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玉白崖
无聊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两天，守见自己的手已经完全好了，便再次去了玉白崖。
万灵修见守来了，笑道：“你手好了？”守笑道：“好了，弟子可以学其余四个招式了。”万灵修朗声道：“好，那你随我来。”
二人一路走到狭崖谷中，又找了一棵树，随后万灵修便将剩余的招式一个一个传给守。守一学到一个新招，便埋头苦练，他体术方面天赋异禀，每一招最多练个五十下便已熟练，随后他每一招又加练了一百次乃至两百次，好让自己精通这些招式。越往后，他的招式也越来越有劲，能打击折断的树也越来越大。
但他纵然天赋异禀，却也有一招还练不好，便是“劈空攻龙”，不过据万灵修所言，这存粹是因为他控制体内灵力的能力还是不够，无法化灵力为刚猛劲力，将其用手掌隔空激发，以此袭击敌人，于是守便在灵力宫苦练灵力，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功，不知不觉中，体内灵力也比刚入门时要浑厚了不少。
就这样练了十几日，这一日到正午时分，钟鼎声响起。守临走前向万长老道别，就要离去，却没听见万灵修向他道别。这与平时的他大为不同，守心中奇怪，回头一看，却见万灵修神色惘然，似是正涉遐思，又叫了一声：“万长老，”万灵修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守又问道：“您怎么了？没事么？”万灵修笑道：“没事，只是你练功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当年我练功的模样。”
守听闻此言，忽然想到自己至今还没弄懂为甚么万灵修会呆在玉白崖，压在心底的问题也就冒了上来，不由得冲口而出：“万长老，有一事我不明白。”
万灵修道：“但说无妨。”守便道：“驱灵门这么多地方，您为何会选择独自呆在玉白崖？”
听闻此言，万灵修忽然重重叹了口气，神情哀伤，守心中一凛，还道这件事情是万灵修心中的痛处，顿时就后悔了，刚想道歉，却听万灵修笑道：“反正都是过去了，说了也无妨，你且听就是。”说罢，他便示意守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两人面对面坐在地上，万灵修开始悠悠讲起自己的往事：
“当年有一个显赫家族，我是他们的嫡长子。那家族之所以显赫，不仅是因为他们拥有钱财、与朝廷渊源颇深，还有一点就是他们拥有诸多奇功妙法，所以能在这名门正派林林总总的世道站稳脚跟，独自鼎立。
“家族内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只能学习家族的功法，而不能学习外面的功法，而家族的功法也不可传于外人。你现在学的‘伏龙掌法’便是这个家族的功法之一。”
守“啊”了一声，道：“那您岂不是违反了家族规矩么？”万灵修轻笑道：“那家族早已不复存在了，还谈甚么家规？”
守“啊”了一声，不知该作何回应，却听万灵修续道：“当年我身为嫡长子，自然要为弟弟妹妹们立下榜样，于是日夜勤修苦练，打磨技艺。旁人都说我是武学天才，却也说好武成癖，是个‘武痴’，我不以为然，因为我确实是，习武练功，滋味无穷，这世间又有甚么东西比习武练功要更好的事？”守暗自称是，他这几天练功，的确体会到了那种滋味无穷，也逐渐开始理解为何万灵修这般好武。
却听万灵修继续说道：“但是练武成癖也带来了麻烦。后来我将家族中的功法都习了个遍，觉得这也忒没意思了，所以我就出去玩了。在江湖闯荡，我遇到了甚多奇人轶事，自然也学到了许多奇功妙法。回家后，正值家族大比。”
守插口道：“家族大比？家族内为何还要大比？”万灵修笑着摇摇头，道：“我至今也不理解，都是一家人，为何要彼此动武，伤了和气呢？算了，都是过去了，不说也罢！反正我上去之后，势如破竹，家族之内皆是我的手下败将，但我却也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学习门派之外的功法这件事。”
守又“啊”了一声，万灵修苦笑道：“是啊，于是家族的长老们便要废掉我全身修为，将我贬为普通人，但我在江湖上结拜的兄弟们听到风声，都赶了过来，于是就有一场混战。那些兄弟们把我救出，然后将我邀请到驱灵门。不错，那几个人就是现在驱灵门的长老们，而我来到驱灵门，就成了当时掌门无量子的弟子。
“想当年我离开家族时是十八岁，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到现在我在这驱灵门也过了六十来年了，我为这驱灵门算是奉献了这一生。”说到此处，忽而仰天长笑，道：“八十来岁啦，我老啦。”笑声骤止，接着道：“后来圣战到来，我和他们率领驱灵门众人远赴战场，我却发现当年我的家族日渐式微，竟然勾结那些凶煞，来攻打中原，于是我只能大义灭亲，将我的家族全部一一斩杀，我的右臂也是在这个时候丢的。”
守怔住了，万灵修见他这副表情，苦笑道：“你觉得我冷血无情么？我也觉得我自己冷血无情。虽是为大义而灭亲，但这终归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所以我才将自己关在这玉白崖中，为的就是提醒我自己，惩罚我自己。”
万灵修说完此话，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守望着他直出神。
过了良久良久，守才站起身来，道：“万长老，反正这一切都是过去，您大可不必用过去的过错惩罚您自己。”
万灵修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说道：“做人啊，必须铭记自己的过去，铭记自己的历史。”
守怔了一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得对这位大公无私的万灵修万长老肃然起敬。
***
距离守进入驱灵门早已过了一个月，他理应也不需要再来玉白崖了，不过既然得到周灵均的允可，他每日早上还是会来到玉白崖与万灵修修习练功。他勤学苦练，这套“伏龙掌法”也是越使越娴熟，与万灵修切磋也已经能完全打成平手了。
一晃眼又十几日过去了，这一日只见守大喝一声，手掌一扫，一股强横劲风涌去，手掌所到之处，雾气都散开了些。只听喀喇一声响，手掌打在树干上，一道深深的裂痕瞬间就出现了。
万灵修叫道：“好！”守一口气停在丹田处，发掌收劲，一鼓作气，手掌已击在树干上。又听见喀喇喀喇几声巨响，只见大树忽然开始摇晃起来，随后开始往后倒去，顷刻之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树轰然倒塌。
这是他第一次将狭崖谷中的大树打断，心中当真是大喜过望，不禁仰天长笑，朝天挥拳。旁边的万灵修笑道：“守，我看你现在伏龙掌法也已经练得有模有样，那让我来看看实战中如何？”守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叫道：“好！”万灵修大笑道：“爽快！”双脚一蹬，一跃而起，右袖一拂，便朝着守冲了过来。
守也倏地站起，身形疾晃，闪身避过，右手一招“只手打龙”，却见万灵修右袖卷来，将他的手紧紧缠住。万灵修叫道：“随机应变，随机应变！”守双脚往地上一压，扎稳下盘，右手用劲，一招“拉龙出洞”，将万灵修拉到身前，又在丹田停一口气，左掌一招“只手打龙”打出。万灵修手臂一横，使出“挡龙尾”的功夫，将守的手掌挡住。
守右手又是一招“拉龙出洞”，手臂却往外甩去，万灵修便顺势往旁边跌去，守趁机缩臂，便将右臂拉出来。万灵修双脚落地，哈哈大笑道：“好，好！”脚下一掀，呼的一声，又来到了守身前，只见他右袖作鞭，狠抽过来，左手化掌，一招“只手打龙”打来。只觉一阵排山倒海的劲力涌来，守手上使劲，举手格架，一招“挡龙尾”接招，手臂登时被震得发麻，却见万灵修右袖已至，当下抽身，矮身避过，双脚一蹬，已然跃开数步。
万灵修道：“来！”跃入半空，居高下击，掌势凌厉，守发劲收势，一招“只手打龙”使出，接下万灵修的一掌。万灵修抽身落地，大笑道：“不错，不错，劲力恰到好处，有发有收，很好，很好！”抬头一看，却见守也凌空而起，右手手掌朝着头顶击落，正是一招“天降伏龙”，忙抬起手来，一招“挡龙尾”架招，却见守左拳倏忽而至，劲力刚猛至极，带着呼呼破风声响，打在万灵修腹部。
万灵修退后几步，却发现胸口根本不痛，一凝思间，已然明白：“他的劲力已经能收放自如了。”又想：“他也懂得同时用两个招式来击敌，妙极，妙极！”当下笑道：“好！你的劲力已经能收放自如了，这套掌法的要领你也已经融会贯通了！现在我们再比一场，凭真本事，用尽全力。”守道：“是！”万灵修道：“好！”忽地施展身法，瞬间就来到守面前，左手推出，右袖抽来。
守右手一招“只手打龙”挡下万灵修左手，同时自己左手倏地一伸，抓住万灵修右袖。万灵修大喝一声，反手扣住守的右手，一招“拉龙出洞”，同时身子向后一拉，直接将他拉到自己面前，随后飞起一脚就踢向他腹部。守当即抬腿，啪的一声，只觉整条腿被踢得发麻，右手再绕，左手一招“拉龙出洞”，只听“撕拉”一声，万灵修的右袖便被扯了下来。
万灵修叫道：“好！”右脚再次飞踢而来，守侧过身子，一招“挡龙尾”便将万灵修的手震落。万灵修愣了一下，叫道：“好招式！”其实“挡龙尾”的要领就在于“震”：以震动手臂来化解劲力，此刻他用这招化解万灵修手上的劲力，自然就能挣脱他的掌控。
守三步并作两步，抬脚便猛踢向万灵修面门，只见万灵修抬手一格，随后又是一抬，将他掀开，他在半空翻了个身，左脚朝地点了一下，便再次凌空跃起，飞踢而来，速度奇快，万灵修侧头避过，脸颊却还是被守的脚擦了一下，心道：“好快的招式！”
守左手一把抓住万灵修左肩，随后回身，一掌拍在万灵修背上。万灵修打了个趔趄，往前跌去，忽尔踏出一脚，站稳身子，叫道：“好！好！好！”连叫了三声“好”之后，又回身跃起，居高下击，双掌推出，劲风强横。
却见守微微屈膝，左脚在后，右脚在前，待到万灵修双掌已至，双掌倏地击出，却都是“只手打龙”。啪的一声，双掌相交，万灵修稍微退后，却见守左腿一挣，跃入半空，扑击而下，双掌齐推，击中万灵修两边肩膀。万灵修后退数步，却见守落在他面前，双掌再次击出，当下使出“挡龙尾”，要挡下守的双掌。
只听见“啪”的一声，守的右掌打在万灵修手臂上，万灵修刚要反手扣住他的手，却见他左手化掌，轻轻推出。顿时，一股劲风从他掌中袭来，虽然不强，却还是让万灵修大吃一惊，守趁着这一时机，右手一把抓住万灵修的手臂，随后左掌一招“只手打龙”，便打在万灵修腹部。
万灵修连连后退，忽然大笑起来：“好，好！你已经完全练成这套‘伏龙掌法’啦！”守闻言大喜，当即跪下，连磕了几个响头，朗声道：“万长老这些日子教导弟子，弟子感激不尽。”万灵修将他扶起，只是连连道：“好，好！我果然没看错人，我果然没看错人，哈哈，哈哈！”说着仰天长笑，笑声回荡于狭崖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