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原人之歌

名义上加入联盟之后，卡兹莫丹原本松散的各部族被整合在了一起。由于这片广大的区域历史上从未统一过，且地形复杂，气候严寒，交通状况恶劣，起初人类的经济掠夺遭遇了重重困难。

为了进一步打开市场，建立供应矿产和农牧资源的行业体系，以及确保亲联盟的势力执政，联盟和光明教会上层想出了一个高明的点子；

他们利用大批深入到山区传播圣光教义的传教牧师，曲解了卡兹莫丹人的习俗和原始信仰，强行将这里的居民划分为了三大民族；确切说是三大种姓，即铜须、蛮锤和黑铁。

其中铜须代表军队和资产者，蛮锤代表农民和小商人，黑铁则是矿工和产业工人的代称。

光明教会为此打造了一整套信仰神话，即著名的原人之歌：声称当初泰坦卡兹格罗斯塑造了这片山脉，最后力竭倒下。后来神王的头颅化为铜须部族，手臂化为蛮锤部族，腿脚化为黑铁部族。由于血统不同，高低有别；各部族生生世世，种姓世袭，不得更改。

三种姓从外观上其实区别很小（将任何矮人投入源矿矿坑劳作超过一年，保管也会获得黑铁矮人那样漆黑皲裂的皮肤），但根据教义和铁炉堡律法，高低种姓的权利、地位和职业都是决定好的，不得僭越；

当然也不可通婚，否则其本人和后代均以低种姓论处。违反这一条遭受惩罚者，最著名的莫过于茉艾拉·铜须公主。

启蒙运动中，这套说辞被各学派轮番鞭笞和辱骂，作为圣光教义荒谬无耻的典型例证。其中不乏芬芳之词，这里不再赘述了。

时间来到现代，随着人类世界魔法工业革命全面铺开，作为整个大陆储量最丰富的源矿矿区，卡兹莫丹不可避免地一并被卷入了工业化浪潮。这片古老的山脉和生活其中的人民，又开始像被泰坦统治时期那样，源源不断流出黑色的血。

在深达千丈的源矿矿洞中，矿工劳作、生活皆在地底，可以数年不见阳光。呼吸满是污浊矿渣的空气，喝着混有排泄物和有毒废物的饮水。透水、塌陷事故层出不穷，工人平均寿命不到三十岁；

铁炉堡经过一再扩建，被称作“源都”，上下共有七层，成为卡兹莫丹乃至全联盟境内最大的一座源矿熔炼厂。在各熔炉城市中，工坊和居住区混杂而建，内部空间拥挤不堪，一幢幢简陋的房子摩肩接踵，密不透风，窄院连着窄院，狭街紧靠着狭街，犹如迷宫。

在暗无天日的矿洞和炽热难耐的熔炉工厂中劳作的工人，除却恶劣的工作条件，也不可避免地长期遭受严重的辐射和诅咒；患上各种难以忍受的病痛，靠烈酒和药物续命。他们大部分是低种姓矮人，也有少部分冰巨魔和兽人。

至于侏儒，可不是什么官方宣称的神秘种族，而是自出生起便遭受源能辐射，变异矮化的卡兹莫丹人；是群面容枯槁、身体孱弱、长不大、也活不到成年的童工。

诺莫瑞根便是另一座地狱般的提炼厂和非法化工品试验地，目前已遭废弃。因为在数年前一场灾难性的泄露事故中，四分之三以上的区域都被放射物污染元素和疯狂的麻风病患者占据。

在联盟嗡鸣作响的工业和战争机器中，卡兹莫丹人处于产业链的最底层，像齿轮一般被重压和磨损。而在人类世界的工业区，工人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去。

面对联盟征服世界的丰功伟绩，身为天之骄子的法师塔工人们却无法昂起骄傲的头颅。

虽然人类联盟所向披靡的军力和发达繁荣的经济，是由无数低阶法师用辛勤的劳动所铸就，但这些创造者却没有自由使用魔力的权力；因为太昂贵了。

自从首部保护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宪法颁布，经过多年自由兼并，人类世界的贫富分化已非常严重。暴风城接替洛丹伦成为联盟首脑以来，因工业化欠账太多，更是完全粗放发展，目前90%的源能储备都集中在10%的上层手中；

真正从事生产的人却大多赤贫，收入仅够养家糊口。普通工人工资的绝大部分，都要被高昂的物价、医疗、赋税等掠夺大半，除却开销所剩无几；劳作一生，也无法在寸土寸金的暴风城买起一间窄小的房屋。

此外，他们的工作条件也同样恶劣。法师工人每天需要工作十几个小时，靠吸食成瘾严重、缩短寿命的劣质魔粉补充魔力；且一旦超过年龄或因伤病失去施法能力，便会被立即开除抛弃，最终因得不到足量魔粉沦为失心者或悲惨地默默死去。

有压迫便会有反抗。在约一年前的星门28年，艾尔文爆发了法师工人大起义。工人们一度攻陷了暴风城主城区，迫使王室仓皇逃至数百里外的暴风要塞。起义者随即宣布建立第二共和国，没收贵族和教会资产，绞死为富不仁者；

但因没有统一指挥和缺乏重型魔具，数周后，统治者反应过来，起义很快被反扑的暴风城军队剿灭。

作为紧密相连的工友，黑石山地区的黑铁矮人矿工联合部分蛮锤农牧民，进行了声势浩大的暴动以声源；

他们同样遭到了铜须当局的镇压，但铁炉堡的统治力量显然比暴风城虚弱得多，这场暴动没有就此熄灭，反而取得了比艾尔文更加丰硕的成果。

黑石山暴动者经过浴血奋战，击溃了铁炉堡军队，并一路北上，占领了卡兹莫丹的东部屏障洛克莫丹一带和湿地南部，威胁丹莫罗核心地区。

一路上，起义军驱逐各地铜须工矿和农场主，解放各族奴隶，将财产和自然资源收回归工会与农会所有，平均分给农牧民。声势浩大，震惊铁炉堡朝野。

众多奴隶主、工矿和农场主携家带口，逃到丹莫罗向国王哭诉。一时间，东门通道崎岖的山路上，挤满了不肯放弃财产、尽可能塞满了秘银和钻石的富人山羊车队；

车祸和抢劫不断发生，不时有人连羊带车尖叫着坠下万丈悬崖。场面就跟二次大战时，东卡兹莫丹被兽族起义军攻占期间一个样。

面对似曾相识的情景，铜须王室万分惊惧。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们做出了一个无比昏庸的决定；下令炸毁巨石大坝，淹没被叛军占据的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