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事后
守躺倒在在擂台上,只觉得眼前发黑,只觉得全身上下疼痛难当,只觉得疲惫不堪,只觉得周围欢呼声也好、大叫声也好、呐喊声也好,都甚是喧嚣吵闹,当下只想把双耳捂上,奈何双手实在是没力气动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困意卷来,身体也慢慢失去力气,于是他闭上了双眼,不愿再想任何事情,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口中有一股冰凉清甜的浆水正缓缓灌入喉咙,他昏昏沉沉中将其吞入肚里,只觉得身上伤痛骤然缓和,全身上下都好受了不少。他微微睁眼,发现面前两尺之外赫然是一张满脸苍然毛发的老人脸,心中不由得一惊。那老人此时左手捏着他下颚,右手拿着一只杯子,正将浆水灌入他口中。
过不多时,老人喂罢浆水,把杯子放在旁边桌上,向他一笑,道:“你体内受了内伤,不过不算严重,休养一周就好了,不过几天你还不能走动,也还不能练武,更不能使用灵力,否则伤势好得会更慢,你明白了么?”
守点了点头,道:“谢谢大夫。”老人又是一笑,道:“你这孩子又在谢甚么?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守又点了点头。
忽听得门外有个女生的声音说道:“李夫子,陆琪醒了。”谁都不知道医堂的大夫叫甚么名字,只知道他姓李,所以都叫他“李夫子”或者“大夫”。
老人应了一声,刚要起身离开,守忙问道:“大夫,陆琪怎么样了?”
李夫子道:“陆琪?啊,是那个发烧的女孩子么?她身体没甚么大碍,就是休息不够,一定是最近练功太勤,没睡好觉。不打紧的,她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也好好休息罢。”说罢便匆匆离去。
守在床上又坐了一会,无所事事,心想反正自己当下也无法练功,无法走动,倒不如补个觉,于是再次躺下,再次睡去。
再次醒来时,只见一名身穿驱灵门衣袍的女生正坐在他床边,一手端着一碗药,另一只手往他下颚而来,她一把捏住他下颚,随后将碗口抵在他唇边,将碗中的浆水缓缓灌入他口中。守一动不动,直到那碗中药水见底,女生站起身来时才道:“谢谢。”那女生似乎早已知道他已经醒了过来,道:“不用谢,好好休息。”便离开了房间。守倍感无聊,于是再一次睡去。
这般醒了吃药,吃完药再睡的日子又过了两天,这医堂里除了大夫李夫子,还有一些因为没有修炼天赋和前途而齐武从医的女弟子,每日便是他们轮流给守喂药。
在床上一连躺了数日,守只觉得自己颓废了不少,想要练功,也想看看陆琪怎么样了,奈何李夫子坚决不让,为此还派了其中一名女弟子来“看管”他,所以他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这晚守睡到深夜,梦中忽听得嘎吱一声,不由得醒转过来,微微抬头一看,却见一道人影正朝着自己床边缓缓移来。
他轻轻叫唤了一声:“是谁?”
那人道:“是我。”守虽然看不见那人的脸,却分辨出是陆琪的声音,当真是大喜过望,问道:“陆琪?你……你……你没事啦。”
陆琪道:“我没事啦,我只是生病了,最近天天画符咒,真是心力交瘁,所以休息好真的很重要,不然再强健的身体都有病倒的那一天。”说着,她已经来到了守床边,又道:“我看你今天就没有睡好。”
守笑道:“昨天比试太紧张了,这几天得好好休息。”陆琪道:“比试怎么样?你伤得怎么样了?”守胸间一热,那一日受到的千般委屈蓦然间全冒了出来,当下将那一日的遭遇毫无保留地道了出来,陆琪在旁边听着,知道他受到了万般委屈,在他说到激动处时,便伸手握住他的手,让他心情平复下来。
当守说完一切时,只觉得整个人都畅快了许多,道:“我好啦。”陆琪将守的手握在自己双手中,轻声道:“所以你觉得是顶天师兄在到处散布关于你的谣言?”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证据,我不能血口喷人,我只是觉得只有他会有这个意愿。我只想知道是谁在散布这些谣言,然后质问那个人为甚么。”
陆琪叹了口气,心想:“我从未发现他也有如此敏感的一面……他应该从未受过这般委屈,不然反应也不会如此之大。”当下轻轻抚摸着他的手,道:“既然如此,你这几日好好养伤罢,反正李夫子不让别人来看望病人,等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找陈顶天师兄解决这件事。”守听她语气温柔关切,只觉心头一阵温暖,道:“好。”
陆琪松开了守的双手,道:“那我先回去了,不然再聊就该被李夫子发现了。他也不让我来看你,况且我感冒了,可能会传染给你。”守点了点头,道:“好好养病。”陆琪道:“你也好好养伤。”便离开了房间。
守只感觉心情愉快了许多,便再次躺下,不一会便再次进入梦乡。
这般无聊日子又过了数日,转瞬之间,一周时间已过。
这日李夫子和一位女弟子给他喂完药后,道:“你可以下床啦。”守这一周以来就是盼着这句话,听闻此言,当即就下了床,却打了个趔趄,李夫子和那女弟子连忙将他扶住。李夫子道:“你这孩子急甚么?以后又不是不能走路了。”守只是讪笑不答。他只觉得躺了那么多天,脚都有些不适应地面了,当下扶着墙在房里走了一圈,等脚适应了之后,便又唤出灵力,从头到尾打了一套“伏龙掌法”之后,觉得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想要去看一下陆琪,却得知陆琪早上已经离开了,于是与大夫和这几日照料他的女弟子们道别。
临走前,忽见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弟子忽然往守这边匆匆走来,却是这几日被李夫子派来“看管”着他的那名女弟子。她来到守跟前,指着医堂大门,说道:“师兄,外面有人找你。”守心中一喜,还道是陆琪回来找自己了,谢过李夫子和这女弟子之后便往大门走去。
来到外面庭院,他见了外面等候自己的人,微感诧异,原来来者是龙度。
龙度见他出门,笑道:“兄弟,这几天没来看你,真是惭愧,只是李夫子不让别人进去看望。这不,我还给你准备了串肉,你不是最爱吃串肉么。”说罢,便将手中的串肉递给了守。原来这驱灵门一周内的每一日都会有固定的食谱,而这一天的食谱就有守最喜欢的串肉。
守接过串肉,道:“多谢了。”说着咬了一块下来,只觉肉虽已冷,但口感还是不差,不禁赞道:“妙极,妙极。”又咬下一大块。龙度问道:“你最近怎么样?”守吞下口中的肉,道:“没事,现在我伤也都好了。”龙度笑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啦。”
医堂位于大广场东边,此时守和龙度正往灵力宫的方向走去。守问道:“顶天师兄怎么样了?”龙度道:“他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前几天已经回去了。”守又问:“殷师兄和向师兄呢?”龙度道:“他们也没甚么大碍。”说着忽然重重拍了一下守的肩膀,笑道:“倒是你小子,伤得比院内所有人还要重。”
守“哦”了一声,道:“各位师兄……他们没有怪罪于我罢?”
龙度道:“兄弟你放心,他们都是明事理的人,知道这次腊月比试比往日要残酷很多,毕竟是没有规矩的战斗,所以输了、受伤了也只是技不如人,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异议了。”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还是得恭喜你啊兄弟。”
守愣了一愣,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很是突兀,令他捉摸不透其中意味,于是问道:“恭喜甚么?”
龙度道:“你昨日连败了八人,最后被唐师兄打败了。”他口中的唐元韶是第一班的弟子,天赋异禀,是灵力宫中实力顶尖的弟子之一。
守“啊”了一声,细细回想,却发现昨日击败陈顶天之后的记忆模糊一片,根本寻不到甚么有用的片段和信息,便道:“我连败八人?你莫不是在说笑?我区区一个四星弟子,怎么可能连续击败那么多人?”
龙度耸耸肩,道:“若不是当时我们所有人都亲眼得见,我们也不会相信。要知道在整个院内也只有唐师兄击败的人数比你要多了。你现在在院内可出名了,谁都知道你是那个连败八人的四星弟子。哦,还有就是你脚踏两只船。”
守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也相信他们这些谣言么?”龙度摇摇头道:“那倒没有,我觉得你怎么都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守听闻此言,倒有些感动了,问道:“为甚么?”
龙度笑道:“你每天除了练功就是吃饭睡觉,我看你心中无女人,都有些怀疑你曾是宝山寺上那群和尚了。噢,不过我看陆琪关系和你挺好的,不知道她是不是个例外。”
守有些无语地摊了摊手,龙度这话倒也不算虚言,而关于陆琪与自己的关系他也只是不置可否。
二人就这么一路聊到灵力宫,走到大门前时,守又想起一件事,便问:“龙度,那些关于我的谣言是谁散布出来的?”他想确定一下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确的。
龙度止住脚步,思索片刻,最后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守还想确定一件事,又问:“是不是顶天师兄?”龙度忙道:“不,不会是他,虽然他对你颇有微词,但他绝不是这种散布谣言的小人,我向你保证。”又小声道:“他最近也在追查那个散布谣言的人。”
守“哦”了一声,道:“好罢,谢了。”决定稍后再想这件事。
这时,龙度又道:“兄弟,虽然你们目前不对付,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搞好关系。”守不知该做何回应,索性不答,龙度见状又道:“兄弟,有句话叫‘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而相应的,‘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你和陈顶天都是我的朋友,但是你们两个却是敌对的关系,那我成甚么了?我不就成了中间那个‘敌人’,而且两边都不讨好么?兄弟,你就行行好罢,看在我们身为好兄弟的关系,千万莫要让我成了‘千古罪人’。”
守怔了一下,细细品着他刚才说的话,发现还有些道理,叹了口气,道:“好罢!我尽力而为,不过他答不答应就得看你了。”龙度道:“没关系,顶天师兄虽然易怒敏感,但是也足够通情达理。”守心中暗自好笑,寻思:“若他通情达理,就会好好听我的解释了。”
龙度见守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知道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情愿,便央求道:“兄弟,既然来都来了,就都搞好关系嘛,不然谁都不舒服,谁都别想好好过日子,好好修炼,你说是也不是?何况我们遇到甚么困难得请教别人,如果朋友少,能请教的人就少了,毕竟有时候问老师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你说是罢?”
守见龙度双眼弱弱地凝视着自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暗暗思忖着龙度的话,过了片刻,不禁叹了口气,道:“好,好,就依你罢。”
龙度这才喜笑颜开,站起身来,道:“好兄弟,那你加油罢,我等你的好消息。”便哼着小曲,扬长而去。守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甚么,叫道:“等等,你倒是给我出点主意啊!”但龙度早已走远,哪里听得到他在说甚么?不禁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心想:“和人交流可不是我的强项啊。”
思忖片刻,他决定先暂时把这事抛于脑后,随后便进了教学楼里。
他走到平时用的散石桩前,褪去上衣,一掌轻轻击出,那散石桩一动不动。守深吸几口气,运起灵力,随后又是一掌击出,这次力道比方才要大,散石桩轻轻晃了一晃。他又一连出了十来掌,每一掌力道都愈来愈大,体内灵力空了又补,补了又空,如此循环,就这样过了大约一刻钟,忽见陆琪来到了他身旁。
守微感诧异,平时陆琪不会在这个时间过来,问道:“你怎么来了?”陆琪嫣然一笑,并不答话,只是看向面前的散石桩,闭上眼睛,运起功来,片刻之后,左拳倏忽而出,在散石桩上重重打了一拳,只听得“啪”的一声,却见那散石桩纹丝不动,不禁皱了皱眉头,再用力打出一拳,又听得“啪”的一声,那散石桩依旧是一动不动。她不由得哭丧着脸看向守,道:“我好不容易和老师说好,以后不再练符咒,就改练灵力,怎么这个东西也如此难用?”
守已然明白她为何过来,不由得噗嗤一笑,道:“别着急,修炼灵力没有捷径,唯有多练。你现在还不行没关系,只要坚持到底就肯定可以。”陆琪似乎被这番话鼓舞了,整个人都看起来精神了许多,道:“好!”说罢,又一连在散石桩上噼里啪啦打了数拳,结果没过十来拳就弯下腰来,双手撑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道:“没灵力了,我没灵力了,难不成我以后连灵力球都用不了了……”
守道:“放宽心,莫着急,这种事情你只能慢慢来,急不得。”陆琪微微笑道:“我知道啦。”提起一口气,直起身子,再次抬起拳头,便又开始击打着散石桩。守看着她训练的模样,便也唤出刚刚恢复的灵力,开始一拳一拳地打向散石桩,二人一直练到周长老点名时方才作罢。
此后的日子几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们每日就是练功,吃饭,睡觉,再周而复始,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事情了。
但守的那件心事还未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