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以圣光之名

不一会儿工夫，纠察队就抓到了几十个农奴和非法越境者。因人数太多，笼子装不下，教兵用绳子捆住囚犯的手，像牲口一样栓成一长串驱赶着前行。

奥斯特因为没有身份文书，又戏弄纠察教兵，毫无意外地收监，被当做黑户将要送往济贫院。听旁边人议论，和奥斯特知道的同名机构一样，那里是个毫无人性的苦工牢狱；

说是救济穷人，实际上待遇低下，住宿拥挤，食物很差，人们按年龄性别分居，造成家庭拆散，骨肉分离。且强行给收监者安排繁重的工作，说是“济贫院”其实是“劳动院”。一旦进去，没得到监工批准，不得离开或者接见来访者，无论哪方面看，都是个大监狱。除了万不得已，根本没人愿意到济贫院去。

奥斯特被栓在队伍中间，刚刚出门三四天，他就接连转职成了流浪汉和劳改犯，真是穿越到了个普通人活着都无比艰难的世界。相比之下，前一世的996都那么令人怀念。

教兵嫌囚犯走得慢，拿起鞭子就抽，哀嚎声此起彼伏。圣骑士见状，驱马过去警告手下说，“这些奴隶归属于维沙克大领主所有，是要为教会服务的。如非必要，不得毁坏圣光的资产。”

看着教兵慌忙低头认错，奥斯特心想，这骑士队长也不能说特别坏，职责所系而已。就在这时，队伍前方出现一阵骚动，队伍前行放慢，逐渐停止了。

奥斯特跟随圣骑士驱马前往的方向看去，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倒在地上，捧着一只脚呻吟着。

透过人群的间隙，只见老人皮包骨头的腿扭成可怕的角度，肿起老高，显然骨折了。大概是因长途跋涉太过虚弱，被带倒后又捆着双手无法躲避，被后面的人踩踏所致。

所有囚徒都是用绳子连在一起的，队伍因此再无法前行。圣骑士下了马，走过去，挥手命令手下打开锁，解了老人手上的绳子带到一旁的空地上。然后让老人跪在地上，直起身诵念圣词，光芒逐渐在覆甲的掌心汇聚。

奥斯特很是惊奇，要释放圣光术了吗，他可是第一次近距离目睹治疗法术，上回索拉留斯治疗时自己已经昏过去了；魔法到底是怎么起作用的？

就在这时，一道圣火从天而降，正中老人头顶。老人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全身就被剧烈的火焰笼罩，焚烧，缩小，崩塌，最终化为一滩灰烬。

【圣光审判，火焰特化，法术等级5，类型神圣/火焰，附加燃尽效果。】

奥斯特眼睛中映射着火光，屏住呼吸，说不出话来。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个什么样的时代。

圣骑士环顾四周，对手下说，“记住，对于负面资产，一定要懂得及时清理。我们是圣光的仆人，必须时刻保证无上圣主的利益最大化。”

教兵在路旁挖出深坑，将老人的尸骸用剑胡乱捣碎，埋进坑里。被捆着的囚犯们一时寂静得可怕，无人敢发出声音。

夜幕降临前，骑士队长带着绝大部分教兵离去，估计是赶往下一个守株待兔点了。仅留下三名教兵负责押运这批囚犯。

队伍走到一处驿站时，天色彻底变暗，教兵命令犯人们聚拢在草棚下歇息。黑压压的囚犯在不大的地面上席地而坐，像蚂蚁般挤在一起。

奥斯特路上偷偷捡了一块石头，找机会摔成了两半。坐在那里用断口的锐角磨了半天，才逐渐将捆住手的绳索磨开。

抬起头环顾四周，看守的教兵正分别在三个方向巡逻。奥斯特在人群最里面，如果贸然移动肯定被抓个现行。

虽然所有囚犯都用绳索拴在一起，但再怎么说，用三个人看守大几十人也太过嚣张了。这不正符合前一世熟知的那些历史故事中，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场景吗？

思来想去，奥斯特心生一计，开始大呼小叫起来。一个貌似小头目的教兵听到声音，不耐烦地走过来，一边说，“搞什么，皮痒了吗？”

奥斯特哼哼唧唧地说，“我肚子疼，要解手方便。”

教兵打着哈欠说，“就地解决，拉裤裆里。”

奥斯特撒泼打滚起来，“你脑袋被驴踢了吗，知不知道‘解手’是什么意思啊，还拉裤裆里，要不要你先表演拉下啊？”

教兵被一通臭骂，顿时不困了，“嘿，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说着拔出腰间的佩剑，分开囚犯直奔奥斯特而来。听到动静，另两名教兵也向这边张望。

机会就在一瞬间，待教兵头目走到近处，奥斯特将早攥在手里的沙子猛然洒向他脸上，在后者惨叫一声捂住眼睛时，迅速冲上去夺下了长剑；

事发突然，其他两名教兵匆忙赶过来已经来不及，奥斯特已经抓住小头目的后领将剑横上了他的脖颈。

在一瞬间便形势逆转，幸亏这个世界的人类都有相当健硕敏捷的躯体；奥斯特这已经算是瘦弱了，要换做前一世吴联缺乏锻炼的社畜身体，绝对没法这么顺利。

奥斯特大声呵斥其他两名教兵别动，否则就抹了这货的脖子。后者都被震住了，停下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接下来，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实施下一步；奥斯特大声呼唤驿站里的囚犯们，让他们夺下教兵的佩剑，切断绳索重获自由。

在前一世的历史中，无数起义暴动都是这么发生的，只要有一人敢于出头，脆弱的秩序便将不复存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呼喊了许久，囚犯们抬起头看了看他，又都纷纷低下头去，无人呼应。

奥斯特大感意外，又喊道，“你们怎么了，还在发什么愣，你们这么多人，他们就三个，一人一块石头都砸死了！只要跑出去，就自由了！”

半晌仍无回应，这回连抬头的没有几个，囚犯和奴隶们沉默着，仿佛看不见也听不到这边的对峙。被劫持着的教兵头目笑出声来；

“自由？你脑袋没问题吧。在圣光照耀下的土地上，不管是领主本身的纠察队、国王的卫兵还是有责任心的平民，碰到逃跑的奴隶和囚犯都有义务就地逮捕，并依法获得赏赐，这是圣光赋予每个公民的神圣权力和使命。再逃，你们能逃到哪去呢？”

奥斯特将剑提起一寸，抵住头目的喉咙，呵斥道，“谁让你废话了，小心我废了你！”

头目不以为然，继续说道，“而且，你还犯了一个错误。你不会觉得区区几十个贱民罪人，就能和圣光的仆人对抗了吧？”

这时，奥斯特突然注意到对面的一名教兵手心闪烁着微光，正在暗中施法，他紧急想压下剑锋为时已晚；

一个法术施加在被劫持的头目身上，巨大的力量将奥斯特往外推出半米，他登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长剑也脱手，被教兵头目凌空接住。

【真言术·盾，法术等级1，类型神圣，吸收伤害，增加碰撞范围。】

教兵头目身上，笼罩着一个浮动的球状光膜，金色的光辉熠熠闪烁，在夜色下光芒格外耀眼。

奥斯特见势不妙，就地翻滚躲过头目挥来的一剑，接着钻进人群中，夺路而逃；

好汉不吃眼前亏，天色昏暗，对方没有骑兵，还要看守犯人，自己脚力占优，先逃了再说。

然而，头目眼看追不上，大声命令道，“以圣光的名义，缉拿逃犯者，可获减刑。”

奥斯特暗叫不好，接着被好几双捆着绳子的手绊倒，又被牢牢按在地上。看着围拢上来的农奴和囚犯，他有些不可置信；不会吧，不跟着反抗也就算了，还死心塌地的听从施暴者的命令，这个世界的人奴性怎么这么强？

身后，教兵头目周身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一旁囚犯们纷纷跪地膜拜，口中祷念着圣辞。头目得意洋洋地说道；

“看到了吗，在这个世界上，圣光是绝对真理和力量。贱民居然妄想反抗创造自己的神，真是可笑至极！”

动弹不得的奥斯特看看周围，那是一双双看不到一丝希望的眼睛。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黑暗的事实；

——不是奴性，而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

在上一世的世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基础是，人和人之间的力量与智慧是没有差别的。财富来源于人民创造，权力来源于人民授予，一切压迫都是基于谎言；

而在这一世，神创造了这个魔法世界，打从一开始就对每一个个体并不公平。教会拥有圣光神力，封建主真的君权神授，大法师动动手指就能毁灭千百凡人。更何况，还有那些寿命无限，力量无穷，被杀死也能很快复活的真神化身。

上位者根本不需要，也不在乎平民的存在与劳动；别说反抗了，凡人能活着，都是基于圣光的恩赐；

这样的世界，是根本没有公平和正义可言的。奥斯特心中满是绝望，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道光芒映入他的眼帘，一道字符凭空出现在前方；

【错误，此乃谎言。圣光是魔法能量的一种，被自然所创造而非创造自然。力量的强弱只在于资源的多寡，而资源绝大多数由凡人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