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学曲

她机械般的将神识探测过去，却见一位老妇背对着她坐在那里。

奇怪的是，她刚刚分明没有发现此处有人的存在，若不是这老妇突然发出声音，恐怕她真不会就此轻易发现。

她并不清楚这老妇有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能出现在这牢笼中，且还能存活到现在的，也绝不会是一般的普通人。

若是这老妇对她存在恶意，自己现在没有修为，也只有等死罢了。

“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样，老妇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稳住，回归了开始的平静。

她端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桑梓还以为她死了。

就在桑梓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地方之后，老妇却突然开口说道，“你手上那把琴，不像是九州之物。”

在这昏暗又安静的地牢里显得尤为清晰，却听得桑梓毛骨悚然。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才颇为艰难的回答道，“前辈抬爱了，只是一把普通的琴。”

老妇呵呵笑了两声，那声音如同老旧的木椅一般嘎吱嘎吱，听得人极不舒服。

“年轻人谨慎些是好，老婆子要真是看上你那把琴，也不至于在这里跟你闲聊。”

她没有戳穿桑梓，看上去也确实只是想找人聊天而已。

桑梓转念一想，确实，如今自己已跟凡人无异，人家就算想要弄死她也只是随便抬抬手的事情，索性也就放松下来，但还是保持着一些警惕。

“前辈所言甚是，是晚辈太过小心谨慎了。”

老妇没有出声，她颤颤巍巍的调整了一下坐姿，正面转到桑梓这边来，满是皱纹沟壑的脸上，一双眼睛倒是异常明亮，不见一丝污浊。

“老婆子在这地方呆了快百年，还从未见过有乐师进来，你可是第一位，咳咳咳……”

“前辈说笑了，我不是什么乐师，反倒是因为这乐师之名才落得这般田地。”

桑梓苦笑，她也说的没错，成也乐师，败也乐师，她现在进了这里，得等十年后才能出去，修为停滞了十年不说，这期间她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数呢。

“这进来之人，哪个没有几分本事，只是造化弄人，一朝失马，但又何尝不是一番机遇呢！”

老妇见她这样，安慰了一番，“老婆子见你气质非凡，也不是那种自欺自艾之人，不如弹首曲儿给老婆子听听，也让老婆子好怀念一番。”

桑梓闻言，有些犹豫，若是此时弹奏，会不会引来其他人。

“你放心，有老婆子在这里，不会有人过来捣乱，咳咳。”似是看出她所想，老妇连忙保证道，随后又咳嗽两声。

见老妇如此，桑梓也便放下心来。

“前辈，请稍等片刻。”

随即她走到一旁盘坐下来，将紫凰琴置于双腿之上，双手微动，顿时有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

她弹奏的正是在音坊得到的‘月璃’曲谱，在这沉重又充斥着暴戾的地牢之中，欢快的乐声仿佛从遥远的九天之上传递而来，带有一股怡情悦性的味道。

困在这里的人，无论是有罪，还是无罪，都曾在修真界留下踪迹，如今听到这般乐曲，仿佛又回到了在修真界遨游的日子。

明明没有赋予灵气的曲子，却连那些暴戾绝望之气，都消散了不少。

老妇闭上眼睛，沉浸在这乐声之中，似乎是在享受着。

‘月璃’曲风欢腾，倒是与这名字截然不搭。

但不可否认的是，此曲确实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修士的心境，否则又怎会成为提高修为的曲子呢！

唯有平静之心，方可沟通天地灵气，凝神静气，聚气而生。

一曲终罢，老妇还未睁开眼睛，那沙哑的声音便已传了出来。

“呵呵，真是久违的曲子。”

“前辈以前也听过吗？”

桑梓有些好奇，她将紫凰琴抱在怀中，站起身来。

若是没记错的话，刚刚这老妇说她已经困在这地牢中百年了，也就是说这首曲子可能是百年前就已经存在的了？

“你可知你弹奏的这段，只是这首曲子的一小段？”

老妇并没有回答桑梓的疑问，她睁开眼睛，对着桑梓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桑梓感到意外，只是一段，便像是完整的曲子，连她这种多年奏曲的人都未曾发现。

她眉头轻挑，随即摇摇头，“不知。”

老妇抬起那满是皱巴巴皮肤的手，双掌平放于身前，就好像她膝上有一把古琴一样。

“此曲我未予它取名，是我在月下心有所悟创造出来的。我此一生，只弹奏过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也不知是谁偷听到，学也没学了个精，只学会了前一段。”

老妇的声音很缓慢，就好像她正在说的事情与她无关一般。

但桑梓很清楚，这是一段老妇曾经的经历。

“如今我再弹奏一次，你可看好了。”

说完这句话，老妇的手指便开始轻轻划动。

桑梓立马全神贯注，盯着老妇手指的律动，自己在紫凰琴上临摹。

琴弦震动，顿时有一阵悦耳的乐声传入耳中，是‘月璃’。

当‘月璃’弹奏完，曲音开始往柔和的方向转动，渐渐地又变得轻快。

再由轻快转到沧桑，老妇的指尖不停地转动，桑梓看的应接不暇，手指上的动作也随着老妇变换。

这一幕看上去像是双人弹奏，但其实只有桑梓自己知道有多难，这其中要对琴弦的熟悉和控制达到极为变态的程度，才能在一个音节都不错的情况下追随上老妇的节奏。

到最后，曲音开始变得平稳有规律，桑梓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首曲子已经接近尾声，而她，也差不多记住了这首曲子的音律。

幸好桑梓天生对于音乐有莫名的兴趣和天分，且曾经不是在练曲，就是在练曲的路上，对于音节有绝对的掌握。

她有猜测，这首曲子恐怕不仅仅只是用来提高听众的修为，也有可能用来杀敌。

但这一切的猜测要到出去后才能验证，如今她学会了，也仅仅只能当做平时解闷的曲子罢了。

老妇停下动作，盯着桑梓问道，“你可学会了？”

桑梓点头，认真道，“学会了，多谢前辈赠曲。”

老妇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是在她皱纹沟壑的脸上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