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陈州旧事

河南陈州（现在的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学院的大堂后面，有一栋楼，楼里有三个房间一直是被封锁的，不准许任何人进去。

究其原因，据传是楼里闹鬼。

康熙年的中期，汤西崖（清代名臣汤右曾的字）先生担任给谏（隶属都察院，是谏官，也称六科给事中），奉命视察各地的学院。

到了陈州学院视察时，到了那栋楼里，发现了那被封锁的三个房间，感到有些蹊跷。

汤西崖就召来学院年长的官员，询问是什么情况。

那年长的官员就把楼里闹鬼的事情，如实地告诉了他。并劝说他，如果没有必要，就不要进去考察了。

汤西崖也是一个敬重鬼神的人，就听从了那官员的意见，就没有进去，按原样继续锁住那个房间。

当时正值盛夏，天气十分炎热。陈州学院里原本就是人多屋少。现在又来了视察的大队人马，就更显得拥挤不堪。

跟随汤西崖一起视察的幕僚中，有杭州秀才王?和中州（明清专指河南）秀才景考祥两个人，平时就以胆大自居。他们见了那三个房间空锁住的，就想要搬进去住。

汤西崖汤大人就把当地官员的传说告诉了他们，说里面闹鬼，不要随便进去，冲撞了神灵。

两个秀才根本不信，自恃胆大，不怕鬼。就不听劝说直接上楼，敲断门锁，搬进去住了。

二人进去一看，只见房间里面窗明几净，房梁上也没有一点灰尘，根本不像是没有人进来的样子。

两人更加坚信，闹鬼的传闻是假的。

于是就放心大胆地住了下来。一共是三个房间，景考祥睡在外面的房间，王煚睡在里面的房间，把中间的房间做了起居室。

就这样，两个人住了三间房，都觉得舒坦极了。

有一天晚上，到了二更的时候，景考祥感觉自己有些累，想要先去睡。

王煚从中间的起居室拿着蜡烛，回自己的房间，一边走一边对景考祥说道：“当地人都说这楼里有鬼怪作祟，怎么我们住进来好几天了，什么事也没有？

看来是这里的人胆子太小，被书吏骗了。还有，你看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搞不好是那些官员留作和情人私会的场所。怕被别人发现，才故意散播闹鬼的谣言吧！”

景考祥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像是有人从楼下慢慢上楼的声音。

景考祥忙问王煚道：“你听见了吗？下面是什么声音？”

王煚侧耳倾听了一下，笑着说道：“不要大惊小怪的。我看是楼下的那些人，眼红我们住得舒坦，故意弄出声音来吓唬我们的。”

说完，就走进了里面自己的房间，上床睡了。

景考祥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就没有在意，也上床准备睡觉。

过了一会儿，外面楼梯上的脚步声还没停下，好像越来越近了。

景考祥感到很害怕，就大声地喊叫王煚。

王煚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点上蜡烛拿在手里，走出房门到了中间的起居室。

突然，蜡烛的灯光收缩得很小，就像萤火虫的光亮。

二人感到很奇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闹鬼的传闻，顿时感觉害怕起来。

赶紧又去点了几根蜡烛，烛光稍微亮了一点，但那火苗的颜色，却显现出诡异的青绿色。

就在二人惊慌失措之时，外面的房门突然无风自开。

抬眼一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奇特形状的青衣人，身高只有两尺，而他的脸居然和身子一样的长短。脸上却没有眼睛、没有嘴巴、也没有鼻子。

但是头上有头发，头发一根根直竖立着，也有两尺多长。

两人吓得齐声大叫：“楼下有人吗？快上来救我啊！”

听到他们喊人上来，那个青衣人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窗外四面八方也传千奇百怪的恐怖尖叫声，就好像有成千上万的鬼怪在同时作妖。

房间里的家具物件，都开始跳动起来，就像是有人在踢打它们。

两人胆战心惊，差点被吓死，不再觉得自己胆大无比了！

这恐怖的动静，一直闹到外面的鸡叫了，天快亮时，才平息下来。

第二天大早，两人就心有余悸地去找了汤西崖禀报了夜里的遭遇。同时对自己不听汤大人的劝阻，表示了歉意。

汤西崖没有和他们计较，而是再次把那位年长的官员叫过来，详细了解闹鬼的缘由。

那老官员这才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在此之前，溧阳的潘公担任陈州督学时，当年恰逢岁试（清朝的科举制度，每三年一次，也称岁考）完毕。

因为第二天就要公布榜单，潘大人早早就上床就寝。

将近二更之时，忽然听到大堂外传来击鼓的声音。

潘大人连忙让书童过去问问是什么人喊冤。

大堂是值班的小吏告诉他：“刚才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从西边的考棚中出来，跑到堂上要求见潘大人。

我知道夜深了，潘大人已经就寝，不敢前去打扰。所以就没有进去禀报。

那妇人说道：‘我有天大的冤屈，一定要见到潘大人陈诉。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人，而是鬼！’”

值班的小吏大惊失色，一下子跌坐在地。

那女鬼就自己拿起了鼓槌，击鼓鸣冤。

这下子，督学官署里的人，都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府中有一位姓张的仆人，稍微有些胆量。他壮起了胆子走出去，问那女鬼有什么冤情。

那女鬼说道：“现在也不算太晚，潘大人出来见我一面又有何妨！

既然他不愿意出面，就只能麻烦你给传个话：我是某县某秀才家的侍女。

主人垂涎我的姿色，想要奸污我，我坚决不从，他就拿了鞭子抽打我！

回去后，我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丈夫。我丈夫虽然恨之入骨，想要去报复。奈何力不从心，只能在家借酒浇愁。

我丈夫喝醉后，就借着酒劲，跑过对他出言不逊。

他怀恨在心，当晚就带着家丁，杀了我的丈夫。

第二天早上，他带人闯进了我的房间，命令几个家丁死死按住我的手脚，撕烂了我的衣服，强行奸污了我。

我强忍泪水，破口大骂。

他勃然大怒，和家丁一起，将我打死，然后埋在后花园西侧的石槽下面。

我已经蒙冤好几年了，今天眼看报仇的机会来了，所以特地来申冤。”

女鬼说完，悲痛难忍，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哭。

张某好奇地问道：“你说今天是你报仇的机会，莫非你要告的那个秀才，今年也来参加考试了吗？”

女鬼说道：“他来考试了，而且已经录取在二等第十三名。明天要放榜了，所以今晚务必请你禀报潘大人！”

张某连忙跑进去禀报潘大人。

潘大人半信半疑地拆开了录取名单查看，果然，二等十三名就是某秀才的姓名。

此时的潘大人，已经相信了女鬼的话。于是就让张某出去，宽慰那女鬼说：“我一定会发公文，到你所属的府县，让当地官员为你审清冤情！”

女鬼仰天长啸，满意而走。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潘大人就马上发了公文，将自己得知的消息传给了该县的官员，让他们务必核实此事。

当地主官马上带人去了某秀才家。

按照潘大人的公文所指，果然在那后花园的石槽下，挖到了一具女尸。

于是，马上把某秀才逮捕归案，按律法治了他的罪。

听完了老官员的讲述，汤西崖笑笑说：“你这说的是督学衙门的一件奇闻异事，和你们学院这楼上的鬼怪，有什么关系呢？有没有人知道，那些是什么鬼怪呢？”

座下无人知晓。

不久之后，汤西崖离开了陈州，转往其他地方视察，此事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