,他好不容易能脱身回乡,却阴差阳错地参加了凹凸大赛,背负着逝去王女对国泰民安的期望,如果可以,他希望霍金斯不要重蹈覆辙自己的悲剧,做出更加正确的选择,
“你……真的打算服从命令,对雷王星的皇子动手吗?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比起影军——”
霍金斯定定地与他对视着,直至白铭咬紧唇角,住了口,移开了目光。
“我困了。”
霍金斯慵懒地打着呵欠,
“未来还是希望什么的,我没有那种东西,选择权,也从来都不在我的手上。”
既然无法逃离这里,这段宝贵的时间只能用来睡大觉了,好在,贵宾逃生舱的环境相比外界要安宁不少,霍金斯环顾四周,开始物色能够小憩的地方。
“待在这里……好像也挺安全的。可是,如果外面的那些人输了,我们岂不是还是会……”
拉比兹一边抽泣一边掏出了遗书,簌簌地书写起潦草的字。
“乐观点,我觉得他们能行。”
萝洁特拍了拍拉比兹的脑袋,然后径直走向霍金斯,
“别这么急着去和周公约会,我想你或许知道,超能研究所所长的私人停机坪是几号?”
霍金斯垂下的头重新抬起,他微微掠起眼皮,赤色的瞳孔带着些许的惊讶与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指使的你……难道!那个改造人,也是他的目的之一么?”
萝洁特不置可否,
“只是在利益不冲突的情况下顺便替人办点事罢了,他也说过,不强求我们能做到多少,尽力就好。”
霍金斯蹙眉低语,
“我不懂他,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明明这些事都与他无关,却非要引火烧身。”
银发少女耸了耸肩,
“我猜,他大概是个可怕的完美主义者,对了,要听听他托我传达给你的话么?”
“……”
不顾霍金斯的沉默,萝洁特清了清嗓门,并不高明地模仿起梅塔的语调,
“装睡最大的优点就是,你永远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来决定何时真正地苏醒。人们屈服,是因为害怕失去,但人生的道路,从来就不止一条,幸运的是,选择权其实一直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拜托,他要是有天能去写书,我一定会拜读的。”
少年翻过身去,闭上了双眼,他一如既往地回避了选择,因为选择意味着麻烦,而霍金斯讨厌麻烦,
“超能研究所所长的飞船停就在最下面的1号停机口,不论你们接下来是打算劫机,还是劫人,都与我无关。好了,晚安。”
萝洁特双手合十,
“多谢,虽然我很少对别人指手画脚,但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明,你对发型的品味超赞的。”
同样双马尾的少女归队后便开始与其余众人商讨战略,另一边,霍金斯的睡眠质量还是那样地糟糕,混沌之中,形形色色的面容全部交织在了一起。
自记事起,他能见到母亲的机会很少,可每逢那时,母亲都会不断地向他倾诉,自己与父亲究竟有多么爱他,他应该好好听话。而父亲也总会抚摸他的脑袋,包含深情地呼唤他的名字,
“霍金斯,你是我们的希望。”
可当霍金斯抬起头时,那双殷切的目光中所倒映着的,分明是登上王位的,他自己扭曲的脸庞。
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年对家的温情,变成了一段燃尽的灰烬。
理想中的家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忽然,某段记忆逐渐清晰。是初见时惊鸿一瞥的高傲皇女,为他而尽心尽力弯下的腰,
“身为雷王星的战士,在保护好这个国家之前,首先要学会保护好自己。选一个你喜欢的武器,我会教你如何将其发挥极致。”
是那位不善言辞却又心思细腻的殿下手中高高堆起的,突兀而又滑稽的冰淇淋,
“上次任务的奖励,按照你的要求,稍微花了点功夫……咳,总之,下不为例。”
趋光,似乎同样是人类的本能。
于是,霍金斯睁开了眼。
「紫堂幻」————————————
紫堂幻回忆着兄长曾经驯兽时演示过的动作,面对正蓄势待发的赛伯拉斯,冲了上去。
“哇哦,你要打败它吗?”
小黑洞饶有兴致地待在一旁看着好戏。
“不,我要驯服它,以我紫堂幻之名。”
紫堂幻踩在赛伯拉斯的背上,伸出了右手,
“契约——生成!”
玫紫色的符文围绕,赛伯拉斯仰天长啸,最终,它低下了头,不再反抗。紫堂幻成功了,小黑洞见状,非常配合的鼓起了掌,
“嘿嘿,现在它是你的了。”
与驯化兽签订契约之后,紫堂幻便能够理解对方的话语了,
“你说,你叫赛伯拉斯?”
赛伯拉斯发出咕噜噜的嘟囔声,紫堂幻轻轻抚摸着它巨大的头颅,
“是么……原来你也和我一样,被迫与家人分别了么,没关系,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赛伯拉斯有一个一直以来都相依为命的家人,但,它已经很久没能与他见面了,它很想念他。就像自己与兄长一样,紫堂幻垂眸,这时,赛伯拉斯腾空而起。
“喔喔喔,你们要去哪?”
赛伯拉斯载着紫堂幻极速向上飞去,小黑洞连忙跟了过去。一阵刺眼的光袭来,他们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螺旋状的建筑,远看,就像一堆大大小小的环形星球模型,许多约一人高的舱室星罗棋布地围绕着白色的管道。
“你做到了,幻,驯服了天使兽,又成功抵达了元力池,你的优秀,令我替真感到高兴。”
秋缥缈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元力池,这里原来就是元力池。
小黑洞好奇地凑近了那些舱室,四处打量着那些紧闭双眼的参赛者,
“奇怪,他们都睡着了吗?喂!听得见吗?”
“上去看看。”
紫堂幻御驶着赛伯拉斯凑近了过去,随后,他便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那是——陆,还有林!鬼天盟的大家,大家,都在这里……为什么,秋姐,他们还活着吗?”
少年心智逐渐不平稳了起来,紧接着,如潮水般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冷静一点,幻,他们现在的状态,虽然无法被称作活着,但也绝对没有彻底死去。你先退后,稳住黑洞,别让他在这里随便乱碰。”
紫堂幻对秋的话深信不疑,他回过头去,发现黑洞确实在尝试触碰那些参赛者,
“等一下,黑洞!”
小黑洞听话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
听从脑海中秋的指示,紫堂幻开始指挥,
“你先站在那里别动,让力量自行散发开来,我们很快就会拥有更多的同伴。”
“真的吗!让我试试看~”
黑色的雾气弥漫在整片区域,按秋所言,只有临死前怨念颇深的参赛者,才会与这份力量产生共鸣,从而接受它并因此苏醒过来。
良久,一名黑发少女缓缓睁开了眼,
“我……还活着吗?”
秋发出一声轻笑,
“你终于醒过来了,好久不见,菱。”
少女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秋姐……是秋姐!”
小黑洞非常高兴,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力量的增长,陆陆续续地,又有许多人苏醒了过来,这些全都会是他的同伴。
这时,黑洞突然想起了被他落在外面的银爵,银爵的气息变得微弱了起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黑洞想不明白,于是他攒出一团黑色的能量,随着响指声传送了过去。
没办法,那就让他来帮个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