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有人老了,有人长大了。

站在坟头，看着那两个小土堆，孙贼想了想，又把那个砍倒的枯树插在了两个坟头的中间，

“乖孙儿，你这是做什么。”

“婆，我怕我记住不，下次我过来，给这边挪两棵小树过来，给他们移植过来，等我长大一些了，我给我娘和我爷立碑。”

孙贼的话很平淡，可是又是那么的坚定，是啊，

谁家的孩子想让自己的娘就躺在这样的一个不像墓的小土堆里面呢，连一块墓碑都没有。

奶奶点头，

“唉，你是个好孩子，不过，你用太记在心上了，等我也去了，你把我葬在你爷爷和娘的中间，到时候一起立个碑子就行了，咱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用那么铺张浪费。”

奶奶年纪真的是大了，这半年多来，从她的嘴里已经听到了不少次关于身后事的安排了。

孙贼不知道该怎接话，只能顺着奶奶说道。

“婆，你别胡说，你要长命百岁，你还要看着我长大，我还小，你要守着我，护着我呢。”

其实说这个话的时候，孙贼的心里是彷徨的，奶奶也可以说是他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要是奶奶真的也走了，

那么他就没有至亲了啊，他就没有奶奶了啊。

到了这个年纪，奶奶仿佛也看开了。

“乖孙儿啊，你婆我哟，也算是活了很长时间了啊，见证了历史，享过福，也吃尽了苦，但是我老了，有你这个孙儿，我是知足的，人生这一辈子，不就这么过来了么，谁到老都是一死的，这是命数，改不了的。”

孙贼就扶着奶奶的胳膊，听着奶奶给他说的这些话，

“婆，不说了，烧纸吧。”

说着，就拿出了洋火，开始点了起来，由于天气比较潮湿，擦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着了。

小心翼翼的把印好的黄纸点燃，和奶奶就蹲在坟头，一张张的烧了起来。

“老头子，你倒是好啊，当初走的早，没有受什么罪，可是把我一个人就扔下了，现在，我也老了，我也快来找你了。”

其实，孙贼的爷爷走的时候，奶奶才三十多岁，一个人拉扯大了孙贼的父亲，结果又碰上了孙贼他娘那一档事。

又一个人拉扯大了孙贼，现在，这个老人，真的老了，只能和那个已经死去了许久的丈夫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年的往事。

毕竟，奶奶也有十年没有来给烧过纸了，孙贼就在旁边，默默的听着奶奶的絮叨，听着心疼，不知怎么滴，孙贼听着奶奶的话，看着他娘的坟头，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了，一滴两滴的滴在了手里的黄纸上，又被孙贼送进了地上的火堆里面烧了。

奶奶嘀嘀咕咕的说了快十几分钟，眼看奶奶的精神头不太好了，孙贼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阴云，

由于有毛毛雨的原因，火势比不算大，却有着浓烟不时的从人脸上扫过，

眯人眼。

“咳~咳~咳。”

奶奶也被呛了，孙贼连忙停下了继续烧纸的动作，

“婆，你没事吧。”

奶奶抬头看向了孙贼，看着孙贼脸庞上还挂着的泪珠。

“乖孙儿，咋哭了，想你娘了？”

“没，被烟熏了，眼泪就下来了，止不住。”

孙贼并没有如实回答，现在奶奶的情绪不稳定，他不想让奶奶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他在觉察到奶奶的身体在走下拨路的时候，就已经暗自看了不少的医书，虽然不是系统的学习，可是每本书上都有不少的医者经验，里面就有记载，年纪大了的人，切不可让其大喜大悲，不然老人的身体会被精神所影响。

“婆，快点烧吧，烧完了咱们回，雨好像下大了，等会你的棉袄就湿了。”

孙贼穿的是单衣了，可是奶奶的衣服还是棉袄，人老咯，火气少，御寒怕冷。

“嗯，那就全扔里面烧了吧，等寒衣节的时候，我们在来吧，你现在大了，以后这些日子你就记住来给他们烧纸吧。”

孙贼点头，手里的动作加快，没几下就把黄纸都填进了火堆里面，把刚才的那个枯树枝上折下来的一小段树枝在火堆里面拨弄了起来，让里面的黄纸都尽可能的烧干净。

虽然这一片没有多少树林，可是，现在地上的杂草丛生，万一引燃了山火，那可就不好了。

记得小时候，后山上烧过好几次呢，每一次都是村里的男女老少要去帮忙灭火的。

婆孙两个烧完纸，奶奶刚才也哭了，虽然没有流多少眼泪，可是眼圈却是红的，整个人的精神也都萎靡了不少，孙贼干脆，就把奶奶背了起来，小心的走向了下山的下路。

“你呀，真的是长大了啊，我还记得，你以前在我背上趴着，我背着你去田里呢。”

奶奶一开始是拒绝被孙贼背着的，她害怕累着了孙贼，可是架不住孙贼的固执，而且自己的精力状态的确不太好，所以就让孙贼背起来了。

“婆。看你说的，小时候你背我的时候，我倒现在都记得，你看，我现在长大了，我也能背你了，这不是挺好的么，以后你去哪，走累了，我就背着你去，你看，我现在可有力气了。”

孙贼说着，还乍起了一个胳膊，耍宝似的给奶奶展现着胳膊上的肌肉。

奶奶也被孙贼逗笑了，身上那种阴郁的感觉才少了不少，可见，多年不来上坟，这一次上坟，奶奶的精神头受了不少刺激。

毕竟，只有奶奶平时就一个人在家，也没有谁可以诉苦，没有人可是倾诉，现在，到了最亲的那个人的身边，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想起了那个时候还能被人护着的时候，心里这些年的委屈也就不由的都说了出来。

奶奶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女人，柔弱的女人，用她这一辈子养育出了孙贼他爹，又带大了孙贼，这一辈子，太苦了。

孙贼走到了山下，感受着背上的奶奶呼吸渐渐的平缓了下来，奶奶应该是睡着了，刚才上坟，奶奶的精神上有了太大的波动，对老年人来说，这并不好，可是，奶奶又发泄倾诉了这么多年的心里话，说到底，还是有些好处的。

感受着毛毛雨又变大的样子，天色也暗的厉害，孙贼脚下加快了速度，等回到了家里，就看到林小妹靠着门框，坐在门槛上，

“哥，你们回来了~~~”

林小妹的声音清脆，可是孙贼却给小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等孙贼走近，小妹才看到，奶奶原来在孙贼的背上睡着了。

接过孙贼手里的攀笼，林小妹小声的对着孙贼说道：

“哥，阿婆这是累了吗，怎么这时候就睡着了。”

孙贼点头，背着奶奶往屋里走，

“嗯，婆累了，你去，给炕里面添点柴，把火点上，奶奶刚才烧纸的时候淋了一点雨，让她在炕上睡个热乎觉，别受凉了，我来给咱们做饭。”

林小妹乖巧的去柴房抱柴火点炕。

孙贼进屋把奶奶轻轻的放在了炕上，脱去了沾满泥水的布鞋，又轻轻的把奶奶放好，给奶奶轻柔的盖上了被子，才缓缓的出了东屋，

看着小丫头用烧火棍一下一下的通着火炕，他过去接下小妹的工作，

“让我来吧，小妹，你晚上想吃啥，哥给你做。”

孙贼看着小妹的脸上还有刚才抱柴的土，就用手给她擦了一下，结果没注意，他刚拿过烧火棍的手上也沾满的黑灰，

瞬间，林小妹的脸上就多了一抹黑色，

孙贼一下子手就楞在了空中，本来小妹还感动孙贼的帮忙，可是一看孙贼的手停下了，眼神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孙贼的手指头上是黑的，再一想，顿时眼圈就红了。

“哥，你欺负我。”

孙贼这下也是蛮无奈的，这个真的是无心之举啊。

“别哭别哭，哥不是有心的，这样，哥等会给你烙油饼吃，怎么样，不哭哥给你做，你要哭了哥就给你下面条吃了，不做油饼了。”

洛油饼啊，

林小妹一听有好吃的，一下子就止住了要哭的冲动，要知道，虽然现在孙贼的家里环境比以前好很多了，可是油水，荤腥还是缺的。

烙油饼，要用不少油呢。

“哥，真的啊，你真的给我做油饼。”

孙贼想了一下，现在的家里，其实算下来，也算是富裕了很多了，吃几次油饼还是可以的。

“嗯，哥给你做，真的，不骗你，等过两天周末了，我再去打两只兔子野鸡什么的，给你开开荤。”

孙贼现在周末都会尽力去打打猎，用肉食来补充自己锻炼所消耗的能量，练功是需要大量的肉食的，现在的猪肉，买起来还是需要肉票的，自己有钱也买不到，只能用猎物来补充了。

终于劝住了要哭的小妹，又带着小妹来到了厨房，两人就着灶里面的火光开始做饭，

孙贼把面用温水和好，现在的气温比冬天要高什么多了，关上了厨房的门，在厨房的地面上点起一团柴火，提高了室内的温度用来醒面发面，

两人就烤着火开始闲聊了起来。

“小妹，你这两天的学习进度如何了。

有哪里不会的吗，说出来我给你讲讲。”

林小妹听到了孙贼的询问，不由的小嘴撅了起来。

“哥，咱们能说点别的不，我好像不是学习的那块料，老校长对我都放弃了，让我自己随缘学。”

一个多月以来，林小妹就让一个老人民教育家感受到了绝望，

孺子不可教也。

现在老校长对林小妹是完全没脾气了，

每次都能看到林小妹认真的听课，认真的学习，认真的写字，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每次一听写，写不出来，一问，答不上来。

再好的脾气，再好的耐心，都会随着这样一次的问答而失望了。

现在的老校长就让小妹自己学，对什么感兴趣学什么，不在要求她的成绩了，小妹的天赋不在这一方面，

幸好，小妹的性格十分找人喜爱，老校长也不由的安慰自己，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妹的天赋可能以后在持家上，毕竟，林小妹对家务这些的干起来都是十分顺手的，

在老校长家里，林小妹可是卖力的把那里收拾的好好的。

她知道自己学习不好，可是又不想给孙贼带来不好的影响，就卖力的在老校长面前展示出了自己的优点，

效果不错，老校长虽然对她的学习是失望到底，可是并不影响老校长喜欢这个勤劳的小姑娘。

孙贼听到林小妹的话，眉头紧锁，对于小妹，说实话，孙贼想让她看世界，了解的更多，可是，小妹的志向并不在此，她好像更喜欢的是屋前房后，家长里短。

她能在奶奶不动的情况下，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虽然人小，可是她做的家务，要比孙贼强太多，

这么说吧，孙贼做的事，叫做把这个事做完了。

而同样的家务事，林小妹做的叫做把这个事做好了。

这就是差距。

“那小妹，你以后学不进去，你还上学吗？”

孙贼问道小妹，他最关心的问题，小妹的学业以后如何。

林小妹歪着脑袋，看着被火光照着脸上红扑扑的孙贼说道：

“哥，我当然是上学的啊，我虽然笨，可是我现在好歹也认字了啊，

我虽然没有哥哥你学的这么快，反应也比较慢，可是我依然在努力的学好啊，

我现在已经学会了认字，虽然认的不多，

但是我也学会了加减法，只是算的比较差而已。”

说着说着，林小妹的话语声音低了很多，

和孙贼比起来，她好像真的笨的厉害。

“嗯，你还想上学就好，我就怕你放弃了，不上学了 ，学的慢不怕，咱慢慢学，只要你不放弃，哥就一直让你上学，一直学到你会了为止。”

这个话听着很在理，可是林小妹却有种想哭的感觉，上学其实对小妹来说，并不容易，可是哥哥还是愿意她上学，她就不想让哥哥失望。

“嗯，哥哥，我会努力学习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