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原住民

旅途漫漫，中途驮马还得休息吃草。问了车夫，到达城镇还得两天车程。

在餐车吃了传说中的西部荒野杂味炖肉之后，奥斯特回到座位。一旁位子上，衣着清凉的暗夜精灵美女仍在酣睡。

后者身上穿着符合该种族风俗习惯的省布料衣装，露出大片光滑的紫色肌肤，像猫一样整个身体蜷在座位上。从奥斯特上车起就一直在睡，一整天都不曾醒来；可能灵魂在翡翠梦境那边。

这本来是件赏心悦目的事，然而她鼾声如雷，不时翻身强占奥斯特的座位，而且不停放屁实在难闻；怪不得奥斯特上车时，只有这边的位子还空着。

高清真实版世界就是这点不好。其实任何事物太过真实，都会变得俗不可耐，还是有滤镜好啊。

车厢里，交谈、打牌、嗑瓜子、看报纸的都有。对面一个老头一个劲地咒骂盗匪劫了他的商队，要不怎么沦落到坐这种低等车皮。

在角落位子上，居然还看到了个青肤獠牙、鼻子和耳朵老长的巨魔；商人打扮，一直在闭目养神。奥斯特心想，那不是敌对种族吗？

然而再仔细一想，也不奇怪。虽然游戏中把可选角色给了部落，但剧情上巨魔确实应该跟联盟关系更近些才对。

在游戏里，玩家可选的暗矛部族仅仅是一个被排挤出荆棘谷故乡，漂洋过海的小部族。途中接连遭遇几回灭顶之灾，小岛沉了，族长挂了，被鱼人杀了一大半，几近灭族。最后安置在杜隆塔尔岸边的小群岛上，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渔村的人口；

而巨魔种族的主体都生活在东部大陆，这边有两大完整的巨魔帝国和若干大型部族联合体，都紧挨着联盟国家。即使政权敌对，民间生意上应该也断不了往来。

西部果然民族混杂，具有包容性，乘客都对暗夜和巨魔的存在见怪不怪，还有人跟巨魔商人借火点烟。

因为路途尚远，旅客们开始互相聊天侃大山。自然就聊到了西部的灾荒。

议论到饥荒原因，有个人说，“城里的大法师说过，这枯竭病只有魔法改良过的植物品种才会得上。说到底，是西边那些移民贪得无厌，非要种改良品种，想不劳而获，所以闹起疫病来才无药可医。”

旁边有人附和说，“异教徒就是对圣光没有敬畏，魔法这玩意儿，本身就是那些燃烧军团恶魔勾引人堕落的东西，被骗了也是活该。”说着，又得到了几个人的赞同。

这时，闭目养神中的巨魔突然开口说道，“Da'kasa koraste di'chuka……”

旁边几个人笑起来，“原住民，你这说的是什么鸟语？”

巨魔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明亮的金色眸子，他用一口标准流利的通用语回答道，“这是洛阿语，翻译成人类的语言是：没有人在生存面前投机取巧，说是不劳而获，只是无可奈何。”

那几个人反驳说，“你又知道什么？”

巨魔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西部干旱少雨，虽然临海，但缺乏大河和湖泊，詹戈洛德以南的地区常年受东南方向来自内陆的热风吹拂，大片土地都被风化。在沙土地上，一般的作物根本无法成活，只能种植经过魔法改良的耐旱品种。三次大战后，来自北方的大量移民涌入，又使得本地人口倍增，也只有高产的魔法作物，才能供这些多出来的人糊口。”

旁边的人仍不服输，辩驳道，“那不去沙土地，去开垦别的地方不就行了？”

巨魔笑笑说，“这是不可能的，以西部土地兼并的程度，依山傍水的良田早就被圈占完毕。我想你们的意思可能是，在条件较好的耕地上，种植出足够养育大量人口的粮食。然而这也是办不到的。

据我所知，人类的地主们根本不在乎改进技术，反倒唯恐农民和奴隶掌握造反武器，因此禁止平民使用高级魔法和工程机械。大量良田产量极低，而产出低迷则会引起粮价上升，他们的收入并不会因此而减少。

在这场灾荒中，紧缺的粮食其实大量都被最大的地主和财团囤积起来了，他们会等待粮价升到顶点再抛售。你们大多是商人和平民，我想都应该对这个感同身受吧。”

其他几个旅客被驳得哑口无言。奥斯特很是惊讶，如此谈吐不俗，这是号称野蛮迷信的巨魔吗？

他起了兴致，刚好有人下车，巨魔身旁的位置空了出来，遂挪到那边与对方搭话。

巨魔称自己从南方的古拉巴什远道而来，刚才那几个旅客称呼他为“原住民”，是把他与生活在人类王国境内保留区的同胞弄混了。当年第一批阿拉索难民为躲避北方战乱渡海而来时，是当地巨魔好心收留了他们，将在艾尔文西侧富饶的山谷借给了这些无家可归者，还教会他们耕种南方的作物；

然而和平没有维持多久，随着越来越多移民的到来，人类不再满足于狭小的领土。两族之后打了几百年仗，古拉巴什最终不敌年轻强盛的游牧民族后裔，退居到荆棘谷东部和大沼泽一带。现在的暴风王国大部分疆域，包括暴风城和艾尔文森林在内，曾经都是古拉巴什帝国的领土。原本居住于此的巨魔要么被杀戮迁徙，要么被驱赶进保留地，成了所谓的原住民。

不过那都是过去了，近些年两国签订了合约，开始通商。巨魔商人称赞人类的活力，仅暴风王国发起魔法工业革命以来，人类就创造了相当于古拉巴什几万年历史中总和的财富。时代总是在变化，古拉巴什也在寻求开放和转变，为古老的国度注入活力。

奥斯特见对方风度优雅，学识渊博，很是佩服。在编年史中，把巨魔种族描绘成了迷信残忍，整天搞活祭的原始种族，看来是完全站在了人类视角。

巨魔的历史足足是人类的十倍以上，连号称古老的暗夜精灵，其实都是巨魔的一个分支。这样古老的文明，怎么可能是原始野蛮的群体。人类如此抹黑巨魔，大概率是为了给强占后者的领土提供法理依据。

不光暴风王国，北方的洛丹伦对待阿曼尼也是这样。明明伙同高等精灵瓜分了巨魔的领土，还要在史书中把对方描绘成罪有应得的样子；不愧是泰坦造物后裔，深得创造者真传。

这就跟地球上东征的十字军打到耶路撒冷，发现阿拉伯人的萨拉丁勇猛正义，仁慈高尚，比自己的上司更像真正的骑士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