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一个人的
黑市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应该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买卖，而当人变得多了起来，黑市也就悄然成型，到最后甚至会变成被一方势力掌控的、拥有己身规则的存在。
有的时候，黑市还会有一些大势力的渗透，所以尽管其中有许多不能放到明面上来的交易，但它们同时作为筹码，还是让黑市在多方势力的对峙中被默契地留下了生存的间隙。
生命体……或者说潜力高天赋好、作为生灵体预备役的生命体的交易，就是那些筹码之一。
以常理而言，所有生命体都是联邦政府的所有物，潜力高的生命体更是极有可能作为生灵体与生灵者一起为联邦而战，所以更是受到了极高的重视。
因此，联邦政府的相关条例明晃晃地规定生命体——当然尤其是被包括在内的生灵体——不允许任何形式的私下交易，所有的交易活动如领养、转赠等都必须在星网的档案进行登记。
但是黑市的这方面交易从来不顾虑这一点……毕竟人心总有不足，总有见不得光的地方，而这些是不会被记录在案的。
秦惊鸾简单说了一下黑市的情况，看着几个人或了然或迷茫的神色，着重提了核心的一点：“也就是说，如果小狐狸是从黑市来的，那么它大概率没有档案，所以娆娆你完全可以去管理局问一下，就说是你捡到的，如果真的没有的话，顺势给它办理光明正大的手续就行了。”
旁边听了全程的李乾：……
谢谢，现在非常想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
“你们不能……！”他目眦欲裂，然而自己也知道已经无力回天，只能把怨恨的视线都钉在林娆身上。
游如梦做了个鬼脸：“小狐狸弃暗投明嘞~”
李乾更气了，恨不得吐血三升。
林娆的眼睛闪闪发亮，直接转头对着李乾笑得温柔又愉快：“那么，它是我的啦。”
李乾气得好像立刻就要魂归天外。
林娆爽了，抱着小狐狸浑身舒畅，丝毫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小狐狸仰着头，湿润幽深的黑色眼睛里有被小心隐藏起来的迷恋。
她……真好……
有个声音如同恶魔耳语一般在它的脑海里不断地蛊惑它，它觉得自己仿佛从黑暗的泥潭里窥见一线悬丝，上方是她垂首投来的温柔视线。
遍体鳞伤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温热的力量，让它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它不动声色地在林娆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了下来。目光扫过下方若有所感好奇地盯着它的璨璨，它漫不经心地眯起了眼，狐狸眼里流露出几分得意。
它可不是蠢狗……那只脑域没发育完全的金毛还听不懂人话吧？真是不好意思……
它的尾巴甩了一下，悠悠然圈住林娆的手臂，毫不躲闪地直视璨璨。
它可要……后来居上咯？
……
五个女孩子脑袋对着脑袋商议了一会，最终决定把两个小跟班丢在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反正是他们袭击同学在先，被反杀一波也全是他们自己倒霉。那个小少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们都在这待了这么久也没见别人，不过还是得防备一些，万一他又找了好多打手来呢？
给李乾闷头又来了一棍子将其打晕后，五个人毫无心理负担地上路了。
开玩笑，他们不急她们还急呢，耽误自己军训上分！
不过临走之前，小狐狸轻轻拽了拽林娆的衣袖，她脑海里柔软的童声也随之响起：“主人……给我一点时间，”它舔了舔她伸过来的指尖，狐狸眼柔和弯起，“我会回来的。”
林娆不解其意，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它去了，在原地等它。
红狐狸主动与林娆建立链接后，借着林娆丰沛的精神力恢复了些许，此时看起来也不像方才被李乾带在身边时恹恹的模样。
它晃着深红色的大尾巴在林间快速奔跑，很快就回到了之前的那一小片空地。
库特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工具人在一行人离开时刚要醒来，结果立刻被补了一棍子，当即再次一声不吭地就彻彻底底昏死过去，李乾虽然之前醒着，但此时状态跟库特没什么两样。
小狐狸端庄地蹲坐在李乾身边不远处，它盯着他，琉璃般清透但深黑的眼睛里猝然烧起幽幽一线暗红色的诡谲火焰。
“醒来。”
它张了嘴，口中吐出的却是标准的人言。若是林娆在这里，一定能听出这声线不似她之前听到的童音，而是稍显成熟了一些，不过也只在稚嫩的少年音区。
原本昏迷不醒的李乾眼皮剧烈地一颤，他茫然地睁开眼，恰好看见面前的小狐狸。
他一怔，怒火顿时再次被勾起，嘶声怒吼：“小杂种……你还敢回来！”
小狐狸缓慢地歪了歪头：“……我为什么不敢？”
在听到它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李乾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它一整句话说完，他的表情已经凝固在了脸上，不敢置信、匪夷所思……以及狂喜，好多种情绪混杂在他脸上，让他的脸色变得尤为精彩。
“你会说话……你居然会说话？！”
众所周知，普通生命体是不会说话也基本听不懂人话的，而口吐人言是正在进阶生灵体的生命体才能做到的事。
李乾瞬间大喜，不顾自己被重重捆绑，挣扎蠕动着要靠近小狐狸。
“不愧是纯血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哈哈哈……来，跟我走，我会好好供着你的，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生灵体！”
小狐狸完全不为所动，它冷眼看着李乾，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你的？呵……我是她的。我是她一个人的。”
它郑重其事地强调，然后忽然语调一转，变得漠然又厌恶。
“而且要不是你……我早就成功了。”
它是出生后不久不慎被一个人抓走的，虽然现在看起来瘦瘦小小，甚至比刚出生的幼崽也大不了多少，但是它确确实实在黑市受了长达五年的暗无天日的折磨。
起初它懵懵懂懂，并不知道自己价值几何，抓到它的人也仅仅是把它当做一只品相较好的野狐狸，想在黑市把它卖出去，至于是当漂亮宠物还是当实验品还是什么……无人在意。
后来拍卖行的人偶然路过，也许是直觉使然，他们决定把它带走。带回去一鉴定，发现它是稀少的基因未曾改变的纯血种，甚至还似乎有可能“返祖”，变成传说中妖狐一般的存在。
然而它的潜力只有b级……所以他们在它身上砸了不少钱花了不少时间来进行堪称严苛的训练，却丝毫没发现它有变强乃至返祖的迹象时，就把它放弃了，将它放上了拍卖会的展台，被李乾咬牙拍下。
它原本以为李乾是来救它的，他来救它离开黑市那个肮脏污浊的地方。
但是跟着李乾回家之后，它发现它的生活与以前没有什么不同，最多只是换了个地方，同样的事情一样在上演，甚至更加过分。
李乾为了那一丝返祖的可能，一次又一次地把它置入死地，期望能激发它的潜力，打破那个b级的屏障，然而他的运气显然没有那么好，两年来它只是稍稍长大了一些，却依然跟之前没有差别。
然后李乾就疯了，为了砸在它身上的钱疯了，为了它让他丢的脸疯了。
他此后对它的行为已经可以称得上虐待，它每每想要逃走，换回的却是变本加厉的虐待，不给吃不给喝已经是常事，动不动还要断胳膊断腿，最煎熬的是每当它快要死掉，他就会一脸漠然地把它扔进修复舱，再把它的一条命吊回来。
但是……它其实在后来的某一天察觉到了自己身体或者脑海里某个防线的松动。只要再向前一步、再走近一点，它就能把这条防线摧毁，摸到那个之前几乎不可能的可能。
然而它不愿意。
它累了，也不愿意成为李乾拿出去炫耀的资本。它宁愿忍受着日复一日已经习惯了的折磨，也不愿意妥协一般地显露出自己真正的能力，让李乾踩着它的头颅对人说：看，我是对的，它能有今天全是因为我。
但是如果它没有被抓走，没有被买下，没有被虐待，它可能会在天然的危机中自然觉醒，而不是像这样体无完肤死去活来地挣扎着摸到那个门槛。
不是因为他。
只是它自己的机缘。
相反，它许许多多的苦难，都是由他而来。
而现在，它终于找到了那个真正向它伸出手、向它张开怀抱的人。
第一面是巧合，也是试探，而这次的第二面一开始也是试探……但，它已经得到它想要的结果了。
小狐狸走近他，低头缓缓咬住了李乾的脖颈，锋利的犬齿牢牢抵在李乾颈侧动脉上，让他浑身僵硬，不敢再动。
小狐狸却只是停了一会，就一甩尾巴退了回去。
“虽然有我的幻术，那些人不会注意到我们，但我不能给她惹麻烦。”
“你给我的一切，我会好好报答。至于现在，我要回到她的身边了。”
它的眼睛里流露出甜蜜的笑意，李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意识就彻底陷入黑暗。
小狐狸悠然地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走，步伐越来越快，直到最后跑了起来。林娆的身影出现在它的视野里，它加快脚步，冲进林娆对它张开的怀抱里，依恋地蹭了蹭她的脖颈。
现在，它彻彻底底、完完全全，是她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