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宝和四宝（1）

康熙年间，河南洛阳董家庄，有一佃户，名字叫做丁锦。此人家境贫寒，却有一对龙凤双胞胎，让他心满意足。

丁锦没有念过书，不识字，给孩子取名也搞不出什么花儿来。本着名字贱好养活的传统理念，给大丫头取名叫丁大妮，给二小子取名叫丁二牛。

叫起来倒也顺口。

丁锦两口子，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这龙凤胎姐弟拉扯成了人，到了男该娶女要嫁的时候，本该是高兴的事情，却让他们犯了愁。

个中缘由是因为，那姐弟从小形影不离、感情深厚，弟弟丁二牛不让姐姐丁大妮出嫁；加上老两口也是疼爱有加，不愿骨肉分离。

最后一家子一合计，干脆姐弟俩一起成亲，大妮也不嫁出去了，招个上门女婿留在家里，二牛再娶个媳妇进门。丁家添丁进口的，皆大欢喜。

穷人家办喜事，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无非就是搭两间新房，再简单请亲戚朋友吃顿饭，就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话说丁家的两位新人，丁大妮的男人叫做曹宁，生得五大三粗的，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上门后就开始帮老丈人下地干活；丁二牛的媳妇呢，娘家姓严，没有大名，只有小名叫小翠，嫁进门就随夫家姓了，叫做丁严氏，平时都喊她二牛媳妇。二牛媳妇一手女红，绣花做衣不在话下。乡下女子都很健壮，农忙时也能下地搭把手。

这新女婿、新媳妇都深得丁锦两口子的喜爱。有他们的加入，丁家又多租了几亩地种，小日子蒸蒸日上。

没多久，二牛媳妇和丁大妮都怀了孕，丁家老两口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等到了十月怀胎期满，二牛媳妇生下了一个儿子。

也不知道丁锦是不识字没有文化，还是高兴迷糊了，居然给孩子取名叫三宝！

说是上面有了大妮、二牛，接下来往下排，当然就是三宝了。

没文化就是没文化，儿子和孙子怎么可以排行呢！

二牛夫妇俩也没有文化，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反倒觉得“三宝”这个名字好听，叫起来也顺口。

没过几天，丁大妮也临盆了，生下一个女儿。

丁锦认为她是住在娘家，招的上门女婿，生的孩子也就是丁家的后代，要按照丁家的排行。

所以，按照顺序，给这个女孩儿取名叫“四宝”。

这三宝和四宝，同年同月出生，日子也不过相差几天，嫡亲的姑表兄妹，长得自然有几分相像，看起来也和龙凤双胞胎差不多了。

丁大妮和二牛媳妇，这姑嫂两人每天都在一起带孩子。

她们经常互相换了抱着玩耍，也经常互相换了喂奶。

一家人看着这一对粉雕玉琢的小人儿，都是满心欢喜。

丁锦提议，把三宝四宝这两个孩子，结为娃娃亲，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丁大妮夫妇和丁二牛两口子都很赞同，说这叫亲上加亲。

三宝四宝牙牙学语的时候，就懂得相互喜爱。但凡要有什么好吃的，嘴里说不出来囫囵话，也要手指着对方，给对方吃。

稍微再大一点，俩小孩蹒跚学步的时候，更是形影不离、跬步不分。

丁家小门小户的人家，又不懂礼数，不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该避讳。

彼时，即便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也是要避嫌疑的，等结了婚、入了洞房，揭开了红盖头，才能真正见面。

丁家人无知者无所谓，经常在和两个孩子嬉戏打闹时开玩笑。他们会指着三宝对四宝说：“这是你的丈夫！你长大以后就要嫁给他的。”

有时又指着四宝对三宝说：“这是你的妻子！长大后就可以给你生儿子了！”

此时的三宝四宝，还很小，根本不知道“丈夫”和“妻子”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嫁娶、生小孩是干什么的。

但他们经常听大人们这样说，脑海里也就有了印记，虽不明所以，也知道了对方是自己的“丈夫”或“妻子”。

等到两小儿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对男女之事稍稍有点知晓，知道了他们长大成人后就要结为夫妻，感情日渐深厚。

不过他们都是跟着奶奶，也就是丁二牛的母亲，一起生活，根本没有什么避讳，吃在一个锅里，睡觉也在一张床上。

到了康熙辛丑年到雍正癸卯那几年间，老皇帝驾崩，新皇帝继位，河南境内天降大灾，庄稼连年歉收，人们四处逃荒，乞讨为生。

董家庄也未能幸免。庄主也携带妻儿老小，投亲靠友而去。

佃户丁家更是支离破碎。丁锦两口子一起活活饿死了。

其余几人也是流离失所，四处寻找活下去的机会。

丁大妮和丈夫曹宁，带着女儿丁四宝，一家三口到处流浪，辗转来到了京城。

他们身无分文，讨得到饭就吃，讨不到饭就饿着，饥一顿饱一顿的，垂死挣扎中，丁大妮又病倒了。

曹宁带着妻儿，找到一家医馆。馆主姓陈，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大家都称呼他为陈郎中。听口音应该是江南吴越之地人士。

曹宁哀求陈郎中给妻子丁大妮看病。他是一个老实人，没有什么花花肠子。

他实话告诉陈郎中说，他现在是逃荒途中，流落到此地，现已身无分文。但是只要陈郎中能治好丁大妮的病，他愿意给医馆做长工，来抵看病的钱。而且他老婆病好了也可以帮医馆做事。

陈郎中医者仁心，很乐意救苦救难。看曹宁一家人是实在人，就同意了给丁大妮治病。

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

他和曹宁说：“我给你老婆治病，可以的，而且，凭我的医术，治好她并不难！只不过你这样五大三粗的，我的医馆里也没有什么力气活要干啊！”

曹宁哀求说：“陈先生，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啊！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陈郎中看着丁四宝说：“我看这样吧，我的医馆里缺一个丫环。看你的女儿生得眉目清秀的，倒也讨人喜欢。就把她放在医馆里干活吧。”

曹宁为难地说：“陈先生，能不能换个其他办法？我们虽然出身贫寒，又落难于此，但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大小疼爱有加，没让她吃过什么苦……”

不等他把话说完，丁四宝就抢着说：“我愿意！只要能救我娘，我做什么都可以！”

丁大妮也强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把曹宁拉到一边说：“当家的，我们现在这个情况，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四宝跟着我们，只怕活下去都难！把她放在医馆，虽说是苦点，但至少不会饿死啊！”

曹宁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加上平时他也是听丁大妮的话做事，就同意了陈郎中的要求，把四宝放在医馆里做丫环。

不过，他和陈郎中说好了，这个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把女儿卖给了医馆。

等他回头有了钱，就过来把四宝赎回去。

陈郎中也同意了。

果然，他也没有自夸，确实医术精湛，没费多少周折，就治好了丁大妮的病。

曹宁和丁大妮与四宝挥泪告别，往他处找活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