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古曲
第二天一早,大长老带着宫柯下山,也不急行。
“宫柯,你这次为何没有陪着梅争一道去?”
宫柯编不圆谎话,只能实话实说。
大长老点头:“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其实营州距单于都护府并不远,走到云州,出关后再向西,稍偏北而行,只要辨明方向,三日便能穿过大漠。”
宫柯应道:“哦。”
大长老问:“你可知,什么是帮手,什么又是影子?”
宫柯答道:“弟子以为,帮手就是听他的话,帮他做事,影子就是跟着他。”
大长老微笑:“你说的这些,都是影子。”
“帮手,是能够辨别是非对错,有自己的想法,知道什么时候该帮他,什么时候该阻止他。”
宫柯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可是梅争什么事都能想明白,他说的话,弟子觉得都对。”
大长老点头:“所以你现在只是他的影子,要知道,人无完人,没有哪个人能够真正做到,什么事都能想明白,做什么决定都正确。”
宫柯点头:“弟子愚钝,远不及梅争。”
大长老摇头:“你错了,你越是这样觉得,就越是无法独立思考。”
“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要从他的局中脱离开,站在你的角度上去看他的事。”
“梅争此去,路途虽不遥远,但办事却极为耗时。”
“甘老丈让你留下来,就是想让你离开梅争一段时间,找回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
宫柯若有所思地点头:“弟子一定用心参悟。”
梅争在客栈猫了一宿,又拖了一上午,才启程,还特意买了一架瑶琴背着,用以遮挡血饮刀。
出营州,向西南走,白香染心情大好,笑靥如花,引得路上行人频频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梅争提醒她:“小师叔,你穿得是男装。”
白香染说道:“那又怎么了?只是为了躲避师长而已,那些凡夫俗子,理他们呢。”
梅争不再说话,反正也说不听。
走了一个多时辰,看到路边有座凉亭,白香染直接走了过去:“累了,歇一会儿。”
梅争跟着她走进凉亭,打开包袱,给她拿水、拿吃的。
白香染笑眯眯地说道:“争儿真乖,是个好孩子。”
梅争哂笑,将琴解下来,放到一旁。
白香染喝了口水,吃了两块肉脯,把琴从琴袋中取出来,放在腿上,调了调弦。
“你还没听过我弹琴呢,给你弹奏一曲。”
梅争点头,盯着她的手。
梅争感兴趣的不是曲子,而是二十四式抚琴手。
六大派中,有四个门派是以武入道,玄戒门是以禅修入道,而百秀门独辟蹊径,是以乐舞入道。
琴音起,如空谷传响,连绵不绝。
梅争不懂音律,但也觉得好听,而且瞧她的手指,绵中带刚,举重若轻,弹到急处,手指轮转如飞,凭梅争的眼力,竟也看不清起落。
一曲终了,亭外之人抚掌赞叹:“兄台妙手神韵,世间少有,实是令在下钦佩。”
这人在亭外站了有一会儿了,是个过路的书生,生得眉清目秀,身材修长。
身边跟着一个小童,明眸皓齿,粉嫩圆润,小童背后也横背着一张琴。
书生走进凉亭,先向梅争叉手作礼:“兄台。”
而后又向白香染叉手作礼:“在下骆子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白香染哑着嗓子答道:“白香染。”
骆子衡微笑着说道:“好名字,白者为清,香染为浓,恰如兄台这首琴曲,清音如水,意境深浓。”
白香染浅浅一笑,低着头把琴装进琴袋中,说道:“兄台谬赞,愧不敢当。”
而后起身拉了梅争一把:“咱们走吧。”
梅争向骆子衡叉手作礼:“再会。”
两人出了凉亭,骆子衡却跟在了后面。
“白兄,既然是同道中人,何不坐而论道,相互切磋?”
白香染答道:“有要事在身,恕难奉陪。”
梅争刻意加快了脚步,骆子衡开始小跑,他那个小童已经落在后面了。
“兄台,两位兄台慢些,我只问最后一句话。”
梅争停步,骆子衡赶上来,喘息了片刻,说道:“白兄可知道一首古曲,名叫弥殇。”
白香染眼眸一滞,弥殇分上下两部,百秀门祖师就是以半部弥殇入道,开山立派,传承至今。
只不过,百秀门中只有掌门和大长老知道弥殇上部的曲谱。
因为此曲摧人肝肠,易损心智,是以从第三代开始,此曲便不再教授普通弟子,只由历代掌门和大长老传承。
至于下部,传说是在幻沙城手中,但并无实证。
反正这么多年,只要是找不见的东西,大家就说是在幻沙城手中,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白香染说完,拉着梅争就走。
骆子衡追着又问:“白兄的琴艺如此高超,怎会不知弥殇?”
白香染不理他,牵着梅争的手,加快了脚步。
骆子衡小跑着跟在后面:“白兄,敢问……你师承哪位高人呢?白兄……你慢些……我……我……”
后面小童喊:“公子,别跑了……再跑……就把我……跑丢了!”
骆子衡停下脚步,弯着腰喘气。
白香染则是拉着梅争,越走越远。
梅争问:“小师叔,弥殇有什么避讳吗?”
白香染答道:“我百秀门祖师,就是以半部弥殇开山立派,寻常人不可能知道此曲,连我们这些普通弟子,也是只知其名,不知曲谱。”
梅争回头望,骆子衡还在那弯着腰,小童已经追上他了,跪在地上,半瘫的样子。
“这两人……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白香染低声说道:“试炼大会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我能与你战上三个回合呢。”
梅争失笑,突然反应过来,都走出这么远了,她还牵着自己的手,便刻意地将手抽开。
白香染扭脸瞪他。
梅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两个男人,拉着手走路,让人瞧着奇怪。”
白香染张了下嘴,却没有说话,翻了个白眼。
原本她想说,要是换了景璎,就巴不得牵着走一路了。
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干嘛要提景璎,一个远在天边的人。
提起她对自己也没好处,反倒还会勾起他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