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三次重生
“人呢？”
“在里面，统领请。”
一群士兵簇拥着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直到最后一间牢房才停了下来。
对着铁栏，贺俊一改先前高高在上的模样，躬身抱拳：“请国师回府。”
里面没有应声。
等了会，还是没有人说话，贺俊歪头看向领他进来的士兵。
大牢在这一个对视间安静下来。
带头的士兵腿一软，直接跪了：“统领，统领明鉴，他他他可是国师，就是成了阶下囚，小的们也不敢得罪，统领明鉴啊。”
这间牢房关的不是犯人，而是大明的国师宋祁。
介于宋祁的身份，狱卒都是把人当祖宗供着。
可宋祁就像没看见一样，不仅如此，还不吃不喝，俨然一副以死相逼的模样。
闻言，贺俊沉声开口道：“把门打开。”
“是。”
等门开了，贺俊迈步进去，抱拳道：“皇上有旨，请国师晚上入宫赴宴，商定国号。”
宋祁没反应。
贺俊再一次道：“请国师移步。”
许是这次声音大了一些，木板上坐着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宋祁懒洋洋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铜钱，而后缓缓的看向贺俊。
她问：“晏青云死了吗？”
“晏公子是丞相爱子，与皇上手足情深……”
“行了，走吧，这地方待久了晦气。”宋祁打断贺俊的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袍，像是真的要把晦气拍走。
贺俊看着宋祁，眸中一暗。
宋祁和晏青云没有深仇大恨，甚至可以说互不相识，但在新皇登基大典时，宋祁突然请旨，让新皇赐死晏青云。
接旨的是晏青云，入狱的却是宋祁。
没有人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走出大牢，宋祁才发现今天和往日的阴雨绵绵不同，阳光分外暖和，驱散着她身上的寒气。
她忍不住伸出手，让温暖尽数落在手心。
这是第三次看见这么明媚的阳光，也是她第三次重生。
重生三次，她有些累了，却又恍惚觉得，这一次，才是她真正的重生。
贺俊在大牢门口，抱拳开口：“恭送国师。”
宋祁没有说话，只是侍女掀开车帘的那刻，她回头笑道：“我记住你了。”
“贺某的荣幸。”贺俊且笑。
—
坐上马车，侍女墨禾替宋祁解开外衫，一边解一边道：“现在新皇登基，国师不必担忧宫中威胁，又何必惹的皇上不快呢？”
“是没必要。”宋祁笑了声。
明明一个浅显的道理，她却要死了三次才能明白。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晏青云，要不是晏青云，她还真做不到这么豁达。
当初晏青云逼宫，她自恃国师身份，觉得能破女子登朝山河破的预言，死活不肯低头，还试图挽救破碎山河，最终死在晏青云剑下。
而后，她重生在晏青云逼宫的宴会前夕。
她看着反兵入城，长箭破空而来，晏青云取了她的命，而她无能为力。
再一次重生，是在晏青云狼子野心尚未披露之时。
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却在觉察晏青云和国师府有关联时，失了方寸，后来晏青云起兵造反，毫不意外，她又死了。
这是她第三次重生，在新皇登基时。
要是早一刻，她都不会说赐死晏青云这五个字。
她一定会离那个男人远远的。
只可惜太晚了，在晏青云心里，梁子恐怕已经结下了。
墨禾看着宋祁，总觉得宋祁有些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她又想不出来，只道：“国师想明白了就好。”
说完，墨禾轻叹了一声：“到底是把先皇熬走了，日后京中无人知道国师女儿身，也不必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若是先皇把这秘密告诉了皇帝呢？”宋祁笑了声，见墨禾慢慢紧皱眉头，她又笑：“不过也没关系，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侍奉过先帝，如今的皇帝，定是容不下我的。”
“可……”
墨禾话没说完，马车停了下来，车夫道：“国师，到了。”
宋祁理了理衣服，起身道：“走吧。”
重新站在国师府门前，宋祁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国师府是哪一任皇帝赏的府邸，已经说不清了，但国师府有个诅咒，那就是历代国师命不长。
她先前也以为是诅咒，直到后面才发现，那是因为国师功高震主，皇帝忌惮，于是除之而后快，然而再找一个。
她就是被先皇找来的。
十岁进国师府，被先皇以女子之身威胁，做了七年的刽子手。
真是可笑啊……
宋祁微微摇头，迈步走进去，墨禾紧跟其后。
回国师府，第一件事就是净身，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之后，宋祁才道：“给宫里递折子，就说我在大牢里染了风寒，宫宴就不参加了，信封里是我拟好的国号，皇上喜欢哪个就是哪个。”
“国师，若是今天不去，恐怕丞相会记恨国师。”墨禾不肯。
“呵，那老头巴不得我死的越远越好，这样晏青云就没事了。”
宋祁掀唇，轻笑着：“更何况，去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在国师府修养，日子也过的舒心一些。”
见状，墨禾一肚子劝阻的话都没处说了。
新皇登基大典上，宋祁第一句话就是，晏青云必须死。
国师开口，换成别人，肯定当场就被拖下去了，但那个人是京城贵公子晏青云。
父亲是丞相，母亲是诰命夫人，长姐是亲封的佳英郡主，姐丈是平西大将军，姑姑是太后，表哥是皇帝。
谁敢动？
哪怕是晏青云接了旨，最后入狱的，还是宋祁。
想到这里，墨禾轻轻一叹：“国师说得对，惹不起丞相府，还是躲得起的。”
“去吧。”宋祁招手。
等人走了，她才隔空喊道：“墨离。”
黑衣人从房梁上跳下，单膝跪地：“属下在。”
宋祁垂眸，轻轻撇去杯中的茶沫，语气轻而淡：“从今天起，换你跟着我，过个明面上的身份，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是。”墨离点头，说罢，他又道：“晏青云来了。”
几乎是墨离话落，刚出去的墨禾又小跑了回来。
“国师，丞相府来人了。”
宋祁呷了一口茶，静默了片刻后，方才开口：“墨禾，花厅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