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天子刘宏
自建宁元年(公元168年),十二岁的刘宏登基以来,刘宏已经在位十六年了。
这十六年来,作为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刘宏没有大开后宫,广选天下秀女填充宫阙,时至今日,除了两任皇后外,后宫里也只有三五个美人罢了。
这对于一个昏君来说,已经是不合格的表现了。
而在位十六年来,刘宏也没有任何大兴土木,修建宫廷以供享受的举动。
甚至作为一个昏君,他没有任何好大喜功,频频对外征战的举措,唯一一次大规模对外开战,也是因为鲜卑在草原崛起,檀石槐伊然有了成为冒顿第二的趋势,不打不行了。
那除了这些,刘宏登基这十六年来都干了些啥?
登基之初,朝廷大权被大将军窦武一手包揽,十二岁的刘宏瑟瑟发抖,被架空成了傀儡。可以说,他儿子所经历的,刘宏早就经历过。
只是刘辩丢了帝位还丢了命,刘协更是当了一辈子傀儡,最后将四百年大汉江山拱手相让。而刘宏就不一样了,建宁元年正月登基,蛰伏半年之后,就找到了对付大将军窦武的办法,九月初七一群宦官歃血为盟,当晚直接将窦武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给宰了。史称九月辛亥政变。
建宁四年,通过三年多的权力斗争,利益妥协,年仅十六岁的刘宏行元服加冠礼,正式君临天下。
为了对抗士族,刘宏大开党禁,断绝官官相护。创立鸿都门学,自己培养人才,又为了打破被士族垄断的官场,又开卖官鬻爵先河。
而卖官鬻爵从来都不是为了钱财,仅仅只是为了搅局而已。刘宏表示,自己从来就没见过钱,他对钱没有兴趣。
上至光禄勋属下最高秩比两千石的官员,下至一县之丞秩比三百石的微末小官,是谁买了,买的什么官,买官之人的背景,都会通通被绣衣使者调查清楚放在刘宏的桌案上。
各方权衡之后,如果买官之人可以放在这个位置上,会对某些局势起到作用,刘宏就会同意这笔买卖。如果买官之人不合适,要买这个官是别有用心,甚至是对自己有不利的可能性,那刘宏就会把同一个官卖他个七八次,把水搅浑,恶心所有人。
甚至是朝廷任命的官员,不是买的官,刘宏也设定了必须去西园缴纳一笔手续费才能上任的规矩。主要是很多官员的任命,刘宏也是捏着鼻子被迫妥协的,就像上一次三公九卿的变动,刘宏居然插不上话,局势在这里,没办法阻止,也就是收点钱恶心一下对方这样子。
当然,刘宏满意的官员任职,比如刘和刘虞父子,甚至是上次的北军五校尉,刘宏就没收手续费。
而这次卖州牧也是如此。
汝南袁家四世三公,已经是天下世家执牛耳者了,要是再让他们拿下汝南所在的豫州牧,那还得了?
所以这个豫州牧,只能是能和袁家掰腕子的弘农杨家才能买。刘宏私下里早就召见过杨彪,让他准备十万万钱粮,过阵子时机合适,扶他进位三公,成全他弘农杨家也能与袁家一样,四代人都有位列三公之人,成为大汉顶级的世家。
所以黄琬这个豫州牧,实际上是杨彪花十万万五铢钱买的,多的二十万万,是刘宏自己抬的价,毕竟袁逢都把价格出到了二十五万万,想要争一争豫州牧。
而不让杨家自己人出任州牧,而是让黄琬这个傀儡上,也是因为刘宏压根就没打算过真的卖什么州牧。
杨彪的目标是三公,他也不会计较这些。
而刘宏的眼里,州牧是大汉最后的退路,只能是宗室子弟充任,将来中原若是有变,这些州牧起兵讨伐,哪怕是僭越称帝了,那皇帝也还是太祖世祖的血脉,这天下也还是大汉天下,他刘宏依然还能在太庙里享受后代帝王的香火祭祀。
至于不让刘和买州牧的问题......
不是不让买,而是刘宏打算亲自送。
刘和要是花了钱买到了并州牧,那自然是心安理得。若是自己这个长者亲自赐给他.......
..........
“让父,你说刘不器,他是霍光还是王莽?”
与此同时,雒阳南宫嘉德殿中,刘宏躺在一方锦塌上,面色如蜡一般苍白,只是嘴里叼着着的一片辽东进贡人参,才让他的面色多了一丝诡异的红晕。
张让看着刘宏这般模样,明明已经快油尽灯枯,却依然强撑着为这天下操心,不由得悲从中来道:“陛下,平北将军不是霍光,也不是王莽,奴婢觉得他是霍骠骑才对!”
话都捡好听的说,脸上带着的悲伤有几分真情,恐怕只有张让自己才知道。
或许是十分真,毕竟太监无依无靠,连个子嗣都没有,他的所有一切权势都是来自天子宠幸,一旦天子不在........
“霍去病?”
“哈哈......咳咳咳......”
刘宏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能从张让口中听到这么一个回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声刚出口,就牵扯到了肺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张让心头一颤,连忙上前扶住刘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自从上个月从太医开的药里找到到毒物后,刘宏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哪怕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也不再会吃太医开的任何一味药。他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让自己死,就连日常饮食,也只吃带壳的鸡鸭鹅蛋。
是以现在刘宏哪怕一咳就吐血不止,张让也不敢呼唤太医前来。
宫中的太医已经被刘宏杀光了,唯一剩下的太医,也就只有幽州牧刘虞送来的孙思邈,人参吊命的法子,就是这位孙太医提出的。
”陛下,平北将军以弱冠之年,颍川击黄巾,阵斩黄巾渠帅波才;中山灭匈奴,阵斩北匈奴单于耶律阿保机,才十六岁的年纪,有史以来,除了霍骠骑,还有谁能有如此成就?”
张让扶着刘宏,待刘宏咳嗽逐渐平缓下来,这才不疾不徐地说道。
从这一番话中不难看出,张让是收了刘和的贿赂的,而且这贿赂的金额还不少,不让他也不会如此不予余力地为刘和张目。
刘宏岂能察觉不到这一点,只是如今的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个微末小节了。
“朕十二岁登基斩窦武,收朝政,十三岁时也曾令段太尉大破东羌........”
刘宏说着,眼中带起一抹回忆的目光,朕当年也是这般的意气风发呀。
只是,是从什么时候,就失去了心气,在这深宫蹉跎岁月的?
是建宁二年大开党禁吗?
是了,是那些该死的世家,趴在大汉的身体上吮血吸髓,朕可以杀了权倾朝野的窦武,却不能杀掉所有的世家官员。
朕不是世祖,身边也没有云台二十八将,朕不得不连脸皮都不要了,当一个昏君才能与他们纠缠。
“刘不器不是霍光,也不是王莽,更不是霍去病。”
刘宏停顿了一下,似乎连续说了这么长一段话,颇有些费劲,长长地喘气好久才恢复过来,冲着张让挥挥手道:“下去吧!”
张让虽然担忧刘宏的身体,但也不得不领命退下。
大殿内再次空荡下来,刘宏拿起一本封面写着《五言》的线装书,轻声开口道:“刘和在干什么?”
一个黑衣人从大殿暗处缓缓走出,来到刘宏身边行礼道:“回陛下,平北将军八月初一斩雁门太守马存,自领为雁门守,同日骑兵出定襄,斩杀定襄太守赵郄,命麾下校尉李嗣业为定襄守。”
“胆子越来越肥了啊,怪不得要买州牧呢。”
刘宏听了刘和的所作所为,竟然诡异地夸赞起来,说着又突然盯向一直躬身的黑衣人道:“阴修,你与刘和主仆情深,朕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听了刘宏这话,黑衣人有所触动,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若是刘和在此,一定会无比熟悉的脸。
阴十五面无表情回答道:“陛下可以永远相信绣衣使者与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