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道长牵线重叙旧 横舟躲避又云游
众人来到禅院内的凉亭前,石几上放着两只茶碗,茶饮半盏,不见人影。静修法师很是奇怪,说:“两位道长刚才还在此品茶,去往何处了?”
“应该没有走远,待我唤他二人下来。”刘基冲半空高喊,“玄凌道长,玄慧道长,故友至矣!”
半空中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是二位道长正在争执。
玄凌道长说:“你输了。”
玄慧道长说:“你才输了。”
玄凌道长说:“你说伯温先生找不到此处。”
玄慧道长说:“你说伯温先生不知是我二人,他连你我道号都喊出来了!哈哈哈……”
随着一阵笑声,玄凌、玄慧两位道长飞落到众人面前,玄凌道长肩上斜挎着个包袱,正是叶安所丢的那只。玄凌道长取下包袱,交给叶安说:“包袱还你,功夫不错,让贫道差点失手。”
“谢前辈夸赞。”叶安接过包袱。
玄凌道长说:“想不到伯温先生这么快就找来了。”
刘基说:“故友之约,当然要快些来赴。”
玄慧道长说:“伯温先生如何得知是我二人?”
刘基说:“闻香而知。”
“闻香?”玄慧道长好奇地问。
“正是。”刘基说,“紫虚观之菊,别有一番清雅之香,二位道长携菊香而来,我如何不知?”
静修法师说:“方才伯温说闻香而知,贫僧以为信口之言,原来伯温是还记得紫虚观之菊香。”
玄慧道长说:“那时我四人皆在紫虚观中,同修道,同植菊,岂能会忘?”
静修法师脸颊微微泛红,说:“各位施主且在此叙旧,贫僧去吩咐小徒备些茶饭。”
静修法师匆匆告退。玄慧道长看了看静修法师的背影,叹息说:“哎……聊的好好的,静修法师,为何走了?”
玄凌道长也说:“是呀,说走就走了。”
“唉,怪我,”刘基叹息说,“我不该提紫虚观之菊。”
玄凌道长说:“静修法师修行这么多年,还这样敏感。”
刘基看了看围坐在石几前的玄凌道长、玄慧道长问:“二位道友为何邀我来妙岩寺?”
“还能为何?”玄凌道长说,“不就是想让你和静修法师见上一面。我不相邀,你果真就避其门而不入?”
“唉,”刘基感叹道,“见上一面又能如何!”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玄慧道长说,“你二人之间的结还未解开?”
“方才的情形,二位都已看到。”刘基长叹一声,“唉!”
“我是看得清楚楚。”玄凌道长说,“都说你刘伯温聪慧过人,我看,你就是榆木脑袋,还不及你身边的晴儿,若不是晴儿,你方才怕是连这寺门也难进。”
“真是,”玄慧道长说,“枉费了静修对你的一片痴情。”
“我也始终觉得有负于静修。”刘基说,“可婚姻之事,又有几人能自作主张?当年是家母作主,将富氏许配予我。富氏是家母的亲侄女,母命难违呀!”
“可你害苦了静修!”玄慧道长说,“她宁肯遁入空门,也不另嫁他人。”
刘基说:“念及此事,我至今心有不安。”
玄凌道长说:“既然如此,你为何途经静修门前不来拜望,反倒绕道而行?”
刘基说:“静修心伤尚未愈合,我岂能再来刺痛于她?”
“你……”玄凌道长摇了摇头说,“你呀真是榆林脑袋,你早该登门拜望,怎能说说是刺痛于她?”
玄慧道长笑了笑说:“愚顽之心,实不可彻!”
众人在西禅院闲聊,苏晴儿独自一人走进大殿,来到观音像前,上香,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祷告……
苏晴儿跪在观音菩萨面前正默默祈祷,静修法师悄悄走到了她的面前。
苏晴儿惊讶地说:“法师!你……你……没陪叔父……”
静修法师淡淡地说:“贫僧为何要陪他?”
“叔父他……”
苏晴儿话还未说完,静修法师打断了她,问:“你是苏大人的女儿苏晴儿?”
“嗯。”苏晴儿问,“法师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静修法师说,“数年前,你跟随苏大人曾借住敝寺。”
“是呀,”苏晴儿说,“我还向父亲说过,法师长得极像母亲,父亲笑而不答。”
“是吗?”静修法师说,“如此说来,你我二人还真是有缘。”
二人相视而笑。
静修法师说:“方才见晴儿菩萨面前祷告,是问事问福还是问情缘?”
苏晴儿双颊一红说:“我……我说不清……”
静修法师说:“心本如明镜,沾以俗尘,便昏浊无光。”
“哦,”苏晴儿说,“那……我抽支签吧。”
“嗯。”静修法师点了点头。
静修法师递上签筒,苏晴儿接过摇了摇,摇落一枚竹签,捡起,细细端详,签上书有二字“了缘”。苏晴儿把竹签递给静修法师,问:“这‘了缘’二字何解?”
静修法师说:“了犹未了,何妨不了了之;缘起性空,世间生作皆因缘。”
苏晴儿说:“方才心中混沌不开,法师一解,豁然开朗。”
静修法师说:“晴儿自有慧根,何须点化。”
二人相视而笑。
海岛上的方国珍虽然饮食渐渐恢复正常,可上次登岸惨败造成的心中阴影,一时还难以消除。议事厅内,方国珍坐于书案后,刘仁本、方国璋坐于两侧,三人正在商议军中之事。
“近日那刘伯温有何动静?”方国珍问。
刘仁本说:“城里的探使送消息说,数日前,刘伯温离开了台州,去往温州。”
“刘伯温去了温州?”方国璋问,“他带了多少人马?”
“只带了两个随从。”刘仁本看了看方国璋问,“二将军问此何意?莫非又想于途中劫杀刘伯温?”
“有何不可?”方国璋说,“除掉了刘伯温万事大吉。”
“二将军忘了前车之鉴?”方国珍瞪了一眼方国璋,说,“不可乱来!”
“刘伯温既然敢只带两名随从出城,他定是不怕我义军从途中下手。”刘仁本微微一笑说,“想除掉刘伯温,谈何容易。”
“不可再造次。”方国珍说,“二将军几度劫杀刘伯温,皆损兵折将,自身差点送了性命,留人以笑柄。”
方国璋很是不服,说:“劫杀不成,就趁其不备,偷袭台州。”
“偷袭?”方国珍说,“守城之事未妥作安排,刘伯温会轻易离开台州?”
“主帅所言极是,”刘仁本说,“刘伯温虑事周详,他岂会给我可乘之机?”
“那……那该怎么办?”方国璋心有不甘地说,“他在城里不能动他,他出了城还不能动他……”
“二将军还是断了此念吧,”刘仁本说,“刘伯温此行极为诡秘,我城内探使获知消息已晚了数日,未等你人马登岸,刘伯温恐已到达温州。”
方国璋低下头,不再言语。
方国珍看了看刘仁本,问:“刘伯温为何此时去温州?”
“我也正琢磨此事。”刘仁本说,“温州万户薛兆谦、总管吕世忠皆与其不和,若是去处州倒还能说得通。”
“这有何可琢磨的?”方国璋不耐烦地说,“许是刘伯温要回他青田老家,途经温州。”
“嗯,”方国珍说,“这倒也有可能。”
“此事还须继续打探,”刘仁本说,“我总觉得刘伯温此行有些文章。”
温州。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刘基、叶安、苏晴儿三人行走在人流中。
“老爷,前边就是驿馆,”叶安指着前边说,“是否先去住下?”
刘基摇了摇头说:“此次出行,不住驿馆。”
叶安走近苏晴儿,问:“晴儿,老爷为何不让住驿馆?”
苏晴儿说:“叔父此番是微服寻访戴义士等人,不便住进驿馆。”
“哦。”叶安说,“那……我就为老爷寻一家干净的客栈。”
“嗯。”苏晴儿点了点头。
三人继续前行。苏晴儿和叶安边走边好奇观赏着街景,不时还指指点点。苏晴儿说:“这里还这么热闹啊,与叔父在这时一模一样。”
叶安说:“这一年多方寇没来祸害,可不还是这么热闹!”
“看,那丝绸铺,”苏晴儿手指前面的店铺说,“我还在里边买过绸缎呢!”
“嗯,”叶安也指着前面说,“看那边,卖馄饨的、卖米糕的……啊,大槐树,赤盏千户与横舟和尚就是在那树下交的手。”
“啊,缘香客栈!”苏晴儿指着客栈说,“叶安,还记得吧……”
“我怎能不记得,”叶安说,“店里的桂花糕……想想就嘴馋。”
苏晴儿笑着说:“你呀,就记得吃!”
“有好吃的,怎能忘掉呢!”叶安转向身后的刘基,问,“老爷前边就是缘香客栈,住这里如何?”
“此店太过招摇,”刘基说,“还是租一处偏僻的屋舍最妥。”
“哦。”叶安不再言语。
刘基说:“此番乃微服出行,你二人不可过分张扬,切不可惊动官府。”
“是,老爷(叔父)!”叶安、苏晴儿一起答道。
叶安按照刘基的吩咐,找了一个僻静的宅院。看守宅院的老伯领着刘基、叶安、苏晴儿一一查看房间。
老伯说:“主人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这宅院他让我帮着照看。”
“主人是做何营生?”叶安问。
“在杭州经营书画。”老伯说。
“平时可有闲杂人等来此院内。”苏晴儿问。
“哪有什么闲杂人等,”老伯说,“只有我一人隔三差五地来打扫打打扫。”
叶安站在院中,四下看了看说:“嗯,倒是很安静的院子。”
老伯指着前面说:“这是正屋,两边名边各有厢房三间,我带几位客官再去屋内看看。”
“嗯。”叶安说。
老伯带三人看了正屋,看了看厢房,又来到院中。
叶安问:“老爷,你看如何?”
刘基说:“这宅院虽不轩敞,倒十分雅致。”
叶安转向老伯说:“老伯,我家老爷答应租下了。”
“好,好,这钥匙就交给你。”老伯递过钥匙说,“我就住在旁院,有什么吩咐,你支应一声,我就过来。”
“嗯,好。”叶安答道。
老伯离开,叶安把东西搬进房内。
台州,天宁寺。禅房内,台州总管白景亮与天宁寺住持舜田法师正在下棋。
“近日可有刘大人消息?”舜田法师问。
白景亮说:“暂无消息。”
“刘大人离开这么久了,该有消息了。”舜田法师说。
白景亮笑笑说:“刘大人此次是秘密出行,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呀。”
“呵呵,大人所言极是。”舜田法师笑着说,“若以时日来算,此时该到温州了吧。”
“途中若无耽搁,此时应当已到温州。”白景亮说。
“按大人方才所说,”舜田法师说,“刘大人离开台州之后,就一直未有消息,途中该是无什么耽搁。”
“呵呵,但愿如此。”白景亮说。
二人相视而笑。
叶安穿过庭院,快步走向书房,他边走边喊:“老爷,老爷……”
书房内,刘基正在书写着什么,听见喊声,他停下手中的笔。叶安走了进来。
“叶安,何事大声喧嚷?”刘基问。
“老爷,”叶安兴奋地说,“横舟和尚寻访到了。”
“横舟和尚?”刘基问,“他现居何处?”
叶安说:“在江北的齐云寺,说也巧了,他在外云游多日了,今日正好回寺。”
“哦。”刘基说,“叶安,快准备一下,即刻赶赴齐云寺。”
“这么急呀?”叶安迟疑地说。
“横舟和尚行迹不定,趁其刚回寺内,即刻前去拜访。”刘基说,“若其再离开齐云寺,不知何日才能寻到。”
“是,老爷。”叶安答道。
齐云寺内,松柏参天,翠竹掩映,郁郁葱葱。只是殿宇有些破旧,檐瓦脱落,门漆斑驳。横舟和尚手执禅杖,从后禅院走了出来,后身跟着一个小沙弥。
“师父欲去往何处?”小沙弥问。
“四处云游,去无定所。”横舟和尚说。
“师父云游刚回寺内,为何又要云游?”小沙弥问。
横舟和尚停下脚步,看了看小沙弥,笑了笑说:“师父说了你也不懂。”
“有何不懂的,”小沙弥说,“还是师父不愿说吧?”
师徒二人继续往前走,来到寺门前,小沙弥打开了寺门。横舟和尚跨出寺门,走了两步,又停下,回身看了看小沙弥。
“近日,会有客人前来拜访。”横舟和尚说。
“拜访就拜访呗,”小沙弥说,“师父为何要逃避?”
“你有所不知,”横舟和尚说,“那位客人欲将一烦心的差使交予师父,师父不得不躲。”
“师父不愿做,不接这差使不就行了,”小沙弥说,“何必要躲?”
“你哪里知道,此人……唉,说了你也不明白。”横舟和尚说,“他若来寻师父,你就说师父云游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嗯,”小沙弥说,“徒儿明白。”
横舟和尚叮嘱:“师父去了,你看好寺门。”
“嗯,师父放心。”小沙弥答道。
横舟和尚离开了齐云寺,沿着山路,从后山匆匆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