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郭缊分析匈奴诸胡
听闻曹震的第二个要求，於夫罗毫不犹豫的暴喝道：
“不可能！欺人太甚！”
刚喝完，於夫罗便后悔了，以往自己面对汉朝官员时，蛮横无理习惯了，可如今面对的、可是曹震这个杀神啊，若是将其激怒了，说不定会随手将自己这些人斩杀了事。
果然，随着於夫罗的大喝声音落下，一股如山如岳的气势猛的向着於夫罗扑去，曹震那冰冷的眸子扫了於夫罗，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于此同时，曹震身边的护卫统领史阿厉声断喝道：
“大胆！狗东西，骠骑大将军面前，安敢如此大呼小叫，当真是找死！”
史阿喝骂完后，提起长矛便要将於夫罗刺死，身后的功勋营也是手持长戟，做出了冲锋之势。
於夫罗身后的匈奴骑兵见状，纷纷弯刀出鞘，抢上前来，将於夫罗护在身后。
於夫罗见状大骇，自己这些部曲是嫌自己死的太慢啊，若是惹怒了曹震，以对面两千人的气势，杀自己等人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于是连忙呵斥自己的部下：
“混账！何人给汝等的胆量，让汝等在骠骑大将军面前舞刀弄枪，还不快快退下！”
说罢，连抽带踹的将一众匈奴骑兵赶到了后面，然后在谦卑的向曹震道：
“骠骑大将军恕罪，於夫罗乃是一介粗野之人，出言无状，还请骠骑大将军莫怪！”
说完，顾不上史阿的长矛近在咫尺，深深的向着曹震行了一礼。
曹震何尝不知道於夫罗的小心思，说自己是一个粗野之人，意思是他曹震身为大汉骠骑大将军，与他一个粗野之人计较，难免有失身份。
於夫罗不知道，曹震若是要杀他，哪里会管什么身份，估计是此人与大汉的其他官员打交道太多了，觉得大汉的官员都好面子，不会做有失身份的事，因此，想拿话先将曹震稳住！
这都是汉人玩剩下的些小伎俩，曹震也懒得跟他再多言，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曹震早就派兵将他们屠了。
因此，曹震示意史阿退后，然后对於夫罗道：
“条件某已经说出，遵从与否，全看尔等自己的选择，就是将尔等尽数屠灭，也不过稍微多费些手脚罢了！”
曹震说罢，便作势要走，于夫罗连忙急声道：
“骠骑大将军，吾匈奴人、自大汉光武皇帝允许吾等自治开始，至今已经两百余年，这两百余年以来，匈奴帮助大汉戍卫边疆、对外抵御鲜卑以及北匈奴，对内不断出兵为大汉平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曹震一扬手打断了於夫罗的喋喋不休，冷声质问道：
“休要在此巧言令色，某来问汝，光武皇帝让尔等在何处自治？又如何自治？可曾允许汝等侵吞州郡、肆意扩张？可曾允许汝等奴役杀戮汉人百姓？”
曹震越说越怒，说到最后险些压抑不住内心狂暴的杀意，声如炸雷般的响彻在於夫罗耳畔，就像恨不得立刻将这些该死的胡人，挫骨扬灰一般。
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暴虐之气，目光森寒的扫了於夫罗一眼，想到还得靠此人分化匈奴，曹这才没有直接下令将其斩杀。可声音依旧冰冷、咬牙切齿的道：
“汝说说，似尔等这般无信无义、反复无常、两面三刀的无耻之徒，该不该杀！”
於夫罗闻言，知道不能再大包大揽了，必须将南匈奴王廷摘出来，否则被曹震一并屠戮了，可就太冤了！于是急声辩解道：
“骠骑大将军！匈奴王庭素来心向大汉，对汉人百姓也是颇为友善，虽然也有汉人奴隶，但从未肆意杀戮过，甚至还有许多汉人，自愿加入了匈奴部落！
那些经常杀戮汉人百姓的，皆是那些仇视汉人的休屠各部做下的，每次吾匈奴王廷出兵助大汉平叛，休屠各部也是百般阻拦，皆是羌渠单于力排众议，这才得以成行！
还请骠骑大将军明鉴！”
听闻于夫罗此言，曹震眼中不可觉察的闪过了一丝笑意，他等的就是有於夫罗说出这句话。只有逼迫的於夫罗、只顾及南匈奴王廷的利益，才能逼反休屠各的众多部落，让他先发生内讧！
于是，曹震又是一声冷哼道：
“哼！若非如此，汝以为凭着几匹好马，某就能来见汝？”
於夫罗闻言，顿时面色一喜，只听曹震继续道：
“某可以给汝南匈奴王廷一个机会， 汝等若是能够约束王廷直属部落以及军队、不与汉军为敌，并与休屠各部划清界限便可，待某尽起大军，消灭叛逆的休屠各诸部以后，可允许南匈奴王廷在西河境内自治！
不过，汉人百姓一定要全部交出，否则，某没法向天下人交代！
这便是某最后的底线，给汝五日时间，汝且回去与羌渠单于商议，若是同意如此，再来寻某谈论其他事宜，若是不同意，那便准备殊死一搏吧！”
曹震说完，也不等於夫罗作出答复，便一夹马腹，向着马邑疾驰而去，史阿与王冲也不再理会於夫罗，率众紧随曹震而去！
留在原地被扬了一脸尘土的於夫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正在作着天人交战，作为南匈奴的左贤王，於夫罗自然不是头脑简单之辈，自然明白曹震这是阳谋。
若是依照曹震的要求去做，这对南匈奴来说，可不是自断一臂那么简单，甚至是说势力锐减大半也不为过。
因为南匈奴王廷无论是军队还是百姓，皆要远远少于休屠各，只不过原本休屠各难以团结在一起罢了。若是放弃休屠各，南匈奴岂不是将任由汉人拿捏。
可若是不按照曹震的要求去做，去选择与曹震拼死一战的话，刚才曹震麾下的两千人自己也看见了，仅凭这两千人、自己这五千精锐骑兵便远远不是对手，这还如何殊死一搏！
站在原地呆愣了许久，於夫罗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决定先回到王廷，与羌渠单于商议过，再做决断吧！想及此，於夫罗望向曹震离去的方向，狠狠的吐了口唾沫，这才大喝道：
“勇士们，收拾一下，回王廷！”
……
曹震回到马邑城内，众人早已在此翘首以盼，曹震将会面的经过说了一下，麾下众人皆是思索起了、曹震如此大费周章的用意。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休屠各部早已对南匈奴王廷不满，更不知道，两三年后，休屠各部便会发起叛乱，并轻易杀死了羌渠单于，成功的另立了亲近休屠各联盟的右贤王为匈奴大单于。
因此，众人觉得曹震这个离间计，有些过于简单、拙劣了，可是他们对曹震的了解，曹震不可能做出如此毫无意义的事，其中必定有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因此，沉思片刻，便纷纷抬头看向了曹震，想要曹震给出一些提示。
其实曹震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此事，若是不知道休屠各部要推翻现在的南匈奴王廷统治，曹震也不会施行如此拙劣的计策，正因为休屠各要反，双方的矛盾早已挤压多年，这条看似拙劣的计策才恰到好处。
此时的休屠各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仅仅需要一个借口，关键是南匈奴王廷一直没给他们这个借口，最后，他们不得不以反对匈奴王廷无休止的帮助大汉平叛为借口，发起了叛乱。
突然，曹震发现郭缊在那里露出了一脸思索之色，于是便问道：
“有容，可是想到了某如此做的用意？”
郭缊听闻曹震向他询问，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也不能不回答，正好也凭借此事，展示一番自己的智慧，方便更好的融入进去，于是便恭声道：
“启禀主公，缊也不敢确定，只是根据平日的一些端倪，有了一丝猜测！”
曹震正愁着如何向麾下解释此事，如今郭缊说事有了猜测，曹震不禁长出一口气，因此，温声对郭缊道：
“有何猜测，有容但讲无妨！”
郭缊凝眉思索了一番，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出言道：
“启禀主公，根据缊对南匈奴的了解，这些年其内部并非是吾等汉人看起来那般团结，而是存在着诸多激烈的矛盾。
首先是利益分配不均问题！在牧场的分配上，奴王廷与休屠各部落之间，一直存在着巨大的分歧。
因为匈奴王庭的人口较少，为了发展人口，南匈奴王廷自然会将一些水草丰沛的牧场，划分给王廷直属部落，这点引起了休屠各诸部的强烈不满，且矛盾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其次是休屠各诸部非常抵触、南匈奴王廷出兵帮助大汉平叛，究其原因还是立场问题：
南匈奴是在匈奴分裂成南北匈奴以后，大汉接纳了他们，允许他们迁入云中郡休养生息，让他们在水草丰沛、环境舒适的河套平原安逸的繁衍下去。不管大汉的目的是为何，但这确确实实是对匈奴有恩的！
可休屠各不同，休屠各与大汉可是确确实实有着灭国之仇，当年汉武帝令冠军侯打破休屠王城，抢走他们的祭天金人，将他们的王室成员尽数迁往了关中。
虽然已经过去了数百年，就连他们的王太子金日磾，也变成了大汉忠臣，但是那些桀骜不驯的休屠各人并没有就此屈服，尤其是哪些贵族大部落，他们觉得这是莫大的耻辱，甚至连他们的王太子，也被他们视作了休屠各叛徒。
这些休屠各人巴不得大汉彻底乱起来，他们也好趁机报了灭国之仇，恢复祖上荣光。可匈奴王廷却出兵帮助大汉平叛，这无疑是与休屠各部的意愿背道而驰，如此，更是加深了南匈奴王廷与休屠各部的矛盾。
再加上，南匈奴王廷每次为大汉出兵、皆会收获颇丰，看着南匈奴王廷拉回来的大批武器铠甲、粮草辎重，休屠各诸部眼红不已。
其三，休屠各诸部实际上是、最不希望王廷势力太大的人，因为王廷势力越大，便会占据更多水草丰沛的牧场，这无疑是直接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
可南匈奴王廷近些年有了大汉的供养，发展势头极其迅猛，更是为了壮大族群，无所不用其极，不但是吸纳了一些休屠各诸部的百姓，甚至是不惜采用吸纳汉人的手段，来扩大他们的族群。
如此之下，休屠各诸部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若是让王廷无休止的发展壮大下去，他们便会被打压的逐渐衰落下去，甚至是会被南匈奴王廷完全融合掉。
匈奴的这一些举措，这让休屠各诸部的贵族们，看到了空前的危机，因此，从来互不心服的休屠各部，就此形成了一个联盟，一起抵制王廷对他们的削弱，甚至是对王廷贵族，开始了分化拉拢！”
随着郭缊的讲解，曹震麾下众人的眼光便越来越亮，此时众人皆是明白了曹震的用意，曹震的计策确实简单，可用在矛盾已经积压到了极限、几乎到了不能共存的南匈奴与休屠各部身上，却是极其好用。
郭缊见众人明白过来了，便总结道：
“想必诸位也是体会到了主公的高明之处，在南匈奴内部矛盾如此剧烈的前提下，只需一点点的外力，便会爆发内乱。
想必那左贤王回去之后，定然会向羌渠单于汇报此事，而无论羌渠单于如何抉择，休屠各诸部联盟皆是有极大概率发起叛乱，因为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拉拢全体匈奴人的借口而已！
如今，主公就将一个更好的借口，送到了休屠各诸部面前，那便是：匈奴王廷为了保全自己，勾结汉人，出卖休屠部！
至于休屠各部如何知道，主公与匈奴左贤王的谈话内容，更不用吾等费力，匈奴王廷在吸纳诸部落百姓的同时，不可避免的会纳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而且，匈奴王廷也不是铁板一块，也存在着极大的权利斗争，届是，必然有人会趁势而起，这些胡人，为了权利，杀父杀兄弑弟，乃是极其寻常之事。甚至有人为了继承父亲的女人，便将其父亲杀死。
因此，缊觉得，主公此策看似极其简单，却是利用到了所有的因素、做出的最佳策略！”
郭缊分析完后，又向着众人施礼道：
“此乃缊的一些浅见，还请诸位斧正！”
众文武闻言，皆是对郭缊赞不绝口，纷纷对郭缊的分析，表示深以为然！
曹震保持着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态，对着郭缊点了点头，表示了赞许。
实际上曹震在内心之中汗颜无比，虽然郭缊所说的他都知道，但他还真的不是因为这些才出此计策，他只是知道历史上休屠各部在两年后叛乱了，且十分轻松就成功了。
能够如此轻松就完成叛乱，必然要经过多年的筹备，因此，曹震断定，休屠各部此时已经准备好叛乱，只是在等待一个好时机罢了……