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张良心烦意乱。
他清楚知道鹤华公主对于天下的重要性,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站在天下黔首的位置去思考问题。
作为被嬴政灭国的六国后人,很多人看不到鹤华公主对嬴政的影响,对九州天下的影响,他们看到的是自己的国家被秦人灭亡,看到的是自己的王被杀,自己的家人惨遭屠戮,自己九死一生才逃过一劫,苟延残喘活在这个世间,往后余生,只剩复仇。
只要能复仇,他们什么都会做,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毫不犹豫割舍。这种情况下,抓一个嬴政心尖尖上的公主来威胁嬴政又算得了什么?
鹤华公主是嬴政最为宠爱的小女儿,改变嬴政治国方针的人,对嬴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六国后人必会先对腿脚不便的鹤华公主下手,抓到鹤华公主,借此威胁嬴政,一旦嬴政自乱阵脚,后面的刺杀便会变得极为容易。
而被六国后人抓走威胁嬴政的鹤华公主会遭遇什么,其结果再明显不过,他们或斩断公主的手,或斩断她的胳膊与腿,只要是能威胁到嬴政的事情,他们都会做,国仇家恨横在中间,他们不会对鹤华公主有任何仁慈与不忍,毕竟只有鹤华公主真实受到伤害,才能牵扯住嬴政,才能让他们有可能砍下嬴政的人头来祭奠自己的先王与死战报国的族人。
等待鹤华公主的,将会是六国后人的惨无人道的虐杀。
之后的事情无非只有两个结果,若六国后人的运气足够好,嬴政死于这场虐杀,长子扶苏与其他几位年长的公子们远在南越之地,无法短时间内回到咸阳继承皇位,留在咸阳城的年少公子们会为了皇位你争我夺,将盛世太平的大秦拖入无边内乱。
若有一位公子侥幸在这场内乱中胜出,那必然是与朝臣宗室们相互勾结才会迎来的局面。
主少国疑,权臣执政,嬴政原来的政策未必会保留,甚至就连大秦以法治天下的基本国策也会改变,新的皇帝被权臣送上皇位,权臣们怎会允许这种削弱他们自身权力的政策继续执行?等待大秦的,是郡县制不复存在,分封制大行其道,各种逆行倒施的诏令接踵而来,让这个赢政一手缔造的王朝随着嬴政的崩逝而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
六国后人会借此作乱。
但杀了鹤华公主的他们不会得到天下人的拥护,他们失了民心失了大义,他们会被千夫所指,如过街的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天下黔首会站
在他们的对立面,去拥护风雨飘摇中的大秦。
可大秦内部已乱,无法触及到权力中心的黔首们根本阻止不了这个空前强大的王朝的崩塌,而他们对于大秦的拥护,还会让这个动荡不安的王朝的灭亡时间拖得无限久,久到黔首们对它彻底死心,大秦才会彻底灭亡,而后揭开群雄逐鹿战火四起的乱世篇章。
这次的乱世会维持多久,谁也不会知道。会不会再有一个嬴政来结束乱世,让天下九州重归太平,却是一个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张良手指微微收紧。
他又一次清楚意识到嬴政对于乱世对于九州的重要性,可代价是他的国家灭亡,他的王与族人接连死去,他如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大秦王朝的盛世太平里,周围的繁华热闹与他无关。
唯一与他有关的是六国后人,他们以他为饵,策划了这场针对嬴政的刺杀,如果嬴政的运气足够好,又或者他足够心狠手辣,对鹤华公主被抓住的事情无动于衷,躲过了这场几乎能要他性命的刺杀,但鹤华公主的死会让这个原本便暴戾嗜杀的帝王彻底激发本性,他会以一种歇斯底里的残酷手段报复六国后人,让这些人明白什么叫残忍。
不,不止六国后人,很多人都会被波及,很多原有的治国方针也会被改变,那些轻徭薄税与民休息的政策将会成为一种绝响。
他要的从来不是世人奉他为神祇,而是要九州天下属于大秦,所以百年之后史书工笔写他是明君也好,暴君也罢,都不会影响他的任何决策,唯一能影响他决策的,只会是有人试图颠覆他的王朝,谋害他的性命,让他的万世基业成为黄梁一梦。
所以当他发现怀柔政策无法让天下归心时,取而代之的是血腥残酷的手段来镇压一切不从之音。
帝王手段血腥,却无小公主出来调和,再弄来能够亩产千斤的粮食来让天下黔首归心,那么看似空前强盛的大秦的命运,将会随着帝王的病逝而土崩瓦解,而这位功绩明明可以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后世对他的评价将会是如商纣夏桀一样的暴君。
天下的命运在大秦。
秦的命运在于嬴政,嬴政性格转折,在于鹤华公主。
无论于嬴政,还是大秦又或者九州天下,鹤华公主都是极其重要的角色。——她不能死,她也不可以死。
张良闭了闭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扶着墙壁缓缓起身,柴房
的门被打开,他沐浴在皎皎月色之下。
"有人行刺陛下!"张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出两句话, "有人行刺公主!"
说完这两句话,张良瘫倒在地,像是被人抽去全身力气般,他静静跪坐在地上,缓缓合上眼睛,如同行尸走肉。
"行刺陛下与公主?!""好大的胆子!""所有卫士全部去前院!保护陛下与公主!"
后院的管事显然知道嬴政与鹤华来天下同吃饭的消息,张良声音刚落,便有人迅速组织卫士,齐齐冲进前院。
"你怎么知道有刺客?"有人揪住张良衣襟, “你是什么人?和刺客是什么关系——”
"噌——"
跪坐在地上的张良突然去抽卫士腰侧佩剑,但卫士的反应远比武功平平的他更快,佩剑尚未完全出鞘,便被卫士抬手送还鞘中,紧接着,卫士揪住张良依旧的手改变动作,抬手扼住他的下巴,不许他吞咽任何东西。
“寻死?”
卫士冷笑一声, "没那么容易!"
另一个卫士上前,手里拿着绳索,三下五除二,将张良紧紧绑住。"此人与刺客必是一伙的。"为首的卫士道, "看紧点,别让他寻了短见。"
“喏。”卫士应下,拽着绑着张良的绳索,将张良拖了下去。
张良半垂着眉眼,任由卫士粗暴推操着自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不可对他无礼。"
一道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因为眉眼半垂着,他只能看到那人衣摆,那是寻常侍从的衣摆,看不出半点宫中的痕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商侍从,却让周围卫士全部屏气凝神,连与他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张良动作微微一顿。
卫士陪着小心道,"此人或许是刺客的同伙——"
“陛下要见他。”
侍从淡声打断卫士的话。
"喏。"
卫士连忙给张良松绑,动作极其轻柔。张
良缓缓抬头。侍从拱手见礼, "陛下请您过宴一叙。"
如天光乍破,张良灰败脸色终于有了反应。麻木的眼珠开始转动,紧抿的唇角出现一丝缝隙。
"嬴政算计我?!"性格温和的男人爆出一声惊喝。
"大胆!"
"竟然直呼陛下名讳!"无数利剑出鞘,横在张良脖颈。
张良仿佛看不到削金断玉的长剑瞬间便能要了他的性命,他仍死死盯着侍从,抬脚往侍从面前走着,有剑身划破他脖颈处的肌肤,红色蔓延开来,顷刻间染红剑身和张良脖颈处衣襟。
侍从眼皮微抬, "放下。"
“可他不敬陛下——”
“放下剑。”
卫士们心不甘情不愿收了佩剑。
"您既然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问我?"侍从对张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陛下在等您。"
“我若不去呢?”
张良冷笑。
侍从笑了起来, "这可由不得您。"
说话间,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来到张良面前。
"?"
张良视线冷冷。
下一刻,张良身体腾空而起,侍从将他打横抗在肩上,大步流星走向前院。
"!!!"
蛮夷之举!
张良险些绷不住贵族子弟的好修养。
“得罪了。”
侍从十分有礼貌。
张良万念俱灰。
"咦?子房?"
鹤华坐在主位,她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张良被人扛上来的身影,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子房?快把他放下来。"
——对于一个贵族子弟来讲,这样被扛上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吕雉微微一愣。
老者微捋胡须。
章邯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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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果然是陛下身边的人,行事比旁人贴心多了,十一想要的人哪怕跑了,他们也会替十一把人给抓回来!
"……等等,你是阿父的人?"鹤华反应过来了,小手手按着食案站了起来, "阿父也过来了?"
侍从放下张良,拱手向鹤华见礼, "不错。"“陛下怕公主出意外,一直跟在公主身后。”
“阿父太多心了,我才不会出意外。”鹤华笑着从食案后走出来,好奇向门口的方向张望着, "阿父呢?阿父怎么还没来?"
一只祥云蟠龙玄色靴出现在门口地板。紧接着,是另外一只,两只靴子被玄色配降红色的衣摆遮盖着,只露出一点点的翘。
鹤华眼睛亮了起来。
张良眸光骤然冷峻。
“阿父!”
鹤华小跑着奔向门口的男人。
男人微俯身,将已经到他腰高的小孩儿捞起来抱在怀里。
众人纷纷起身离坐,无声向嬴政见礼。——嬴政没有表明身份,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喊陛下。
赢政抱着鹤华走向主位。
随行侍从极其有眼色,将鹤华的小食案撤下,换上一张大的食案,供父女两人一起用,食案上的菜品也从小点心小甜品换成陛下也能吃的美味佳肴。
天真的小公主尚未发现自己刚吃几口的小点心已被撤下,此时正亲亲热热与嬴政说着话, "阿父,
你怎么过来了?
“来瞧瞧你又惹了什么祸。”嬴政淡淡瞧了一眼目光如刀的张良。
“我才没有惹祸。”
自己瞒着阿父见张良,又私自放走张良,让张良被阿父的人所抓捕,这些事摆在眼前,鹤华莫名心虚,两只手搅着自己衣袖,眼神飘忽着,不敢去看嬴政的眼, “我只是,只是,恩,放了一个人。
阿父这么厉害,咱们的王朝这么强大,肯定不会被他动摇的!鹤华努力为自己找补, 所以,所以,我就把他放走了。
“果真舍得让他走?”嬴政眼皮微抬,伸手弹了下鹤华小揪揪上垂着的小流苏。
这话是不仅不责备自己,还
问自己是否真的舍得,鹤华眼神不飘忽了,抬手抱着嬴政逗弄她珠花的手,声音奶乎乎, “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
他想杀阿父,若我强行把他留在身边,只会让阿父陷入危险之中。
“是吗?”
赢政懒懒挑眉。
鹤华眨了下眼。
好像有哪些不对。阿父出现的时辰太巧了,不止阿父,还有此时被阿父侍从扛过来的张良……等等!张良!
鹤华瞬间扭脸,看向负手而立怒目而视的张良。
男人显然恨极了她的阿父,目光如刀气质如剑,杀气腾腾,凌厉迫人。
如果不是阿父身边的高手太多,如果不是他哪怕拼得一死也碰不得阿父的一根汗毛,只怕此时的他早就冲了上来,一剑送阿父上天。
但张良眼里不止有恨,还有不齿与鄙视,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诉说的复杂心情,你这个皇帝竟然是这样一种人的震怒的憎恶。
——所以,阿父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张良有这种反应?
“阿父,您算计子房?”鹤华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紧接着,那些疑惑顷刻间消失,只剩下一道陡然拔高的小奶音——
“子房,你背叛了那些六国余孽?!”不想让我与阿父遭遇刺杀?!
张良心如死灰。
鹤华欣喜若狂, 子房,是真的嘛?“你真的不舍得我和阿父死?!”
张良身体剧烈一抖。
吕雉噗嗤一笑, “子房,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还是不是大丈夫了?连自己做的事情都不敢承认?
“他背叛六国余孽?”王离张了张嘴,总算反应过来, 他是六国余孽?!
蒙毅斜睥如遭雷击的少年, 不算太笨。
你可闭嘴吧!
自己完全不是蒙毅的对手,少将军王离识时务者为俊杰,没去接蒙毅对自己的评价。老者轻捋胡须, 子房是仁善之人,见不得天下黔首遭难。张良痛苦闭眼。
鹤华微微一愣,面上的惊喜笑意一点一点淡了。
她清楚看到张良的挣扎与绝望。
一边是国仇家恨,一边是天下黔首,向右是不义,向左是不忠,两方拉锯着,几乎要将这个聪明绝顶的年轻人撕碎。
鹤华没那么开心了。
或许是奇怪女人的缘故,她很难不对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绝人物抱有十二分的伤感怜悯。他们与世界为敌,竭尽全力去完成自己的执念,可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他错了,都觉得他不为世界着想,他所坚持的东西只会将天下黔首拖入无边战乱,于是他不得不妥协,去做一些所谓大义的事情,背叛自己的执念。
又或者说,他知道自己的执念永远只会是执念,永远不可能再达成,他知道自己错了,自己不该再执念,他所受的教育与三观驱动着他,让走错道路的他重回正轨。
谢谢你,子房,谢谢你肯为天下黔首着想。
鹤华抿了下唇,抬头看着张良的眼, 可是子房,你的执念没有错,你不必屈服大义,去背叛自己的执念。
张良身体微微一僵。
没有人能逼迫你为了天下人放弃自己的国仇家恨。鹤华的声音仍在继续。
张良睫毛微微一颤,缓缓睁开眼。
入目的是小公主正坐在嬴政身边,小脸稚气,神色却极为认真, 因为,你也是天下人的其中一
个。
“你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不能因为你懂其他天下的悲苦,便要屈从大义放弃自己的仇恨。”
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
鹤华道。
张良静静立在原地。
他从不敢奢求有人懂自己,更不敢妄想大秦的公主能明白自己对大秦的仇恨,在韩国被灭他的家人尸骨无存的那一刻,他的命运便已经被改写,他注定为反秦而奔走,一生以推翻秦朝为目标,为韩王,也为自己惨死灭国之战的家人们。
可嬴政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他统治下的九州天下欣欣向荣,一扫百年战乱的颓废与满目疮痍,六国黔首短暂悲伤自己国家被灭之后,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秦人的新身份。
没有战乱,没有死亡,有的是亩产千斤的粮食,让他们在交完赋税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填饱肚子,朝有食
暮有所不再是传说中的空想。
丝绸之路被打开,黔首们不仅能填饱肚子,更能从万国来朝的盛世中分一杯羹,给自己添些衣服,肉与鱼也能时常尝一尝。
最绝的是依法治国,唯才是举,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黔首有了晋升渠道,他们虽然现在是黔首,可只要他们学了知识,只要他们能通过考核,他们也能当秦吏,甚至能有朝一日青云而上,成为三公九卿中的一员。
这是无数人以前在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现在不敢想的美梦照进现实,他们何其有幸能成为秦人,能生活在千古一帝统治下的疆域?
他们那么那么努力生活,那么那么对未来充满希望,他不该打破他们的美梦,让盛世终结,王朝崩塌,让这群努力生活着的黔首们再度陷入百年战乱。
他不能那么做。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害了天下黔首。
他得大度点,忘掉国仇家恨,加入大秦,重新生活。
可是,他重新生活了,他惨死灭国之战的家人们呢?他那虽平庸但却对张家推崇备至的韩王呢?——他体谅天下黔首们的不易,谁又曾体谅过他的国仇家恨?!
“子房,我还是那句话,你的执念没有错,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你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执念之所以是执念,是因为它不惧流言,不畏艰险。
女孩儿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低喃, 若是旁人三两句话便能打消的执念,那不叫执念,叫心有不甘。
张良瞳孔骤然收缩。
——不甘?!
是了,他的确不甘。
他不甘他的韩国就这么消失在历史长河,不甘世代为相的张家就此泯于众人,他还不甘韩的黔首如今成了秦人,推崇供奉着灭了韩国的暴君。
凭什么呢?凭什么韩国被灭?他的家族随之覆灭?黔首们能心安理得抛弃旧国,投入秦的怀抱?
凭韩国弱小,韩王昏庸。
凭他的父亲与祖父虽有才干,但却远远不如秦相与秦将。
凭黔首们为韩人时朝不保夕,做秦人时却能吃饱穿暖,甚至还能扶摇而上,改变自己乃至家族的百年命运。
r />他无比清楚知道这些原因,但他依旧心有不甘,因为那是生他养他的故国与家人啊,就这么崩塌于秦兵的铁骑之下,百年之后无人再记得他们,史书工笔只会说秦王气吞山河,横扫六国,他家人的血泪与故国,不过是青史之下的小小蝼蚁,螳臂挡车,不值一提。
他怎能甘心呢?!
张良轻轻笑了起来。
鹤华公主,您真的很好。张良的声音断断续续, 可是……那是我的故国与家人,我终其一生…..无法释怀。
鹤华叹了口气, 子房,你的痛苦是因为你太过聪明。既然无法释怀,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与天下大义。
“他做不了。”
沉默良久的嬴政缓缓开口, “张子房,你为韩人,朕为秦王,你与朕之间血仇累累,不共戴天,非时间所能消弭。
你既不能为朕所用,便回你的故土,为你的黔首做些事情。
张良微微一愣。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慢慢抬头,看向主位处的帝王,帝王一脸平静,声色淡淡, 颍川郡乃中原腹地,气候与土地皆适合粮食的种植与培养,回颍川吧,将颍川郡治理成下一个天府之国的巴蜀之地。
你不是在为朕做事,更不是在为天下黔首做事,而是为了你的故国与家人。
嬴政声音不急不缓,静静看着挣扎在仇恨与天下之间的年轻男人, 你的王与家人看到你的故土昌平清宁,想来会为你感到高兴。
张良听清了,无比清楚知道嬴政在说什么。
他让他回他的故土,曾经的韩国,现在的颍川郡,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在那里,重新开始,用自己的毕生所学,让百废待兴的颍川成为如巴蜀之地一般的天府之国。
这样怎样一种气度与自信,竟敢放他回他的故国?!还让他在他故国的地方当官?
你,难道不怕我会揭竿而起?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良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若回了韩国,便是鱼入大海——”
那又如何?嬴政懒懒
挑眉,轻嗤一笑, “张子房,莫太小觑朕。”
张良呼吸微微一顿。——他的确小瞧了这位帝王的心胸。
不过,朕的度量也的确不大。赢政手指轻扣案几。
蒙毅上前,递上一沓纸张,揶揄视线瞥了一眼张良。
张良一头雾水。
下一刻,他听到帝王声音悠悠——你在咸阳城的这些产业,便作为你的回乡路费。
作者有话要说:
赢政:啧,朕可真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帝王。
张·被剥夺所有产业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